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手機屏幕上，表舅李大強剛在家族群里發了一張澳洲龍蝦的照片，配文"今晚加餐，爽！"
我盯著那張圖片，心臟砰砰直跳。
就在昨天，這個男人還在電話里哭窮："思遠啊，表舅真是沒辦法了，這兩年生意不好做，連房貸都快斷供了，那10萬塊錢真的還不上啊。"
五年了！整整五年！
2019年他跪在我面前，說得了胃癌需要手術費，當時我二話不說就把剛發的年終獎全部轉給了他。
他拍著胸脯保證："思遠，表舅記你這輩子的恩，最多一年就還你！"
可現在呢？澳洲龍蝦！
我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顫抖著，剛要打字質問，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算了，不和你廢話了。
我要用一種特別的方式，讓整個家族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01
2019年3月15日，那個改變一切的夜晚，我永遠忘不了。
表舅李大強突然出現在我的公寓門口，臉色蒼白得像張紙，眼睛紅腫得厲害。他一見到我就跪下了，這個平時在家族里最愛面子的男人，就那樣毫無征兆地跪在了我面前。
"思遠，救救表舅吧，我得了胃癌，醫生說必須馬上手術，否則..."他的聲音哽咽著，"我真的不想死啊。"
我當時徹底懵了，趕緊把他扶起來。表舅從小就疼我，小時候家里窮，是他經常塞給我零花錢，帶我去吃好吃的。在我心里，他就像第二個父親。
"需要多少錢？"我問。
"十萬，"他擦著眼淚，"我跑了所有親戚，只借到三萬，還差七萬。思遠，我知道你剛工作沒幾年，這個要求太過分了，但是我真的沒辦法了，你媽媽說你去年年終獎拿了十二萬..."
我沒有猶豫，當場就給他轉了十萬。
"表舅，錢的事你別擔心，治病要緊。"
他握著我的手，眼淚直流："思遠，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錢我一年內一定還你，不，半年，半年就還！我用我的人格擔保！"
那天晚上，他在我這里住了一晚，我們聊到很晚。他告訴我，醫生說這個手術成功率很高，術后只要好好休養就能康復。他還說，等身體好了，要重新開始做生意，好好賺錢還我。
"思遠，表舅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以前總是占你便宜，這次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要做個人。"
看著他真誠的眼神，我完全相信了他的話。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醫院了。手術很成功，一個月后就出院了。出院那天，我還專門請假去接他，買了營養品去看他。
他拉著我的手說："思遠，給我一年時間，我一定把這筆錢完完整整地還給你。"
我拍拍他的肩膀："表舅，你好好養身體，錢的事不急。"
但是現在想想，那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真誠"的表舅李大強了。
一年后，2020年3月，我主動提起還錢的事。
"思遠啊，"電話里他的聲音有些為難，"你也知道，2020年這個情況，我的小生意完全做不下去，現在連房租都交不起。再給我一年時間好嗎？我保證2021年就還你。"
我當時還安慰他："表舅，我理解，這兩年確實不好過，你先渡過難關。"
2021年，還是同樣的理由："生意剛剛有起色，資金全壓在貨物上了，年底一定給你。"
2022年："兒子要結婚，正是用錢的時候，明年一定還。"
2023年："生意虧了一大筆，現在都是借錢過日子。"
每次都有新的理由，每次都讓我無法拒絕。
畢竟，這是我的表舅，從小疼我的親人。
可是今年，當我因為要買房子急需用錢，再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的態度突然變了。
"思遠，你現在工資那么高，還在乎這十萬塊錢嗎？我現在是真的困難，你就當幫幫表舅，這錢就算了吧。"
就算了？
五年前救命的十萬塊錢，他想就這么算了？
02
這五年來，表舅李大強的生活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最開始的兩年，他還會主動聯系我，詢問我的工作情況，關心我的生活，偶爾還會在家族聚會時當著所有人的面夸我懂事，說我是他們這些長輩的驕傲。
那時候，每當有人問起借錢的事，他總是信誓旦旦地說："思遠對我有恩，這錢我肯定要還的，做人不能忘本。"
但是從2022年開始，情況就不太一樣了。
家族聚會上，他開始避免和我單獨說話，更不會主動提起錢的事情。如果我暗示性地提及，他要么岔開話題，要么就說身體不舒服提前離開。
更讓我無語的是，他開始在家族群里炫耀他的新生活。
2022年春節，他發了一張去海南旅游的照片，配文："終于可以出來放松放松了，這兩年憋死了！"
2022年夏天，他曬出兒子的婚紗照，酒席訂在全市最高檔的酒店，一桌一千八。
2023年，他買了一輛二十萬的SUV，在群里發了好幾張照片，還特意強調"雖然不是什么豪車，但總算是圓了開車夢"。
每次看到這些，我都會想起那十萬塊錢。
但是我沒有說什么，畢竟是親戚，而且他確實生過病，我總想著給他一些時間和空間。
直到今年年初，我和小雯決定買房子。
我們看中了一套120平的房子，總價350萬，按照首付三成計算，需要105萬。我和小雯存了85萬，還差20萬。
原本，如果表舅能還那10萬，我們的壓力就小很多。
3月份，我鼓起勇氣給表舅打了電話。
"表舅，我要買房子了，能不能先還我一部分錢？不用全還，五萬也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思遠，你買房子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說？"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高興，"你現在工資一個月多少？"
"一萬二。"
"那你還擔心什么？銀行貸款不就行了？我現在真的困難，生意剛剛穩定，所有的錢都壓在貨上面，一分現金都沒有。"
"表舅，我不是催你，就是想..."
"思遠，"他打斷了我，"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應該理解表舅的難處。這些年我身體不好，賺錢不容易，你就當幫幫忙，好嗎？"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小雯安慰我說："算了，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實在不行就多貸點款。"
可是我心里憋著一口氣。不是因為錢，是因為那種被背叛的感覺。
一個月后，我們還是買了房子，多貸了15萬的款。
就在簽購房合同的那天，表舅在家族群里發了一條消息："今天天氣不錯，帶老婆去郊外踏青，人生啊，就要學會享受當下！"
配了九張照片，都是他和表舅媽的合影，笑得特別開心。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寒心。
03
5月底的一個周六，我決定最后一次正式和表舅談這件事。
我約他在他家附近的一個咖啡廳見面，電話里我說得很誠懇："表舅，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語氣有些緊張："好，好，那就見面談。"
咖啡廳里，表舅比我早到了十分鐘。當我走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看手機，臉色有些凝重。
"表舅。"我在他對面坐下。
"思遠，"他放下手機，擠出一個笑容，"最近工作忙嗎？"
"還好。"我直入主題，"表舅，我今天想和你說說錢的事情。"
他的笑容瞬間僵了："思遠，這個話題我們聊過很多次了..."
"是的，聊過很多次，但是一直沒有結果。"我盡量保持平靜，"五年了，表舅，整整五年。"
"我知道，我知道。"他低下頭，"但是你也要理解表舅的難處啊。"
"什么難處？"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去年你兒子結婚花了多少錢？今年買車又花了多少錢？還有海南旅游，你們一去就是半個月。"
"那些...那些都是必要的開銷。"他開始有些慌亂，"兒子結婚能不辦嗎？車子是買的二手的，很便宜..."
"表舅，我不是來和你算賬的，我是想問你一句實話：這十萬塊錢，你到底打算還嗎？"
他抬起頭，眼神躲閃："當然要還，我什么時候說過不還？"
"那什么時候？"
"這個...給我點時間..."
"五年還不夠嗎？"我感覺自己的情緒快要控制不住了，"表舅，當年你跪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猶豫就把錢給了你。現在我需要錢的時候，你卻一拖再拖。"
"思遠，你現在工資高，這點錢對你來說..."
"不管我工資多高，借出去的錢就應該還回來，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我終于爆發了。
咖啡廳里的其他客人都朝我們看過來，表舅的臉漲得通紅。
"你小聲點，"他壓低聲音，"被人聽到多不好。"
"我為什么要小聲？"我冷笑，"是我借了錢不還嗎？"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嘆了一口氣："思遠，表舅向你道歉，確實是我不對。但是現在我真的沒錢，生意不好做，家里開銷大..."
"那你總得給個準話吧？什么時候能還？"
"年底，"他咬了咬牙，"年底我一定想辦法還你一部分。"
"一部分？"
"先還五萬，剩下的再慢慢還。"
我看著他，這個曾經在我心中很重要的長輩，現在卻讓我感到如此陌生。
"表舅，我最后問你一句：如果我現在急需用錢，比如生病住院，你會幫我嗎？"
他愣了一下，然后點頭："當然會，我們是親戚。"
"那為什么我需要錢買房的時候，你卻說讓我找銀行貸款？"
他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那天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我們不歡而散。
走出咖啡廳的時候，我心里已經有了決定。
既然好言相勸沒有用，那就讓整個家族都來評評理。
04
6月初的一個周二晚上，表舅給我打了一個讓我徹底失望的電話。
電話鈴響的時候，我正在廚房幫小雯洗碗，看到是表舅的號碼，心想也許他想通了，要和我商量還錢的事。
"思遠，是我。"表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表舅，怎么了？"
"我想了很久，關于那十萬塊錢的事情。"他頓了頓，"我覺得我們需要重新審視一下這個問題。"
我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客廳："你說。"
"首先，我要承認，當初是我借了你的錢，這個事實我不否認。"他的語氣變得正式起來，像是準備好的發言，"但是思遠，你要考慮到實際情況。"
"什么實際情況？"
"這五年來，我的身體狀況你也知道，胃切了三分之一，不能干重活，賺錢能力大不如前。而你呢？工作穩定，收入一年比一年高，現在一個月就是我兩個月的收入。"
我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發抖："所以呢？"
"所以我覺得，這十萬塊錢，與其說是借錢，不如說是你對表舅的資助。你也知道，當年如果不是你及時幫忙，我可能就沒命了。從某種程度上說，你救了我一命，這個恩情比十萬塊錢重要多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舅，你的意思是這錢不用還了？"
"不是不還，是我們換個思路。"他的聲音變得更加理直氣壯，"你救了我的命，我活著就是對你最好的回報。而且這些年來，我在家族里一直夸你，給你長面子，這些無形的東西也很值錢的。"
"無形的東西？"我氣得聲音都變調了。
"對啊，你在家族里的地位，長輩們對你的好印象，這些不都是我幫你建立起來的嗎？還有，你小時候我帶你吃喝玩樂，給你買玩具買零食，那些錢加起來也不少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表舅，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認真。思遠，我們是一家人，不要把關系搞得這么僵。你現在有房有車有工作，我呢？一個病人，還要養家糊口。你就當做善事，幫幫表舅，好不好？"
"表舅，你兒子結婚的時候，光酒席就花了十八萬，這些錢是從哪里來的？"
"那是親家出的大頭，我只出了五萬。"
"你買車的二十萬呢？"
"是貸款買的，每個月還貸壓力很大。"
"去海南旅游呢？"
"那是我媳婦單位組織的，費用很便宜。"
每一個問題，他都有答案，每一個答案都讓我覺得更加荒謬。
"表舅，我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如果今天借錢的是別人，你會怎么看？"
"別人？"他思考了一下，"別人當然要還，但是我們不一樣，我們是親戚。"
"就是因為是親戚，所以可以不講信用？"
"思遠，你怎么能這么說話？什么叫不講信用？我只是實事求是地分析情況。你要是真的急需用錢，我肯定想辦法，但是買房這種事，用貸款不是很正常嗎？"
我徹底無語了。
這就是那個曾經疼我如兒子的表舅，這就是那個當年跪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男人。
"表舅，我明白了。"我努力保持平靜，"你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了。"
"那就好，思遠，表舅知道你是個明事理的孩子。"他的語氣輕松了很多，"以后我們還是好親戚，過年過節你還是要來看表舅。"
掛斷電話后，我在客廳里坐了很久。
小雯從廚房出來，看到我的樣子，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不是又找理由了？"她在我身邊坐下。
"不是找理由，"我苦笑，"是直接不承認這是借錢，說是我資助他的。"
"什么？"小雯瞪大了眼睛。
我把剛才的對話完整地復述了一遍，小雯聽完后氣得臉都紅了："這種人怎么會是你表舅？太無恥了！"
"我也不知道，"我搖搖頭，"也許人都會變吧。"
"不能就這么算了，"小雯握住我的手，"我們得想個辦法。"
"什么辦法？"
"既然他不要臉，我們就讓他徹底丟臉。"小雯的眼睛里閃著光，"家族群里那么多人，讓大家都看看他的真面目。"
我看著小雯，心中突然有了一個計劃。
一個讓表舅永遠難忘的計劃。
05
第二天下午，我打開了那個有30多個人的李家大家族微信群。
這個群是我媽媽建的，里面有爺爺奶奶那一代還在世的老人，我父母這一代的兄弟姐妹，還有我們這一代的堂兄弟表姐妹們。平時大家在里面分享生活動態，節假日互相問候，是維系家族感情的重要紐帶。
表舅李大強在這個群里很活躍，經常分享他的生活照片，也喜歡在群里展現自己大方長輩的形象。每當有晚輩結婚生子，他總是第一個發紅包祝賀的人。
我翻了翻最近的聊天記錄，果然又看到了那些讓我心情復雜的信息。
三天前，表舅發了一張在高檔餐廳吃飯的照片："今天心情不錯，請老婆吃大餐，夫妻恩愛最重要！"
五天前，他曬了一張新買的名牌運動鞋："雖然貴了點，但是對自己好一點，畢竟健康最重要。"
一周前，他發了一個小視頻，是他在KTV唱歌的場景："人生得意須盡歡，今晚和老友們聚會，太開心了！"
每一條信息下面都有家族成員的點贊和夸獎：
"大強哥生活質量真高！"
"表舅看起來越來越年輕了！"
"大強叔，身體恢復得真好！"
而就在昨天晚上，就是他給我打那個電話，說自己困難得連十萬塊錢都還不起的同一天晚上，他在群里發了這樣一條信息：
"剛才和老婆商量明年的旅游計劃，準備去歐洲看看，人這一輩子要多出去走走！"
看到這條消息，我的心徹底涼了。
歐洲旅游！一個人至少兩三萬，夫妻倆就是五六萬。一個連十萬塊債務都還不起的人，卻在計劃花五六萬去歐洲旅游？
我截了個屏，保存了這條消息。
然后，我開始實施我的計劃。
我點開微信紅包功能，準備了一個特殊的紅包。
不過，我沒有立刻發出去，而是先編輯了一條很長的消息：
"各位長輩，各位兄弟姐妹們，大家好。今天我想在群里和大家分享一件事情，關于家族成員之間的互幫互助。我一直覺得，我們李家人都很重情義，有困難的時候大家都會伸出援手，這是我們家族的傳統美德。五年前，表舅大強哥身體出了問題，我毫不猶豫地拿出了十萬塊錢幫助他，因為我相信家人之間就應該互相扶持。五年過去了，表舅身體恢復得很好，生活也越來越豐富多彩，我真的很為他高興。不過呢..."
我寫到這里停住了，手指在屏幕上懸著。
一旦發出這條消息，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表舅和我的關系可能會徹底破裂，甚至可能影響整個家族的和諧。
但是，想到昨天晚上他在電話里的那些話，想到這五年來他的各種表現，我覺得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有些人，只有讓他們感受到真正的壓力，才會明白什么叫做良心。
我刪掉了剛才寫的那一大段話，重新組織語言：
"家人們，最近看到大家生活都很精彩，我也很開心。我想在群里發個紅包，慶祝一下我們家族的和諧美滿。不過這個紅包有點特殊，我想請一個人來搶，就是我們的表舅大強哥。"
寫完這段話，我設置了一個紅包：總金額100000元，1個紅包。
是的，十萬塊錢的紅包，只能一個人搶。
我在紅包的祝福語里寫道："五年前的恩情，今日的回報。"
手指在發送鍵上停留了很久，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點擊發送。
紅包出現在群聊界面上，那個鮮紅的紅包圖標在屏幕上格外醒目。
群里瞬間安靜了，平時很活躍的聊天界面突然沒有任何動靜。
我知道，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個紅包，也看到了我的話。
十萬塊錢的紅包，在我們這個普通家族里，絕對是前所未見的。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我放下手機，心跳得很快。
現在，就等表舅李大強的反應了。
群里的"正在輸入"顯示開始閃爍，有人正在打字。
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顯然，這個十萬塊錢的紅包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表舅會怎么做。
他會點開這個紅包嗎？
如果點開了，會搶嗎？
如果搶了，他怎么面對群里的所有人？
如果不搶，他又怎么解釋自己為什么不搶？
我看著屏幕，等待著那個決定一切的時刻。
表舅的頭像突然亮了，顯示他正在看這個群聊。
然后，"李大強正在輸入"的提示出現了。
我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他要說什么？
他看到這個紅包后，會是什么反應？
輸入提示消失了，然后又出現，然后又消失。
顯然，他在反復斟酌要說什么。
終于，表舅的消息出現了：
"思遠，你這是..."
就這四個字，然后又沒有下文了。
群里其他人開始發消息了：
"思遠，這個紅包金額是不是設置錯了？"
"十萬塊錢的紅包？我沒看錯吧？"
"思遠這是發財了嗎？"
但是沒有人敢搶這個紅包，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紅包是專門給表舅的。
而表舅，現在正處于人生中最尷尬的時刻。
搶，還是不搶？
這是一個問題。
我盯著屏幕，等待著他的決定。
突然，表舅的電話打過來了。
我看著屏幕上閃爍的來電顯示，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他急了。
06
電話響了三聲，我才接起來。
"思遠！你在搞什么？"表舅的聲音幾乎是在吼，完全沒有了昨天晚上那種理直氣壯的語調，"你趕緊把那個紅包撤回去！"
"為什么要撤回去？"我語氣平靜，"這是我發給你的紅包，你不是正好需要錢嗎？"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他的聲音在顫抖，"你想讓整個家族的人怎么看我？"
"怎么看你？"我反問，"看你什么？看你搶紅包？還是看你不搶紅包？"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后傳來表舅媽張秀英的聲音："把電話給我！"
"思遠，我是你表舅媽。"張秀英的語氣比表舅稍微冷靜一些，但也能聽出憤怒，"你這樣做過分了，你表舅身體不好，你這樣刺激他..."
"我刺激他？"我忍不住笑了，"表舅媽，您搞清楚，是他欠我錢，不是我欠他錢。"
"那也不能在群里這樣..."
"那應該怎樣？"我打斷了她，"私下里說了五年沒用，現在想試試新方法。"
"思遠，你太過分了！"表舅重新奪回了電話，"你是想逼死我嗎？"
"逼死你？"我的語氣變得冰冷，"表舅，五年前你跪在我面前說要死了，我救了你。現在你卻說我要逼死你？"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告訴我，一個十萬塊錢的紅包，為什么讓你這么害怕？"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這時候，我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群里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冒出來：
我媽媽李春花："思遠，你這個紅包是什么意思？"
舅媽李春蘭："春花，你兒子這是怎么了？"
我爸爸陳大海："兒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表弟李小軍："哥，你發的這個紅包..."
堂哥陳大偉："思遠，你該不會是被盜號了吧？"
所有人都在詢問，但沒有人敢搶那個紅包。
而表舅李大強，從紅包發出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分鐘，依然沒有任何動作。
"表舅，"我對著電話說，"群里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你搶紅包呢。"
"我不會搶的。"他咬牙切齒地說。
"為什么不搶？這是十萬塊錢，你不是說你很需要錢嗎？"
"我...我不要你的施舍！"
"施舍？"我冷笑，"這不是施舍，這是還債。你忘了嗎？五年前你借我的錢，現在我發紅包讓你搶回去，這叫還債。"
"你...你簡直是..."
"是什么？無恥？過分？表舅，這些詞用來形容誰比較合適？"
電話里傳來表舅媽的哭聲："老李，你看你，把事情搞成這樣..."
然后是表舅憤怒的聲音："你哭什么？都是這個小畜生..."
"小畜生？"我的怒火瞬間爆發，"表舅，你再說一遍？"
"我說錯了嗎？忘恩負義的小畜生！"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好，很好。表舅，你終于說出心里話了。"
"我..."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么。
"既然你覺得我是小畜生，那這個紅包你更應該搶了。拿小畜生的錢，不是很符合你的價值觀嗎？"
"思遠，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五年來，你享受著我的錢給你帶來的美好生活，卻把我當成小畜生？"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了。
這時候，群里突然出現了一條讓所有人震驚的消息。
我奶奶，83歲的李老太太，發了一條語音：
"大強，你趕緊把那個紅包搶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群里瞬間炸鍋了。
老人家平時很少在群里說話，這次突然發聲，而且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核心：欠債還錢。
緊接著，更多的家族成員開始發言：
二爺爺："大強，思遠說得對，欠了人家錢就要還。"
三叔："這個紅包設置得好，省得大家都尷尬。"
堂姐陳小敏："表舅，您就搶了吧，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表弟李小軍："爸，你搶了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連表舅自己的兒子都勸他搶紅包。
電話里的表舅開始崩潰："思遠，你把我逼到絕路上了..."
"表舅，"我的語氣變得平靜，"沒有人逼你，是你自己選擇了這條路。五年前你跪著借錢的時候，我沒有讓你選擇；現在我發紅包讓你還錢，你卻說我逼你。你說，這公平嗎？"
"我...我..."
"表舅，我最后問你一次：這個紅包，你搶還是不搶？"
電話那頭傳來長久的沉默。
然后，表舅的聲音變得絕望："思遠，你贏了。"
電話掛斷了。
我看著手機屏幕，心情復雜。
贏了？這算是勝利嗎？
群里的消息還在不斷冒出來，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表舅的最終決定。
而那個十萬塊錢的紅包，依然靜靜地躺在聊天界面上，等待著它的主人。
突然，我看到了一個讓我心跳加速的提示：
"李大強點擊了你的紅包"
他終于點開了！
但是，紅包還沒有被搶。
這意味著他只是點開看了看，還在猶豫要不要搶。
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一刻的沉默，比任何話語都更有力量。
然后...
07
紅包被搶了。
"李大強搶到了你的紅包"的提示出現在屏幕上。
群里瞬間爆發出各種反應：
"終于搶了！"
"這下好了，債務清了。"
"大強哥做得對。"
"思遠也是，這么大手筆。"
但是表舅李大強本人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等了五分鐘，他依然沒有在群里發言。
直到表舅媽張秀英發了一條消息："謝謝思遠，我們收到了。大強身體不舒服，先不說話了。"
然后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我知道，這場家族內部的債務糾紛，終于以這種戲劇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但是我心里并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情感。
奶奶在群里發了一條語音："思遠是個好孩子，大強也不容易，以后大家還是一家人。"
老人家總是最智慧的，她用一句話化解了可能產生的家族矛盾。
媽媽私下給我發消息："兒子，你這樣做雖然解決了錢的問題，但是和你表舅的關系..."
我回復："媽，有些事情必須有個結果。"
爸爸也發來消息："處理得不錯，是時候讓一些人明白責任的重要性了。"
小雯從廚房走出來，看到我放下手機："結束了？"
"結束了。"我點點頭，"錢拿回來了。"
"那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我想了想："解脫，但也有點難過。"
"難過什么？"
"難過的是，一段感情就這樣結束了。從小到大，表舅對我確實很好，我也真的把他當成親人。但是這五年的經歷讓我明白，有些人會變，有些關系經不起金錢的考驗。"
小雯坐到我身邊："也許這樣更好，至少你看清了一個人的真面目。"
"是啊，"我苦笑，"如果不是這件事，我可能永遠不知道，在表舅心里，我只是一個可以隨意占便宜的外甥。"
當天晚上，表舅給我轉賬了10萬整，備注寫的是："債務清償"。
四個字，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情感色彩。
沒有道歉，沒有解釋，沒有感謝，就像處理一筆普通的商業交易。
我看著這四個字，心里五味雜陳。
想起五年前，他握著我的手說"思遠，表舅記你這輩子的恩"。
想起這五年來，他在家族聚會上對我的各種夸贊。
想起昨天他在電話里說的那些話。
原來，這就是人性。
原來，金錢真的可以撕掉所有的偽裝。
兩周后，家族里傳來消息，表舅和表舅媽取消了歐洲旅行計劃。
表弟李小軍私下聯系我，說他爸爸這兩周一直悶悶不樂，在家里經常嘆氣，和表舅媽的關系也變得緊張。
"哥，我爸說他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借了你的錢。"李小軍在電話里說。
"后悔借錢？"我有些意外。
"不是后悔借錢，是后悔借了錢之后的表現。他說他被錢迷住了心，做了很多不應該做的事。"
"那他有什么想法嗎？"
"他想給你道歉，但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我沉默了很久："小軍，告訴你爸，道歉就不必了。錢已經還了，事情就過去了。以后家族聚會，大家該怎么樣還怎么樣，我不會記仇的。"
"真的？"
"真的。但是，信任這種東西，一旦破碎就很難修復。以后我們還是親戚，但是關系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掛斷電話后，我看著窗外的夜景，突然想起一句話：
"借錢見人品，還錢見人心。"
這場持續五年的借貸糾紛，讓我看清了很多東西，也讓我成長了很多。
我學會了，善良是美德，但不能沒有原則。
我學會了，親情是珍貴的，但不能被人利用。
我學會了，有時候，最殘酷的方式，反而是最有效的解決辦法。
08
三個月后，我們家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那是一個周六的下午，門鈴響了，我透過貓眼看到了一個讓我意外的身影——表舅李大強。
他看起來瘦了很多，頭發也白了不少，手里提著一個禮品袋。
我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打開了門。
"表舅。"
"思遠。"他的聲音很小，眼神有些躲閃，"我能進來坐坐嗎？"
我讓開門，他走進來，環顧了一下我們的新家："房子裝修得很漂亮。"
"謝謝。"
小雯從廚房出來，看到表舅也有些意外，但還是禮貌地打招呼："表舅好。"
"小雯好。"表舅從禮品袋里拿出一些東西，"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我看了看，都是一些高檔的保健品和補品，價值不菲。
"表舅，你來有什么事嗎？"我直接問道。
他在沙發上坐下，沉默了很久，然后深深嘆了一口氣："思遠，我來是想和你道歉的。"
"道歉？"
"對，正式地，鄭重地道歉。"他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有我很久沒見過的真誠，"這三個月來，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我做錯了，做了很多錯事。"
小雯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我旁邊。
"表舅，你不需要..."
"不，我需要。"他打斷了我，"思遠，我必須承認，這五年來我變了，變得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他開始講述這三個月來的反思：
"那天搶了你的紅包之后，我整個人都崩潰了。我躺在床上想了三天三夜，想我這些年都做了什么。"
"我想起了小時候你爺爺奶奶教育我們的話：做人要有良心，借了別人的東西一定要還。"
"我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借錢不還的人，覺得他們沒有底線。"
"可是我沒想到，我自己也成了這樣的人。"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思遠，你知道嗎？這三個月來，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我總是想起五年前你毫不猶豫給我轉賬的那個晚上，想起我當時對你說的話，再對比我這些年的表現，我覺得我簡直不配做人。"
我看著這個曾經在我心中很重要的長輩，心情很復雜。
"表舅..."
"讓我說完。"他繼續說，"我現在明白了，錢這個東西，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當我拿著你的十萬塊錢過好日子的時候，我逐漸忘記了這錢不是我的，我逐漸把你的善良當成了理所當然，我逐漸覺得你應該幫助我，而不是我應該感恩你。"
"我甚至開始嫌棄你催債，覺得你不近人情，忘記了是我欠你的，不是你欠我的。"
他停頓了一下，擦了擦眼角："思遠，表舅這輩子做過很多錯事，但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你救了我的命，我卻恩將仇報。"
小雯輕輕握了握我的手，我知道她是在給我力量。
"表舅，事情都過去了。"我說。
"沒有過去，永遠不會過去。"他搖頭，"我會記一輩子的。思遠，我今天來不是想讓你原諒我，因為我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無法挽回。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清楚地知道我錯了。"
"我也想讓你知道，你用那種方式讓我還錢，雖然當時我很憤怒，但現在我明白了，那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如果不是那樣，我可能永遠不會醒悟。"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信封："這里面是三萬塊錢，算是這五年來的利息。我知道這些錢不能彌補什么，但這是我的心意。"
我沒有接："表舅，利息就不用了，本金已經還了。"
"不，你必須收下。"他堅持，"這不是利息，這是我的贖罪。"
最終，在他的堅持下，我收下了那個信封。
臨走的時候，表舅在門口停下："思遠，雖然我知道我們的關系回不到從前了，但我希望你知道，從今以后，我會努力做一個配得上你曾經信任的人。"
"表舅，其實..."
"不要說其實，"他苦笑，"我心里清楚得很。有些錯誤，犯了就是犯了，后悔也沒用。我只是希望，以后在家族聚會上，我們還能像普通親戚一樣相處。"
我點點頭："當然可以。"
他走了，背影看起來很蕭瑟。
小雯關上門，看著我："你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我真心地說，"他能想明白這些，說明他還沒有完全迷失自己。"
"那你們的關系..."
"不會回到從前了，但也不會是仇人。"我想了想，"也許這樣更好，至少彼此都清楚底線在哪里。"
晚上，我打開那個信封，里面確實有三萬塊錢，還有一張紙條：
"思遠，謝謝你用最殘酷的方式拯救了我。——表舅李大強"
我看著這張紙條，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時候，真正的善良不是無原則的寬容，而是讓人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后果。
有時候，真正的挽救不是無底線的幫助，而是讓人在痛苦中清醒。
這場借貸風波，讓我失去了一段珍貴的感情，但也讓我收獲了更寶貴的成長。
我學會了保護自己，也學會了真正的善良。
我學會了，愛一個人，有時候就要讓他承擔責任。
我學會了，有些關系，只有經過考驗才知道真假。
現在回想起來，我不后悔那個十萬塊錢的紅包。
因為它不僅幫我拿回了本該屬于我的錢，更重要的是，它讓一個迷失的人找回了自己的良心。
這，也許就是這個故事最好的結局。
一年后的春節家族聚會上，表舅李大強主動找到我，問我最近的工作情況，關心我的身體健康，就像多年前那個疼我的長輩一樣。
不同的是，這次的關心里多了一份尊重，少了一份理所當然。
而我，也用同樣的尊重回應他。
我們都明白，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來了，但是人與人之間，還有更珍貴的東西可以重新建立。
比如尊重，比如邊界，比如做人的底線。
這個春節，我們家族的紅包依然在群里飛舞，但再也沒有人發過十萬塊錢的紅包。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樣的紅包，一生只能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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