在某乎上看到一個問題:18歲開始上班,還是繼續讀書?
我不禁想起了自己過往的一些經歷,忍不住啰嗦幾句。
我十八歲那年,也不想讀書了,就想著早點去社會上打工掙錢。高考完之后,我跟家里人大吵一架,打死也不去復讀,就一根筋地要出去上班。我爸沒辦法,只得托親戚幫我在東莞的一家小玩具廠找了份工作。
因為還差幾個月才滿十八歲,所以老板娘跟我說我只能按暑假工算,工錢是4塊錢一個小時(那時還是2009年),加班也是4塊錢一小時。
后來我才知道,哪怕不是暑假工,在這個廠里工資也高不了多少。廠里的普通工人是計件的,做得越多掙得越多,但一個月撐死也就四五千,還是天天加班到很晚的情況下,大多數人都只有三四千,妥妥的血汗工廠。
唯一讓人稍微好受一點的就是這廠里包吃包住,只不過住的是十幾人一間的大通鋪,房間里沒有空調,只有一頂銹跡斑斑的大吊扇。里面住的都是大老爺們,跟個垃圾屋似的,各種臭襪子、內褲扔得到處都是。一進屋,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混雜著汗臭、腳臭和泡面味道的熱風。我要不是以前住高中宿舍習慣了,還真不一定受得了。
至于吃飯,每天白菜蘿卜管夠,肉則大多是肥的,還得看打飯阿姨的手抖不抖,總之,平時想吃塊瘦肉都不太容易。
條件雖然艱苦,不過,那時候的我干勁滿滿,滿腦子幻想著自己會因為勤奮踏實,被廠領導看重,然后成為組長、車間主任,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狠狠地去打那些勸我讀書的人的臉。
別笑,我那時曾聽說我們隔壁村的某某某就是這樣,高中都沒讀完就輟學了,從工廠的小工做起,一路升職,最后攢夠了錢,自己開了家工廠,自此走上人生巔峰,成了附近十里八鄉不想讀書的孩子們眼中的人生典范。
不過,幾年后我才知道,這個某某某之前打工的廠,是他的一個遠房親戚開的。而我,還沒來得及打別人的臉,就先被現實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我所在的這家玩具廠不大,總共才幾十號工人。我干的活倒也不累,就是給已經做好的玩具進行包裝。干活的時候和身邊的工友們瞎聊一番、吹吹牛逼,倒也不算難熬。
但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因為每天都要加班。那時正好趕上中國外貿的爆發期,廠里的單子多得做不過來,機器都給干冒煙了,也舍不得讓大伙休息一會。
我每天早上八點開始上班,干到12點吃午餐,下午1點半開始繼續干,到5點半開始吃晚餐。然后晚上七點開始加班,加班時間不確定,把當天的貨做完才能下班,加班到半夜十一二點是常態,有時甚至得干到凌晨兩三點。
頭幾天我還覺得新鮮,想著能夠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干勁十足。但一個星期過去之后,我就開始感到疲倦和枯燥了。每天像機器一樣長時間重復著同樣的工作,這種感覺只有體會過的人才清楚。
跟工友們聊天吹牛逼也開始變得少了起來,因為能聊的內容,能吹的牛逼,好像都已經說完了,不知道再跟他們聊些什么了。
半個月后,我已經動了提桶跑路的念頭,并開始反思自己:我放棄讀書出來打工,這個選擇真的對嗎?萬一我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那我豈不是要在流水線上干一輩子?我能受的了這樣的日子嗎?但就這么回去讀書,似乎面子上又有點掛不住,當時跟我爸媽吵架的事,可是弄得全村皆知的。
一個月后,我實在是扛不住了,只得放下面子提桶跑路,向現實舉了白旗。我拿著幸幸苦苦掙來的一千四百多塊錢工資,偷偷摸摸地回了老家。當時光回去的路費就花了兩百多,是我好幾天的工資。我至今仍記得當時掏錢買票時,我心頭的那一坨肉有多么地疼痛。
回到老家之后,我還是不愿意去復讀,但是我想繼續讀書,于是便選擇了一家專門教外語的專科學校去學法語。
因為在東莞打工的慘痛經歷,深知打工的幸苦,所以我在讀大專期間讀書非常努力,成績總是名列前茅,還拿過一次國家獎學金。
三年之后,我從學校畢業,正好趕上一家北京的央企招聘去非洲的法語翻譯,我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去北京參加了面試,沒想到一去就面試上了,月薪1500美金,合人民幣將近一萬。
回想起三年前的那個暑假,我每天苦哈哈地工作十幾個小時,干了一個月,才拿到可憐的1400多塊錢。而僅僅三年之后,我便已經月薪過萬,且工作還相對更加輕松。
我很慶幸當初選擇了繼續讀書,否則,我現在很有可能還在某個電子廠里像機器人一樣干著枯燥重復的活,或者是在某個工地上汗如雨下地搬磚。
不讀書掙到大錢的人也確實有,但那是十萬里挑一,甚至百萬里挑一,而大多數的普通人,如果在讀完高中后沒有繼續讀書,或者沒有個一技之長傍身,就只能去干最苦最累,甚至還有可能是工資最低的活。
所以,我的建議是,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能繼續讀書就繼續讀書吧,哪怕考不上大學,讀個專科或者技校也行,你的人生,至少能夠多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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