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風(fēng),刮了上千年,可要說哪陣風(fēng)最冷,還得是公元前196年,吹進(jìn)長樂宮鐘室的那一陣。
那一天,號稱“兵仙”的韓信倒在血泊里。
他臨死前腦子里想的,八成是那個把他誆進(jìn)宮的老朋友蕭何,還有那個下令動手的女人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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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到死都沒想明白,自己這盤棋,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就走進(jìn)了死局。
他這輩子算計了無數(shù)的敵人,卻沒算到,那個真正要他命的人,不是皇帝劉邦,也不是皇后呂后,而是一個在他身邊待了七年,看著最沒脾氣、最不起眼的“老好人”。
咱把時間撥回到公元前203年,那會兒楚漢兩家正掐得你死我活。
有兩個地方,光景是天上地下。
一個地方在山東的濰水,韓信剛打完一場神仙仗。
他扒開河堤放水,把項羽手下大將龍且?guī)е亩f楚軍沖得七零八落,跟下餃子似的。
這一下,項羽的半邊膀子算是被他卸了。
這時候的韓信,兵強(qiáng)馬壯,占著富得流油的齊國地盤,威風(fēng)得不得了。
另一個地方,在幾百里地外的滎陽城。
漢王劉邦快被項羽給耗死了。
城里吃的早就沒了,兵士們餓得把身上的皮甲都解下來,放在鍋里煮著啃,一個個眼窩深陷,瞅著城外黑壓壓的楚軍,感覺明天就得全完蛋。
劉邦天天站在城墻上往東邊看,就盼著韓信能帶著大軍過來救命。
馬蹄聲總算響了,可信使送來的不是援兵要動的消息,而是一卷竹簡。
劉邦餓得發(fā)青的臉湊過去一看,竹簡上幾個字扎心窩子:“齊地這地方的人,滑頭得很,老是變卦,不好管…
我想暫時當(dāng)個代理的王,把這地方鎮(zhèn)住。”
劉邦盯著竹簡,那張臉先是繃緊,然后血色上涌,一下子漲得像塊紫鐵。
他“啪”的一聲把竹簡摔在地上,破口大罵:“我在這兒快被人包了餃子,天天盼著他來幫忙,他倒好,想著自己當(dāng)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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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是商量,這分明是趁著老板快破產(chǎn)了,管事的過來要股份。
在劉邦眼里,韓信的尾巴,第一次明晃晃地翹了起來。
就在劉邦要發(fā)作的時候,腳底下突然傳來兩下鉆心的疼。
他低頭一看,是張良和陳平,倆人坐在案幾下面,拼了命地踩他的腳,眼睛里全是驚恐,那意思再明白不過:老大,這時候你可不能翻臉,韓信要是在背后捅一刀,咱們今天就得集體交代在這兒!
劉邦到底是劉邦,從街頭混出來的本事,就是能屈能伸。
他心里的火,一瞬間就被這點(diǎn)利害關(guān)系給澆滅了。
他抬起頭,臉上不僅沒了怒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比哭都難聽:“好樣的!
大丈夫平定了諸侯,要當(dāng)就當(dāng)真王,當(dāng)什么代理的!”
他不但同意了,還主動加了碼。
一枚真金白銀打造的“齊王”大印,蓋著漢王的印戳,用最快的馬,八百里加急送去了韓信的大營。
韓信拿到那枚沉甸甸、冷冰冰的金印時,心里別提多舒坦了。
他覺得,這是他應(yīng)得的,是他拿命、拿一場場勝利換來的。
他壓根沒琢磨,這枚金印,是老板對你能力的最高獎賞,同時也是一張再也撕不掉的“懷疑證明”。
從劉邦被逼著點(diǎn)頭那一刻起,一張看不見的大網(wǎng),已經(jīng)開始悄悄編織了。
送出金印沒幾天,另一道命令也悄悄送到了一個人的手里,這人叫曹參。
曹參是劉邦的老鄉(xiāng),沛縣人,最早是縣里管監(jiān)獄的小吏,是跟著劉邦最早出來混的那批人。
他打仗不怕死,渾身上下光刀疤就有七十多處,可他最出名的,不是打仗,而是細(xì)心。
他干活踏實(shí),話不多,在大家眼里,就是個只會埋頭干活的老實(shí)人。
劉邦給他的任命,話說得特別好聽:“為了讓齊王能專心打仗,沒后顧之憂,我派你去做齊國的丞相,幫著齊王管管家里的事兒,錢糧后勤都?xì)w你。”
當(dāng)曹參穿著一身舊官服,客客氣氣地站在韓信面前時,這位新出爐的齊王,心里最后一點(diǎn)顧慮也沒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老同事,覺得劉邦派了個自己人來當(dāng)后勤部長,這下自己就能甩開那些雞毛蒜皮的雜事,一門心思琢磨怎么打仗,簡直太貼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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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信大手一揮,就把齊國的家底全都交了出去。
錢、糧食、人口戶口本、兵工廠、誰當(dāng)官誰下臺,這些事,他一股腦兒地全塞給了曹參。
他把自己的根,就這么毫無防備地交到了這個“自己人”手上。
可韓信不知道,曹參從上任第一天起,就準(zhǔn)備了兩本賬。
一本賬,是擺在明面上的,每天給韓信過目。
上面寫得清清楚楚:今天調(diào)了多少糧草去前線,昨天補(bǔ)充了多少兵器,哪個縣的稅收上來了。
一切都井井有條,讓韓信看了只有點(diǎn)頭的份。
還有一本賬,是藏起來的。
這本賬,通過最隱秘的渠道,一卷一卷地送到幾百里外劉邦的桌子上。
這本秘密賬本上記的東西,才是齊國真正的命根子。
比如,齊國哪個地方產(chǎn)鹽,哪個地方產(chǎn)鐵,一年能出多少貨?
國庫里到底有多少存糧,能支撐大軍打多久?
再比如,韓信手底下那些將軍,誰是他的死忠,誰是墻頭草?
他手里的兵,到底有多少是能打的精銳,有多少是湊數(shù)的?
兵都駐扎在哪兒,吃的什么水平的伙食?
曹參甚至以“保障后勤”的名義,天天跟著韓信的部隊轉(zhuǎn),韓信怎么用兵,他的補(bǔ)給線有多長,打仗的習(xí)慣是什么,曹參都默默地記下來,分析得透透的。
曹參就像個最頂級的審計師,在韓信完全沒察覺的時候,把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齊國,里里外外翻了個底朝天。
劉邦看著曹參送來的一份份“審計報告”,心里的底氣越來越足。
他知道,韓信這頭老虎雖然厲害,但他那個窩,從地基到房梁,每一寸都已經(jīng)被自己人摸清了。
公元前202年,垓下一戰(zhàn),項羽在烏江邊上抹了脖子,天下姓了劉。
劉邦當(dāng)上皇帝后,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眼神又投向了齊國那塊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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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太重要了,人口多,還產(chǎn)鹽鐵,決不能一直放在一個外人手里,尤其這個外人還有過“敲竹杠”的前科。
可他沒直接動手。
跟韓信這種打仗的天才硬碰硬,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劉邦用了一招更陰的,叫“明升暗降”。
一道圣旨送到齊國,話寫得比蜜都甜:“楚地剛剛平定,人心不穩(wěn),那地方非得派個猛將去鎮(zhèn)著不可。
齊王你的威名,天下誰不知道?
所以想請你挪個窩,去當(dāng)楚王,幫我把那塊地方安穩(wěn)下來。”
從齊王到楚王,聽著是平級調(diào)動,可里頭的道道深了去了。
齊國,是韓信一刀一槍打下來,苦心經(jīng)營了好幾年的老巢,手下的人、地方的官,都聽他的。
可楚國呢?
雖然是韓信老家,但剛打完仗,窮得叮當(dāng)響,人心亂糟糟,就是個爛攤子。
韓信心里咯噔一下,他聞到了一股不對勁的味道。
可他能怎么辦?
現(xiàn)在天下都是劉邦的了,中央軍就在邊上看著,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能跟劉邦叫板的齊王了。
他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乖乖交出齊王的印,準(zhǔn)備去楚國上任。
可就在他收拾東西準(zhǔn)備走的時候,一件讓他后背發(fā)涼的事發(fā)生了。
他發(fā)現(xiàn),那個一直以來跟在他屁股后面,任勞任怨的曹丞相,居然沒在跟他去楚國的隨行人員名單上!
緊接著,劉邦的第二道圣旨就到了:封我的大兒子劉肥當(dāng)新的齊王,輔佐新齊王的丞相嘛,還是曹參!
這一刻,韓信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全明白了。
曹參這個釘子,根本就不是派來幫他韓信的,是派來看家,等著換主人的!
他在齊國這幾年建立的一切,軍隊、糧倉、官吏班子,在曹參的管理下,就這么平平穩(wěn)穩(wěn)、一點(diǎn)波瀾都沒有地交到了新主子劉肥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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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交接過程,順利得就像是公司里一個部門經(jīng)理離職,副經(jīng)理直接接手一樣。
韓信離開臨淄的時候,一步三回頭。
他留下的,只是一個被掏空了所有家當(dāng)?shù)目諝ぷ印?/p>
從那天起,韓信就成了一只被關(guān)進(jìn)籠子的老虎。
他被挪到楚國,又被騙到云夢澤抓起來,最后貶成個淮陰侯,軟禁在京城。
他為了活命,甚至把藏在家里的老朋友鐘離眛的腦袋砍下來,想送給劉邦表忠心。
可這在劉邦看來,恰恰證明了他這個人不可靠:今天你能為了保命出賣朋友,明天就能為了利益背叛我。
最終,長樂宮的鐘聲為他送了行。
他臨死前大喊:“我后悔當(dāng)初沒聽蒯徹的話!”
他覺得,是自己當(dāng)初沒下決心三分天下,才落得這個下場。
可說到底,這事兒的根子,不在于他有沒有造反,而在于他這個人,在戰(zhàn)場上是個絕頂聰明的天才,可在官場上,他連個入門級都算不上。
他看得清千軍萬馬的陣型,卻看不懂人心里的彎彎繞。
他把自己的死,算在了呂后和蕭何的頭上,卻到死都沒懷疑過那個在他身邊,幫他管家管了七年,讓他可以“專心打仗”的曹參。
正是這個不聲不響的“老實(shí)人”,用一種最不起眼的方式,把他賴以生存的根基一點(diǎn)點(diǎn)挖空,讓他最后所有的掙扎,都顯得那么可笑。
劉邦這一套操作,從給糖吃,到安釘子,再到最后收網(wǎng),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
而韓信,從始至終,想的都只是怎么打贏下一仗,卻沒想過,人家劉邦,早就把打完仗之后怎么收拾功臣的棋盤,都擺好了。
仗打完了,用兵的天才也就沒用了。
而那個幫著皇帝拔掉老虎牙的曹參,在韓信死后幾年,接替蕭何當(dāng)上了大漢的丞相。
他什么也不干,天天喝酒,告訴手下人,一切都照著蕭丞相定下的老規(guī)矩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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