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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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五代有句扎心的大實話,是成德軍節度使安重榮說的:“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
這話就像一把刀,剖開了那個禮崩樂壞的亂世最赤裸的真相:當大唐的天可汗威儀碎成瓦礫,當忠君的牌坊被馬蹄踏爛,權力的游戲就只剩兩個字: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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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是草莽出身的盜匪(比如黃巢),可以是投降變節的將領(比如朱溫),甚至可以是殺父奪位的逆子(比如朱友珪),只要手里有兵,就能坐上龍椅,可坐上龍椅的人,從來都睡不踏實。
后梁太祖朱溫,就是這個游戲里最典型的玩家~
朱溫的帝王末路
朱溫的發家史,活脫脫是一部五代版背叛指南,他本是碭山鄉下的潑皮,跟著黃巢造反時只是個扛刀的小校,卻在黃巢軍快敗時,毫不猶豫地砍了自己人的旗,轉身降唐。
唐僖宗喜出望外,賜他名字朱全忠,可誰能想到,這個全忠,后來會成為大唐的掘墓人。
降唐后的朱溫,像條餓狼撲進羊群。他先幫朝廷打黃巢余黨,再吞掉河南的藩鎮,最后把刀對準了長安的皇帝。唐昭宗天祐元年(904年),他帶著兵沖進長安,把昭宗像押犯人一樣搬到洛陽,路上還殺了昭宗的所有侍從。
沒過多久,他又指使手下闖進昭宗寢宮,用劍捅死了這位38歲的皇帝,然后立昭宗的兒子李柷當傀儡,也就是唐哀帝。
公元907年,朱溫終于撕了最后一層遮羞布:他讓唐哀帝主動禪位,自己坐在洛陽宮的龍椅上,國號梁,史稱后梁。這一年,他55歲,距離他從黃巢軍倒戈,剛好25年。
他用25年證明:在五代,忠誠不值錢,狠辣才是硬通貨。
可坐上龍椅的朱溫,很快發現自己掉進了權力的囚籠。他怕部下反他——因為他自己就是反骨仔,所以看誰都像反骨仔。昔日跟著他打天下的功臣,比如氏叔琮、朱友恭(幫他殺唐昭宗的得力干將),都被他以莫須有的罪名砍了頭。
就連跟了他30年的老謀臣敬翔,都被他貶到洛陽當閑官,理由是你知道太多我過去的事。《舊五代史》里說他晚年“益猜忍,功臣宿將,誅夷殆盡”,到最后,身邊能信的人只剩幾個兒媳,因為他覺得女人沒兵權,翻不起浪。
他怕兒子反他,朱溫有七個親生兒子,可他最疼的是養子朱友文。朱友文會寫詩、會管錢,比那些只會舞刀弄槍的親兒子順眼,所以朱溫早早就把東都開封交給朱友文管,還常說“友文類我”。
可親兒子們不干了,朱友珪是次子,媽是營妓,從小就被朱溫嫌棄出身低;朱友貞是三子,性格軟,朱溫覺得鎮不住場子。這些兒子們表面恭順,背地里都在攢刀,朱友珪甚至把妻子張氏送進宮,當朱溫的枕邊眼線。
公元912年,朱溫61歲,這年春天他親征河北,被晉軍(李克用之子李存勖的軍隊)打得大敗,回來后就一病不起,躺在洛陽宮的寢殿里,連拿筆的力氣都沒有。
此時的他,心里只剩一件事:把皇位傳給誰。他想傳朱友文——畢竟養子聽話,而且朱友文的妻子王氏,是他最寵的兒媳。于是他叫來王氏,讓她立刻去開封召朱友文回洛陽,“欲與之訣,且付以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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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忘了,朱友珪的妻子張氏,也在宮里當眼線。張氏很快把消息傳給朱友珪:“陛下要傳位給友文,你要遭禍了!”
朱友珪嚇得渾身發抖,他知道父親的狠,當年朱友恭幫他殺昭宗,轉頭就被他賜死,如今自己要是失勢,肯定是滿門抄斬。
于是朱友珪做了個破釜沉舟的決定:勾結禁軍統軍韓勍(韓勍是朱友珪的老部下,手里有兵),帶著五百個禁軍士兵,連夜沖進寢宮。
就這樣,這位曾經叱咤風云的開國皇帝,就這么死在了親生兒子的刀下。而他死前,或許想起了兒媳王氏的提醒。就在幾天前,王氏曾悄悄對他說:“陛下,友珪最近反常,總在軍中籠絡人,要小心啊”。
可他根本沒當回事,他覺得自己是狠了一輩子的人,怎么會栽在兒子手里?
朱溫的死,像一記重錘,砸在后梁的朝堂上。這位從黃巢降將逆襲的皇帝,最終成了權力反噬的犧牲品。
而這場血案里,最清醒的人,其實是那個站在他枕邊的兒媳——王氏。
王氏,這場血案里最清醒的局內人
在五代的宮廷里,女人的名字從來不是妻子或兒媳,而是權力的反光鏡,她們照見皇帝的猜忌,照見皇子的野心,也照見自己的命運。而王氏,就是這面鏡子里最亮的那道光。
王氏是朱友文的妻子。朱友文不是朱溫的親兒子,是他早年收養的假子,但卻是朱溫最疼的兒子。《新五代史?梁家人傳》說,朱溫常摸著朱友文的背說:“這孩子像我,能成大事。”
而王氏能走進朱溫的寢宮,靠的不是兒媳的身份,是朱友文的代言人。朱溫有多寵王氏?《新五代史》里直白寫著“王氏有色,帝尤寵之”。
她長得美,可更重要的是,她懂分寸,從不在朱溫面前提權力二字,只陪他聊些家常(比如朱友文在開封治理得有多好)。從不在其他兒媳面前擺架子,甚至會主動給張氏(朱友珪妻子)送首飾,不是因為她善良,是因為她要監聽所有權力的風聲。
對朱友文來說,王氏是政治搭檔:他在開封管著后勤,王氏在洛陽盯著父皇的心思。對朱溫來說,王氏是貼心人:他能在王氏面前說真話(比如我想傳位給友文),因為他覺得女人不會搶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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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忘了,王氏的貼心,本質是清醒的生存策略,在五代的宮廷里,糊涂的女人早死了,只有清醒的才能活下來。
她為什么能看清朱友珪要反?因為她在權力的心臟里。
公元912年的春天,朱溫被晉軍打得吐了血,躺在寢殿里連飯都吃不下。王氏每天守在床邊,一邊給朱溫擦手,一邊聽他說胡話:“友文怎么還不回來?我要把玉璽給他……”
就在這時,王氏發現了異常:張氏(朱友珪妻子)最近總往禁軍營地跑,每次回來都眼睛發紅,朱友珪昨天進宮,盯著朱溫的龍床看了半天,嘴角扯出個冷笑,那表情,王氏太熟悉了:當年朱溫殺唐昭宗時,就是這么笑的。
王氏立刻意識到:朱友珪要反了。她找到朱溫,把這些細節全說了,末了還補上一句:“陛下,趕緊召友文回洛陽,再讓韓勍去守邊關——友珪手里有兵,會出事的!”
可朱溫怎么說?他拍著龍床笑:“友珪那小子,當年跟著我打黃巢,連只雞都不敢殺,還敢反我?你婦道人家,懂什么!”
《資治通鑒》里沒寫這句話,但符合朱溫的自負,他一輩子靠狠上位,從沒想過兒子會比他更狠。
后梁的速亡與五代的權力邏輯
朱溫死在兒子刀下的那年(912),后梁的亡國倒計時就已經開始了。
這位開國皇帝的尸體還沒涼透,朱友珪的皇位就坐不穩了,他靠禁軍殺父篡位,可禁軍將領韓勍轉眼就想反他(韓勍怕弒父的罪名牽連自己),朱友貞(朱溫三子)又聯合魏博藩鎮,打著替父報仇的旗號殺進洛陽。
朱友珪走投無路,讓部下先殺了自己的妻子,再抹了自己的脖子。
《資治通鑒?后梁紀三》:友珪聞變,與妻張氏及馮廷諤趨北垣樓下,將逾城,自度不免,令廷諤先殺妻,次殺己。
朱友貞即位時,后梁的朝堂已經是一地碎渣:禁軍因兩次政變元氣大傷,藩鎮因猜忌紛紛離心,連朱溫當年最倚重的魏博軍(河北重鎮),都在915年投降了晉軍(李存勖的軍隊)。
11年后(923年),李存勖率晉軍攻破汴梁,朱友貞坐在龍椅上哭著說:“我沒做過對不起天下的事,都是朱溫造的孽啊!”,然后讓部下砍了自己的頭。
《資治通鑒》:梁主曰:吾不能自裁,俟晉兵至,令速死。
后梁,這個只存在了17年的王朝,終于在權力的自噬里走完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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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梁的滅亡,早就在朱溫的帝王末路里寫好了劇本——他用一輩子狠辣攢下的權力,最終變成了炸碎自己王朝的三顆雷:殺光了功臣、教壞了兒子,又丟了民心。
后梁的速亡,本質是五代權力邏輯的必然,安重榮說的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不是真理,而是詛咒。
老達子說
當年王氏回頭望寢宮的那一眼,其實早看穿了這一切:在狠的規則里,沒有贏家。
只有當仁成為規則,亂世才會真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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