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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林曉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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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李佳
普氏野馬最后發現地位于中國新疆準噶爾盆地至蒙古國西部的荒漠草原,承載了馬類動物近6000萬年進化史,是當今世界僅存的野生馬種。1985年,中國啟動“野馬返鄉計劃”,從國外重引入普氏野馬,陸續在新疆和甘肅建立繁殖基地。經過40年的不懈努力,我國普氏野馬種群數量已突破900匹,約占全球總數的1/3,野放工作成效顯著,成活率連續30年居世界首位。如今,普氏野馬放歸野化覆蓋新疆、甘肅、內蒙古、寧夏等地,成為全球瀕危物種重引入的成功典范。
全球唯一的野生馬,在故鄉再續傳奇
普氏野馬最后發現地位于中國新疆準噶爾盆地至蒙古國西部的荒漠草原,因此也被稱作準噶爾野馬或蒙古野馬。它們體型健碩,身長約2.8米,肩高超過1米,體重約300千克,是荒原中不折不扣的奔跑健將。與家馬相比,普氏野馬頭部比例更大,咀嚼肌發達,鬃毛短而立,每年換毛一次,小腿下部生有獨特的黑色斑塊,被稱為“踏青腿”,這是它們醒目的身份標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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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張赫凡
為了適應嚴酷的野外環境,普氏野馬能忍受長時間的饑渴,毛色會隨季節由夏季的淺棕轉為冬季的紅棕;它們以強健的雄性為首領,結成小群游蕩生活,常在晨昏時分沿固定路線前往水源;它們是典型的食草動物,主食禾本科植物。冬季甚至能刨開積雪尋找枯草。每年6月是它們的繁殖季節,到第二年春天,新生的幼駒在幾小時內就能站立奔跑,跟隨族群在遼闊的荒野中創造生命延續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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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吳云華
如今,當我們有幸再次目睹普氏野馬在準噶爾盆地自由馳騁,了解它們獨特的生活習性,這背后凝聚著無數科研人員和保護工作者數十年如一日的默默堅守與付出。正是他們的努力,讓這個古老物種得以在祖先的土地上重續傳奇。
從發現到瀕危歷經百年滄桑
在亞洲荒原的記憶深處,普氏野馬曾是一個時代的象征,它們的蹄聲如雷鳴般滾過歐亞大陸與北美草原,書寫著一個物種的黃金時代。然而,由于數千年的人類捕殺及農牧業的沖擊,這些荒野的精靈相繼消失。1876年,當最后一匹歐洲野馬倒在烏克蘭草原上時,西方世界鄭重宣告:所有野生馬已永遠成為歷史。
但荒野深處仍藏著最后的奇跡。1878年,俄國探險家普爾熱瓦爾斯基第四次深入新疆準噶爾東部,在這片蒼茫大地上,意外獲得了世界上僅存的野馬種群依然在故鄉自由奔馳的證據。
1881年,學者波利亞科夫以發現者之名,將這群生于亞洲的野馬正式命名為“普氏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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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陳志峰
當野馬標本被運回歐洲,整個西方科學界為之震驚—原來世上仍有野生馬存活。但這份驚喜卻為野馬族群帶來了更深重的災難。癡迷于野馬風采的西方貴族紛紛派出探險隊,偷捕幼駒運回歐洲圈養。其中最慘烈的一次發生在1890年,德國人格林上尉掠走近百匹幼駒,歷經8個月艱苦跋涉,抵達歐洲時僅剩28匹存活。與此同時,人類經濟活動不斷侵蝕草原、侵占水源,野馬的棲息地迅速萎縮。到1966年,匈牙利動物學家在中蒙邊境最后一次目睹8匹野馬群之后,再無人見證它們在野外的身影。這個曾縱橫準噶爾的家族,終究在故鄉絕跡,僅存的血脈漂泊異國,淪為動物園中供人觀賞的馬類動物。
更令人痛心的是,圈養環境逐漸消磨了野馬的野性:它們不再需要奮力奔跑,敏銳的聽覺漸漸遲鈍,強健的肌肉慢慢萎縮,連繁殖能力與抗病力也持續衰退。那些曾在荒野中與風雪抗爭的頑強生命,正變得溫順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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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李明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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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張赫凡
然而,希望的火種并未熄滅—如今散布在世界各地的普氏野馬,全都是當年那批劫后余生的野馬后代。它們承載的不僅是一個物種的基因,更是一段等待續寫的荒野歸來之章。
中國普氏野馬重返荒野之路
在普氏野馬從故鄉準噶爾荒原上消失后的漫長歲月里,中國的科學家們從未放棄尋找。20世紀80年代,中國科學院、新疆大學等機構多次組織考察隊,深入烏倫古河、卡拉麥里山、北塔山等歷史分布區,甚至利用航空偵察,渴望在廣袤的戈壁中找到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但總是一次次帶著遺憾歸來。其間,新疆各地不時傳來“發現野馬”的喜訊,但經過專家仔細鑒別,那些矯健的身影都是蒙古野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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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陳志峰
轉機出現在1981年,林業部在準噶爾盆地正式設立卡拉麥里有蹄類野生動物自然保護區,野馬回歸故鄉的夢想,終于被提上國家保護議程。4年后,中國成功引回18匹流落海外的普氏野馬,在吉木薩爾縣建立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開啟了這場跨越世紀的“野馬返鄉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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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圖/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卡拉麥里山有蹄類野生動物自然保護區管理中心
經過近15年精心培育,野馬種群從18匹壯大到200余匹,回歸荒野的時機逐漸成熟。2000年,專家們在卡拉麥里山自然保護區北部,找到一片理想的放歸地—這里地處荒漠草原的南延區域,擁有天然水源,針茅、駝絨藜及荒漠植物等良好的植被,是可供野馬放歸野化,重拾野性,重返自然的區域。2001年8月,一個載入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史的時刻:27匹普氏野馬踏出圍欄,走向闊別百余年的故鄉。盡管對祖先的土地感到陌生,盡管要面對嚴寒、饑餓、缺水和天敵的威脅,它們依然頑強地生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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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張赫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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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吳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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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張赫凡
2003年春天,更令人振奮的消息傳來,放歸野馬在野外成功產駒并撫育成活,標志著野化試驗取得關鍵突破。此后20多年間,18批共146匹普氏野馬相繼從人工繁育基地奔向荒野,在卡拉麥里建立起28個野外種群。更值得欣喜的是,新疆已成功向甘肅、寧夏、內蒙古輸送37匹野馬,這些“荒野使者”都在新家園落地生根、繁育后代。如今,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正回蕩在準噶爾荒原上,那聲音輕快而堅定,似乎在訴說著一個關于回歸、重生與希望的不朽故事。
40年保護接力,迎來種群復興
通過“適應性飼養—圈養繁育—半散放試驗—自然散放試驗—自由生活”的系統戰略工程,普氏野馬一步步喚醒沉睡在基因里的野性,重建起真正屬于自己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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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2024 年,這是全球唯一有記錄的普氏野馬雙胞胎成功存活的家庭。這一罕見現象既反映了自然界的偶然性,也見證了中國荒漠生態保護的成效。攝影 / 吳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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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張雄馬殺嬰照片。遠處的是殺害幼駒的繼父,正在守護死去幼駒的是母親,其神情十分沮喪。攝影/陳金良
如今,中國境內的普氏野馬數量已突破900匹,占全球總數近1/3,成為世界瀕危物種保護史上的一座里程碑。隨著野外種群重現生機,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數次下調其受威脅等級——從“野外滅絕”到“極度瀕危”,再到“瀕危”。今天的普氏野馬,已不再是依賴人類喂養的“園中客”,它們的身影出現在卡拉麥里山荒原、敦煌濕地、陰山下、賀蘭山北麓等荒原,真正完成了從“回歸故土”到“族群復興”的生命跨越。回望40年前,新疆吉木薩爾縣的荒原迎來了18匹從海外歸來的“游子”,開啟了一段新的生命征程。它們承載著一個物種重返荒野的最后希望。40年來,無數科研工作者扎根卡拉麥里等荒漠腹地,借助科技力量推動種群復蘇,并與甘肅、寧夏、內蒙古等地攜手開展跨區域聯合野化,共同鋪就這條“馬歸荒野”的漫漫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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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范書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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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范書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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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張赫凡
如今,隨著卡拉麥里、賀蘭山、大青山等一批國家公園候選區的相繼建設,普氏野馬等珍稀物種迎來了更加廣闊的生存空間。在《野生動物保護法》《國家公園法》等法律法規的護航下,它們的生存與繁衍迎來更加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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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陳志峰
我們期待著那一天:當成千上萬的普氏野馬如風雷般掠過準噶爾盆地的廣袤荒原,在大青山的巍峨身影下自由奔騰,在賀蘭山的蒼茫山麓間往復馳騁。它們本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而人類所要做的,就是懷著敬畏與責任,守護這份屬于自然的壯美,讓生命的律動在這片天地間永遠奏響和諧而蓬勃的樂章。
從國家啟動“野馬還鄉”計劃至今,40年春秋流轉,那些曾被掠奪至異鄉的生靈,終于完成了重返荒野的壯麗征程。這場跨越40年的守護,成于一代代保護者的執著接力,從圈養繁育到野化放歸,新疆吉木薩爾到甘肅武威,從卡拉麥里到敦煌濕地,從內蒙古大青山到寧夏賀蘭山……在各方共同努力下,中國科研人員用熱情與耐心,重寫了一個物種從滅絕邊緣重歸荒野的救贖史詩。普氏野馬從幾乎滅絕到馳騁荒原,它們的歸來不僅是一個物種的生存奇跡,更是人類與自然共生的動人篇章,奏響了一曲和諧的希望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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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林曉麟
(本文摘編、整合自《森林與人類》雜志2025年第12期“普氏野馬歸鄉40年”專刊。了解更多請點擊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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