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多方調查核實,近期多個主打“大牌尾貨”“孤品樣衣”的電商直播間,以幾元至幾十元的超低價吸引消費者下單,所售商品標注“微臟”“微瑕”且“不退不換”。記者深入調查發現,這些看似性價比極高的衣物,實則多來自小區舊衣回收箱,部分甚至源自垃圾站,商家不僅刻意隱瞞二手屬性,更未對衣物進行任何清洗和消殺處理,嚴重威脅消費者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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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消費者提供的線索,記者聚焦“熙熙女裝搭配”等多個同類直播間,以普通消費者身份下單,僅花費6元便購得3件包郵的“樣衣尾貨”。收到貨品后,表面看似完好的衣物,經仔細檢查后破綻百出:一件白色上衣的領口和腋下殘留明顯黃漬與粉底印記,黑色短裙裙擺附著難以清洗的油漬,另一件白色上衣則存在多處脫線問題,顯然經過長期穿著。
“這些痕跡絕非‘微瑕’所能解釋,完全是二手衣物的典型特征。”從事服裝質檢多年的業內人士看過記者所購衣物后表示,領口黃漬、腋下汗漬等多為長期穿著形成,普通“樣衣”即便有瑕疵,也不會出現此類使用痕跡。
記者隨后以質量問題聯系直播間客服,對方僅以“樣衣難免有小瑕疵”“下單即默認瑕疵屬性”回應,始終回避衣物是否為二手的問題,并強調“不退不換”的事先約定。調查發現,“微臟”“微瑕”已成為此類直播間的統一話術,核心目的便是掩蓋衣物的二手本質。
為查清這些二手衣物的來源,記者將安裝了定位追蹤器的衣物和鞋子,分別投入鐵嶺市不同區域的兩個公益性質舊衣回收箱。數日后,追蹤器數據顯示,這些物品并未被送往公益機構,而是被轉運至60多公里外的一處玉米收儲倉庫。
記者實地探訪發現,該倉庫實為舊衣分揀廠,院內堆積如山的衣物僅用破布簡單遮蓋,空氣中彌漫著陳舊、腐朽的混合氣味。散落的衣物中,既有破敗不堪的廢舊款式,也有品相相對完好的外套、毛衣,部分衣物上的污漬和磨損痕跡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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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從小區回收箱收來的‘箱貨’,剛到了兩車鐵嶺本地的。”庫房管理員直言,該廠專門回收各地二手衣物,再進行簡單分揀后對外銷售。隨后,記者采用同樣方式在佳木斯、濟南等地展開追蹤,結果顯示,當地舊衣分揀倉庫的核心貨源均來自小區舊衣回收箱。
知情人透露,長春是東北地區舊衣分揀回收的核心集散地。記者輾轉找到當地大玲舊衣回收廠,負責人證實,其回收的舊衣物大部分銷往電商直播間,近期因需求旺盛,已出現“供不應求”的情況。
在長春坤騰舊衣回收公司,負責人進一步透露,僅其一家公司,每日銷往直播間的舊衣物就達幾十噸。在該負責人牽線下,記者來到當地一家專營此類衣物的直播間,開播半小時內,近70件衣物便被售出,記者隨機查看一件待售上衣,袖口處有明顯霉斑。
直播結束后,該直播間負責人劉總告訴記者,本場直播售出近半噸衣物,營業額超萬元,因貨源不足未達預期。“這些衣服都是按噸從分揀廠進貨的,成本極低,但絕對不能說是二手的。”劉總直言,借助直播間的美顏和燈光,消費者根本看不清衣物真實品相,再配合“大牌尾貨”“孤品樣衣”的話術,很容易促成交易。對于衣物上的霉斑,劉總竟稱“屬于正常現象”,并承認所有衣物均未經過清洗和消殺,直接掛架售賣是為了最大程度控制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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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震驚的是,品相較好的二手衣物還會被送往翻新工廠處理。記者在華南地區一家尾貨批發市場調查發現,部分商家表面張貼“不售賣二手衣物”標語,實則暗中銷售翻新舊衣。在萬邦匯捷進出口貿易有限公司,店主將翻新牛仔衣藏在角落,稱因銷量火爆,剛完成一批翻新。進入其存放翻新羊絨大衣的倉庫,一股刺鼻的化學藥劑味撲面而來,店主坦言這是翻新過程中使用藥劑的殘留。
在專營翻新毛衣的天和服飾,記者看到翻新后的毛衣按百件、千件規格打包,每件都配有嶄新吊牌,包裝規整,肉眼難辨翻新痕跡。該公司老板透露,河南商丘某直播基地是其最大客戶,該基地擁有20多個頭部直播間,平均每個直播間日入數萬元。“說穿了,告訴消費者是二手的根本賣不動,翻新成‘新品尾貨’才能賺大錢。”
此事曝光后,引發網友廣泛熱議。有網友表示“離譜”,沒想到自己捐出的舊衣服竟被用來牟利;也有網友稱“價格太便宜,下單時隱約猜到有問題,但沒想到是二手舊衣,更沒想到完全不消殺”。多數網友認為,低價并非商家隱瞞二手屬性、規避清洗消殺的理由,以“新品”名義售賣二手舊衣已涉嫌欺詐。
在此提醒廣大消費者,面對直播間低價銷售且標注“不退不換”的“樣衣”“尾貨”,務必提高警惕。切勿輕信“微臟微瑕”等模糊話術,購買前仔細查看商品細節,盡量選擇信譽良好的商家和平臺,同時保留好購物憑證。健康安全無小事,切勿因貪圖便宜而忽視自身權益和健康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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