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不妨“網紅”，但須拒絕“網紅化”

當下，“網紅”現象已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些“網紅”藝術家、“網紅”藝術作品常常出現在我們視線范圍內。筆者身邊的藝術家們，有不少渴望成為“網紅”，而另一些人，則不愿意拋頭露面，希望更低調地沉浸在自己的藝術世界中。這其中當然有因藝術家個體三觀不同，或性格使然，引發的對“網紅”的不同態度。但在這樣一個信息時代，網絡覆蓋全球，人人都可能或主動或被動地成為“網紅”。那么藝術家究竟該不該當“網紅”？如果單純用是或否來回答，那未免過于絕對，筆者認為需要以更辯證的態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從藝術家做“網紅”的路徑和目的上看，可以將其大致分成幾種情況。

首先是那些不經意間成為“網紅”的藝術家或作品。比如將老街區打造成“貓窩”的畫家，一夜之間火爆申城，讓那條重新煥發活力的老街，成為人們爭相前往的打卡地，以及津津樂道的話題。再如筆者的同事，平日尤愛將給學生上課的片段發布到網上，不知哪次課上學生演唱京劇的片段被挖掘出來，迅速走紅。我們不難看到，不少熱愛藝術又喜愛分享的藝術家常常會將自己對社會人生的思考、個人藝術理念的生成、藝術理想的表達，以及具體的藝術創作過程發布在社交平臺上。還有不少則無償在網絡上向人們普及藝術，甚至教大家畫畫。日子久了便積累起大量粉絲，贏得諸多網友的喜愛，或許也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引爆熱度。還有些藝術家，將藝術作為媒介，推廣、普及各種知識，受到人們的歡迎，比如喜歡用漫畫來講解歷史的“混子哥”，在傳播中國文化方面備受關注和贊譽，充分發揮出藝術的力量。這些藝術家，在不影響自己創作的基礎上，通過網絡媒介傳播藝術，從而間接獲取一些資源和更多的發展機會。這樣的網紅無可厚非，畢竟藝術家也是人，也要吃飯穿衣。立足于自己鐘愛的高質量的藝術作品，是這些藝術家成為網紅的核心吸引力。

其次，是有目的地借助網絡展示自己的作品，為自己爭取作品的廣泛傳播、接受和認同，并以此助力自己的藝術作品在商業價值上的提升。早先在網絡交易還不太普遍時，這些藝術家在網上發布自己的作品，為自己造勢，尋找的主要是作品線下交易的機會。比如多年前藝術家們在諸如雅昌、阿特等藝術家博客類網站中注冊、經營自己的博客，更新自己各個時期的不同作品。也有將更大眾化的社交平臺作為主要陣地的，例如在微博還是頭部社交平臺的時期，有些藝術家便在那里發布作品。筆者認識的一位藝術家，幾乎天天有新作掛上微博，一天內還要發布好幾條原創博文，筆者深知其中需要牽扯的時間和精力，帶著詫異詢問起，才知原來是畫家委托了團隊替之打理。

還有一類“網紅”，誕生于網上交易普及之后。他們成為網紅是為了打開作品的銷路，最終將積攢的人氣轉換成銷量。但路徑也有略微的不同，有的潛心經營自己的賬號，為網友講解自己的作品，讓他們讀懂作品的內涵，促成藝術品消費。比如幾年前有一位版畫家在小紅書上賣版畫，吸引了約1.7萬粉絲，讓更多人看到藝術家的作品，更極大促成版畫銷量。最密集時，每天都能賣出一張版畫。但藝術家坦言，想運營好個人賬號，要花心思研究平臺的風格、推送機制以及用戶的閱讀喜好。為了漲粉，必須認真營運賬號，比如有意制造一個自帶熱度的話題：“過年遇到親朋（免費）要畫怎么辦？”“為啥這些畫畫的人非把顏料往身上抹？”等。為此藝術家投入了大量的腦力與體力勞動。事實上，這些行為已經超越藝術生產本身，進入到藝術管理的范疇。在自媒體時代，如果一個藝術家既能創作，還有余力進行藝術管理，成為網紅，那倒也值得被贊揚，不過前提是要保證藝術創作的質量。另一種則是為“網紅”而“網紅”者。他們沽名釣譽，從刻意打造人設，到包裝作品，靠講故事賣情懷來吸引人們購買那些平庸甚至劣質的作品。愛好藝術不是他們的底色，金錢才是。如果這般的“網紅”藝術家，不做也罷。

筆者認為，我們應該區分何為“網紅”，何為“網紅化”。簡而言之，“網紅”是或主動或被動，成為網民關注的人或物。“網紅化”則是嘩眾取寵，博人眼球，打造人設，欺騙大眾，甚至為了達到高傳播率、點擊率，而出現一些迎合低級趣味和喜好的毫無下限的行為。我們歡迎傳播積極健康的藝術的藝術家成為“網紅”，鼓勵他們擁抱“網紅”，甚至把他們捧成“網紅”。而對于那些販賣與藝術品價值不符的、欺騙網友為其“網紅化”買單從而賺取高額利潤的“網紅”，則應堅決說不！

原標題：《藝術家不妨“網紅”，但須拒絕“網紅化”》

欄目主編：邵嶺 文字編輯：范昕

來源：作者：黃一遷（上海大學影視美術系副系主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