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湖平父子只是沾光的小卒,真正害怕的幕后“大人物”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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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流風向標
一幅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串聯起跨越66年的文物流轉爭議。從1959年的無償捐贈,到被貼上“贗品”標簽低價處置,再到2025年現身拍賣市場估價飆升至8800萬元,隨著南京博物院前院長徐湖平夫婦被帶走調查,這起事件不僅牽動著文物界的神經,更撕開了文博系統藏品管理、鑒定處置等環節的諸多細節,引發公眾對文物保護制度與監管體系的全面審視。
這起事件的核心,從來不是一幅古畫的歸屬之爭,而是藏在文物鑒定、調撥、處置全流程里的程序漏洞,以及由此暴露出的權力監督、制度約束等深層次問題。
一、 溯源:一幅國寶的66年流轉軌跡
要厘清《江南春》的爭議,首先要回到故事的起點——1959年的那場無償捐贈。
彼時,近代著名收藏家龐萊臣的后人龐增和,秉持著“文物歸公、世代傳承”的理念,將家族珍藏的“虛齋舊藏”137件古代字畫悉數捐贈給南京博物院。這批藏品涵蓋唐宋元明多個朝代的書畫精品,仇英的《江南春》便是其中的代表性作品。仇英作為明代“吳門四家”之一,其青綠山水畫作存世量稀少,《江南春》以細膩筆觸描繪江南春日盛景,在捐贈時便被列入重要藏品名錄。
誰也未曾想到,這份承載著家族情懷的捐贈,會在數十年后陷入爭議。1961年至1964年,南京博物院組織兩次專家組鑒定,最終認定包括《江南春》在內的5件作品為“贗品”。在當時的文物鑒定技術與認知體系下,“贗品”標簽成為這批文物的官方定性,也為后續的調撥處置埋下伏筆。
時間來到1997年5月8日,時任南京博物院副院長的徐湖平在調撥文件上簽字,將這批標注“贗品”的書畫移交至江蘇省文物總店。值得注意的是,徐湖平同時兼任江蘇省文物總店法人,身兼文物保管機構與處置機構的雙重關鍵角色,形成了“鑒定-審批-調撥”的身份交集。
2001年4月16日,《江南春》在江蘇省文物總店的日常處置中,以6800元的價格被登記售出,買家信息僅標注為“個人顧客”。坊間曾有傳聞稱,這幅畫的實際成交價格為16萬元,遠高于登記金額,但這一說法缺乏官方憑證,尚未得到證實。此后的二十余年里,《江南春》從公眾視野中消失,直至2025年春拍季,這幅圖卷出現在北京一家拍賣公司的古代書畫專場名錄中,估價赫然標注為8800萬元。龐家后人偶然看到拍賣信息后,隨即向相關部門報警,塵封多年的文物流轉爭議就此引爆。
二、 交鋒:舉報線索與當事人回應的拉鋸
南京博物院退休職工郭禮典的實名舉報,成為解開這起迷局的關鍵線索。作為曾在南博庫房工作多年的老員工,郭禮典對文物管理流程熟稔于心。他在2025年12月21日發布的舉報視頻中表示,自己已持續舉報徐湖平相關問題十五年,期間曾多次向紀檢、文物管理部門提交材料,但均未得到明確答復。
視頻中,郭禮典直指徐湖平存在三大核心問題:一是私自撕毀故宮南遷文物封條,對部分封存文物進行違規鑒定;二是利用職權將館藏真品惡意鑒定為“贗品”,通過調撥至江蘇省文物總店的渠道低價流出;三是其兒子徐湘江經營的拍賣行深度參與文物流轉,形成家族式利益鏈條。為佐證自己的說法,郭禮典還曬出一段視頻,畫面中徐家別墅的客廳里擺滿各類古董文物,琳瑯滿目,但這些文物的來源均未標注編號與出處,無法與博物館館藏賬目對應。郭禮典在視頻中強調,“我愿意為舉報內容承擔一切法律責任,只求能查清文物去向”。
面對洶涌的輿論與明確的舉報線索,徐湖平通過媒體作出回應。他表示“此事沒有經我手,我不是書畫鑒定專業出身,自2008年退休后便不再參與文博系統工作,一切等待上級調查結果”。公開資料顯示,徐湖平在南博任職期間,曾多次在公開場合強調“文博工作者要堅守不收藏、不鑒定、不介入文物交易的三條底線”。此番回應與過往言論形成的反差,讓事件的爭議性進一步升級。
2025年12月22日,國家文物局與江蘇省文旅廳聯合發布公告,宣布介入調查此事;次日中午,徐湖平夫婦及家中保姆被相關部門帶走調查,其位于南京的別墅被依法控制。有港媒披露,調查人員抵達時,徐家別墅徹夜亮燈,現場處置工作持續數小時,但這些細節均先于官方通報發布,有待進一步核實。
三、 深剖:文物管理體系的潛在漏洞與歷史鏡鑒
《江南春》爭議引發的關注,早已超出單幅文物的范疇,指向文博系統長期存在的制度性短板。按照《博物館藏品管理辦法》規定,博物館對鑒定為贗品的藏品,可依規進行調劑、處置,但核心前提是鑒定程序公開、調撥流程透明、處置結果公示。
然而在實際操作中,“贗品”標簽往往成為一道“灰色門檻”。一方面,文物鑒定本身具有較強的主觀性,不同專家對同一藏品的認知可能存在差異,兩次鑒定的專家組構成、鑒定依據并未對外公開,公眾無法判斷“贗品”定性是否嚴謹;另一方面,調撥與處置環節缺乏第三方監督,徐湖平身兼南博副院長與文物總店法人的雙重身份,使得“鑒定-調撥-出售”的全流程失去制衡,為文物違規流轉提供了可乘之機。
公眾的擔憂還延伸到更廣泛的文物管理領域。網絡上曾流傳“部分文博系統存在‘借文物不還’”的說法,涉及一些歷史舊案,但相關內容未經證實,最終仍需交由調查組核查。值得關注的是兩組關鍵數據:一是故宮南遷留存南京的文物共計2211箱約10萬件,有舉報稱部分封存文物存在流失情況;二是龐家1959年捐贈的137件字畫中,目前確認有5件下落不明,其余藏品的保管狀態也亟待核查。這些懸而未決的賬目,考驗著文物管理的精細化與規范化水平。
回顧歷史,類似的文物管理爭議并非首次出現,兩起極端案例至今仍引人深思。1984年,南京博物院前院長姚遷因文物出借問題心力交瘁,最終自縊身亡。據史料記載,姚遷任職期間,曾多次拒絕部分單位“無償借調文物”的要求,卻始終無法解決文物出借后的歸還難題,最終以極端方式表達自己的堅守。1994年,南博庫房保管員陳超因盜竊19件館藏文物被執行死刑,其盜竊的文物多為唐宋時期的小件精品,案發時部分文物已流入黑市。
姚遷的悲劇,折射出制度缺位下文博工作者的無力感;陳超的鋌而走險,是個人突破法律底線的必然結果。而此次《江南春》爭議,則更像是系統性管理漏洞與個人權力邊界模糊交織的產物。這也提醒著外界:文物保護不能僅依賴從業者的個人私德,更需要一套“鑒定有標準、流程有監督、問責有依據”的完善制度。
四、 展望:不止于追責的制度補位與公眾期待
當前,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調查進展上,普遍期待在12月26日前后能看到官方發布的初步通報,了解國家文物局后續披露的調查細節,以及此次調查是否會延伸至文物鑒定標準、調撥流程等制度層面。
從公眾視角出發,比起單純追究個體責任,更希望看到三方面的實質性進展:
一是查清文物流轉的完整鏈條。期待相關人員能主動配合調查,對《江南春》從博物館庫房到拍賣市場的每一個流轉節點作出清晰說明,補齊缺失的賬目記錄;同時對徐家別墅內的文物進行全面清點,核實其來源是否合法合規。
二是公開全流程的檔案信息。向社會公布1961年、1964年兩次鑒定的專家組名單、鑒定報告,以及1997年調撥、2001年處置的全部文件,讓公眾了解每一個決策的依據,給舉報人郭禮典一個明確答復。
三是推動文物保護制度的全面完善。以此為契機,建立全國統一的文物鑒定復核機制,引入第三方專家參與爭議藏品的鑒定;完善文物調撥處置的公示制度,明確禁止文博系統工作人員同時兼任文物經營機構職務;建立捐贈文物的全生命周期追蹤系統,保障捐贈者的知情權與監督權。
文物從來不是冰冷的藏品,而是承載著民族文化血脈的載體。《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早已明確將倒賣文物列為重罪,程序合規更是不可逾越的底線。這場圍繞《江南春》的風波,更像是一次文物保護的“全面補課”——補全流程監督的短板,補強對捐贈者權益的保護,補上制度設計的漏洞。
在官方調查結論尚未公布之前,更需要公眾保持理性,不將未經證實的傳聞當作定論,不被情緒化言論裹挾。期待調查能一查到底,既厘清個體責任,也完善制度漏洞,不讓捐贈者的善意落空,不讓千年文脈因管理疏漏而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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