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古人說“冬至大如年”？6首冬至古詩詞，感受古人冬至氛圍

冬至，作為二十四節氣中，兼具天文與人文內涵的特殊節點，它既是節氣，又是節日。

早在商朝，聰明的商朝人，便已經學會了通過觀察太陽和影子來確定時間，以便指導人們進行生產活動。

到了西周，周人發明了用土圭來觀測太陽，以確定一年中的各個重要時間點。冬至，是尤其重要的，因這是一年中影子最長的時候。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白晝最短，黑夜最長的時候。

《詩經》中便記載了：“既景乃岡，相其陰陽，觀其流泉”，意思是說，丈量平原和山丘，觀察陰陽天數，勘測水流水源，足見古人對于節侯的重視。

古人崇尚陰陽說，認為冬至是一年中“陰極之至，陽氣始至”的時候，也就是陰氣最重的時候，但物極必反，陽氣自冬至后，就開始慢慢增加了。

因此冬至地位很重要，在古代有“冬至大如年”的說法。

《漢書》中有“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的記載。

“冬節”也是始于漢代，當時，還會舉行盛大的慶祝儀式，這種慶祝儀式，持續到魏晉南北朝，并一直延續到唐宋時期。

尤其是唐代，安史之亂前，大唐鼎盛，如日中天，所以冬至日的慶賀活動，也異常受重視，宋代雖然偏安，不如唐朝那樣邊疆廣闊，但仍然視冬至為大節。

于是，便有了唐宋時期，文人墨客的記載和揮毫。

詩人們，用一首首生動凝練的詩詞，為我們記錄了有關古人冬至時的一些情懷，我們不妨便來通過一些詩詞，來看看古人在冬至里的那些情感和記憶。

第一首我用白居易的《邯鄲冬至夜思家》

詩曰：

【邯鄲驛里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

這首寫于貞元二十年（804年）冬至日的七絕詩，表現了白居易凄涼的心境。

冬至本是值得慶賀的節日，為什么白居易卻與別人不同？原來，他這年冬至不在家，而是被派出來“出差了”，所以看到別人家都是一家團聚慶賀佳節，他自己只能宿居旅店，心情能不感傷嗎？

李白還能“舉杯邀明月”呢，透著一種灑脫，但白居易卻沒有那個心境，只有“抱膝燈前影伴身”，無酒、無月，只有孤燈一盞，并且夢回家中，想著想在家人們正圍坐燈前，聊著自己這個遠行的人吧！

從詩的角度來看，白居易不寫自己想著家人，而是想象家人正聊著自己，確實是一種妙語，側面的含蓄，往往比正面的表達更有韻味，這也是白居易簡單一首七絕，就能讓人心動的妙處之一。

從這首詩，我們也可以看出，冬至還是非常受到重視的，至少，一家人，會坐在一起，舉行一個慶祝儀式。

白居易其實經常有這種調調，他被貶為江州司馬后，心情不佳，情緒消沉，同樣是在一個冬至日。

白居易寫下了一首《冬至夜》的七律

詩曰：

【老去襟懷常濩落，病來須鬢轉蒼浪。

心灰不及爐中火，鬢雪多于砌下霜。

三峽南賓城最遠，一年冬至夜偏長。

今宵始覺房櫳冷，坐索寒衣托孟光。】

詩人心緒比上一首中的還過凄冷，猶如爐中之火的灰燼，凄涼而又蒼老；兩鬢斑白的頭發卻比秋霜還濃，所以在這種冬至的長夜里，他更顯凄涼和孤獨。

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司馬后，一直郁郁寡歡，在冬至這樣舉國歡慶的日子里，心緒難平，也是可以理解的。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白居易寫了“一年冬至夜偏長”的句子，其實也是合冬至的特點，冬至這天，全年白晝最短，黑夜最長，所以冬至又叫做“長至”或“日短至”，白居易還有一首詩。

叫做《冬至宿楊梅館》，說道

【十一月中長至夜，三千里外遠行人。

若為獨宿楊梅館，冷枕單床一病身。】

你看，一樣是凄涼滿目，還是這種調調，白居易本是可愛的，但這三首冬至詩，卻著實讓人感到他的傷感，實際原因，還是冬至日本是慶賀的日子，但作者本人，卻漂泊在外，不能與家人團聚，自然心緒不佳了。

看完了白居易的三首冬至詩，我們再來看看詩圣杜甫的，他的心境會不會好點呢？

首先一首，是杜甫的《小至》，詩曰：

【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

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琯動浮灰。

岸容待臘將舒柳，山意沖寒欲放梅。

云物不殊鄉國異，教兒且覆掌中杯。】

唐朝時的冬至節，官員會放假，普通百姓也會舉家慶賀冬至，不亞于現在的春節，所以杜甫在這樣的節日中有感而發，也是無可厚非的。

杜甫這首詩，有一種舒心的感覺。杜甫一生坎坷，這種舒心的時刻不多，能將之記錄在詩中，也是非常難得的。可見，我們的詩圣，并不是每時每刻都惆悵難斷，他只是憂國憂民，并不是不樂天倫。

而且，這首詩中，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他在頷聯中說“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琯動浮灰”，這對現代人而言，是不容易理解的。

其實這兩句，主要是在描述冬至節令的特點。意思是說，刺繡的宮女可以多繡一根五彩線了，玉管內的飛灰飛出，這些都意味著冬至來了，而冬至過后，白晝便開始變長，這是杜甫以精巧的手法來說明冬至節令的特點。

尤其是“吹葭[jiā]六琯[guǎn]動浮灰”，需要著重解釋一下，古代為了預測時令的變化，據說會將初生蘆葦內的薄膜做成灰，放在代表十二個月的律管內，每當節氣到來的時候，因地氣作用，灰就會自動飛出，這里杜甫便是指的此事。葭，是初生的蘆葦，六琯，用玉制成的律管。

今天看來，這或許是落后的預測方式，但在當時，古人卻可以發現這么細微精妙的變化，也可見，古人是多么地聰明了。

杜甫還有一首《冬至》七律，卻沒有這么令人欣喜了

詩曰：

【年年至日長為客，忽忽窮愁泥殺人。

江上形容吾獨老，天邊風俗自相親。

杖藜雪后臨丹壑，鳴玉朝來散紫宸。

心折此時無一寸，路迷何處見三秦。】

這首詩，寫于大歷二年（767年）的冬至日，身在四川夔州的杜甫，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這不僅是因為他漂泊不定的辛苦，而且也是因為經過安史之亂的唐朝，元氣大傷，雖然大亂業已平息，但是動蕩仍在，這對于愛國的杜甫來說，無疑是非常擔憂的。

在這樣的背景下，正逢冬至的一場大雪，雪后，他獨自散步，寫下這首詩。“年年至日長為客，忽忽窮愁泥殺人”，足見其心情。

冬至這天，本來是要團聚慶賀的，但杜甫因為常年為客，居無定所，慶祝的心情不高。杜甫入川避難，至此已經過去八九年了，所以他說“年年”，這并不是夸張，而是他真切的遭遇和感受。

宋代阮閱有一首《減字木蘭花·冬至》詞，算是冬至比較好的作品，詞曰：

【曉云舒瑞，寒影初回長日至。羅襪新成，更有何人繼后塵。

綺窗寒淺，盡道朝來添一線。秉燭須游，已減銅壺昨夜籌。】

為我們概括了冬至節令和習俗，足見宋朝時期人們對于節氣時令的認識，以及對季節規律的把握，當然其中也涉及了一種民間習俗，讓我們感受到古人在冬至日的一些風俗習慣，相信讀完能長不少知識。

首二句“曉云舒瑞，寒影初回長日至”寫天氣，冬至又叫做“長至節”，早晨的云霧散去后，太陽照耀著地面，周圍事物的影子都長長的，這是一年中黑夜最長，白日最短的時候了，所謂的“寒影初回”便是白晝漸長、日影漸短的意思，所以稱之為“初回”。

“羅襪新成，更有何人繼后塵”，沈約在《宋書》中亦有記載：“冬至朝賀，皆如元旦之儀，又進履襪”，也就是說，冬至日有進獻履襪的習俗，即所謂的“拜冬”，我想，或許是因為冬至以后，白晝漸長，但天氣仍然非常寒冷，所以冬至的時候，晚輩對長輩進獻鞋襪，也是保暖祈福的意思，這不僅寓意著好兆頭，而且非常實用。

“綺窗寒淺”，寒意漸少，開始回暖了，“盡道朝來添一線”，用紅線量日影，慢慢變短的事情，“秉燭須游，已減銅壺昨夜籌”，黑夜開始漸短，那么夜間秉燭夜游時所攜帶的銅漏壺（古人用來記時）也要慢慢減少籌碼。

雖然這首詞，寫冬至前后的變化，和一些習俗，但詞中的喜悅之情，還是處處可見蛛絲馬跡的，比如“曉”、“瑞”、“減”等暖系詞匯，或許，這正是因為，古人深信，冬至之后，陽氣回歸的原因吧！

當然，冬至日的詩詞，寫類似情感和習俗的，并不止上面提到的這6首，比如還有，唐代權德輿的《冬至宿齋時郡君南內朝謁因寄》，“清齋獨向丘園拜，盛服想君興慶朝；明日一陽生百福，不辭相望阻寒宵”。

宋代女詞人朱淑真的《冬至》：“黃鐘應律好風催，陰伏陽升淑氣回；葵影便移長至日，梅花先趁小寒開……”

宋代汪宗臣在《水調歌頭·冬至》中說道：“候應黃鐘動，吹出白葭灰”，也是描繪冬至葭灰飛出，對應黃鐘這些特點，一如杜甫的“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琯動浮灰”的句子。

等等，就不再一一舉例了！

所以你看，詩歌中，不僅是古代詩人們的感情宣泄和心靈表達，還有很多有用的文化知識。尤其是，我覺得，在冬至，給爸媽送上一雙溫暖的鞋和襪，表達一下兒女的孝心，應該重新提倡！

或者，現在有些地區是否還保留著這個冬至習俗呢？大家不妨交流一下！

小注：以上，主要提到的6首古詩詞為：白居易的《邯鄲冬至夜思家》《冬至夜》《冬至宿楊梅館》；杜甫的《小至》《冬至》；阮閱《減字木蘭花·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