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臘月廿五,網絡論壇里忽然有人提起十八年前的“背尸返鄉”事件,評論區再次炸開,問題只有一個——那個湖南老漢,如今過得如何。許多人并不知道,這段故事在2005年轟動全國后,并沒有真正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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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時鐘撥回2004年11月,衡陽雁峰區的山風已經帶著涼意。61歲的李紹為和55歲的左家兵,跟隨一名小包工頭踏上去福建龍巖的中巴車。路上大家興致勃勃,包工頭拍胸脯保證“一天七十塊、包吃包住、年前結清”。車廂里有人打趣:“干三十天,帶三千回家娶媳婦。”左家兵笑得合不攏嘴,他的兩個兒子正為蓋房犯愁。
現實如同一盆冷水。龍巖工地山石堅硬,打鉆放炮才挖得動,計件標準卻突然變成“泥地八十公分、石頭五十公分”。干到天黑只能算三四米溝,第一天就有人扔下鎬頭跑路。李紹為倆人兜里合計才七十塊,想退也退不了。
年底發錢又是一記悶棍。整整一個月,老板只撒了三次“零花”:5塊、30塊、60塊,加起來不到百元。元旦凌晨,工友圍著火堆悶酒,左家兵喝了五六兩,自嘲“這口酒抵個工錢”。誰料天亮剛過,甲方把眾人趕去工地,他剛下車便癱軟在地,右腳不住顫抖,連話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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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把人送進龍巖市第一醫院,診斷“突發腦溢血”。醫生開口要兩萬元手術費,“不治僅能維持數小時”。李紹為只有一聲嘆息,他跑向包工頭,被擋回一句:“工程完才結賬。”幾個同鄉合計半日,最終選擇放棄治療,懇求醫生拔管,打算把兄弟送回湖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1月1日夜,醫院走廊燈光慘白,其他人怕晦氣不敢近身,李紹為卻把一百三十斤的左家兵背起,從四樓樓梯一步步挪下。“他信得過我。”李紹為后來回憶,“再重也得背。”外衣瞬間濕透,寒風把汗水凍成硬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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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掩人耳目,他們買了火車硬座票,把遺體裹在軍綠色毯子里,瓶里灑酒裝作醉漢。列車駛向廣州,李紹為整夜不敢合眼,生怕列車晃動把人抖落。凌晨抵達廣州后,錢已所剩無幾,只能改走長途汽車。他們在站前廣場找木箱、編織袋,正忙得熱火朝天,一名巡警發現異狀,幾人被帶進流花派出所。
調查花了四個小時,警方確認他們并無他殺,卻提醒:擅自運尸屬違法。李紹為低頭喃喃,“不懂法,只想把他帶回家”。辦案民警掏出煙遞給他:“以后有事先報警,別再折騰自己。”簡單對話,成為案卷中唯一的口供原聲。
左家兵的兩個兒子接到通知,一天一夜趕到廣州。見到父親遺體,悲痛之外,幾句埋怨脫口而出:“為什么不早點打電話?!”李紹為聽罷沉默良久,把攢下的1400塊工錢遞過去,一字一頓:“分文沒動,這是他的血汗。”有人質疑他收了甲方封口費,他當場舉手發誓,“若拿過一分,我不得好死”。尷尬的空氣里,沒有再多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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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報道后,全國寄來信件兩麻袋。深圳潘先生邀他到惠州農場看門養雞,“包吃住,一個月四百”。美國華人張先生打越洋電話,要寄善款。李紹為短暫去了惠州,可沒十天便匆匆返鄉——飲食不合、夜里失眠,身上那千元好心錢還在火車上被扒手順走。
回到樟樹灣村,李紹為繼續守著三畝薄田,閑時去鎮上搬貨、施肥,一天賺四五十。村干部提議他申請低保,他擺擺手:“能動一天,再掙一天。”2011年秋,他把自留地轉包給鄰居,只留菜畦糊口。有人問他后悔不,老漢搖頭:“把人帶回去,算是交代。”再多的話,他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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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衡陽市實行城鄉居民養老保險,滿65周歲每月能領110元,李紹為領到的第一筆錢買了兩包化肥。隔壁小孩弄不清緣由問:“爺爺,你干嘛這么省?”他笑,“種點谷子,自己吃放心。”這句回答被街坊傳作趣事,卻也道盡他對外援的謹慎。
近幾年,李紹為身體大不如前,聽力下降,走路要拄竹棍。村醫每月上門量血壓,他總要先掏出十塊錢放桌上,說是“應當的”。村醫勸:“政策有補貼。”他執拗:“人情不能欠。”那股子倔勁兒,跟當年背尸時如出一轍。
至于左家兵的家人,兩家再無聯系。聽村里人說,兩個兒子都已成家,在珠三角打工。有人曾提議雙方坐下吃頓飯,被輕聲拒絕。李紹為僅留下一句:“各過各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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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過去,事件成了新聞系課堂里的案例,標題總是“善良與法律的碰撞”。而在樟樹灣的冬夜,李紹為屋后的柴火垛上,常常會有一盞昏暗煤油燈透出光亮——那是老漢烤火取暖的地方,也是他偶爾發呆的位置。旁人路過,只能聽到火星炸裂的細響,再無更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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