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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陰影里的救贖
作者: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俄】 (1821-1881)
譯者:臧仲倫
陰影是光明的減弱,也是黑暗的減弱,陰影最深的是黑暗,最淺的是光明。 ——《達·芬奇筆記》
- 明暗交界處
從唐古拉山脈蘇醒的雪花,帶著前世遺留的余寒,飛躍崎嶇險峻的溝壑,蜿蜒云低霧濃的盆地,奔湍危崖峭壁的峽谷,綿延袤遠無垠的平原,最后匯入浩浩莽莽的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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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千萬年永不停歇的自然現象中,有兩處無法被人們準確地劃出界線:一是,無法推溯冰雪在濫觴處,從哪一刻,變成河水;二是,難以追勘河水在入海口,由哪一瞬,化為海水。
就如我們看不到花苞是哪一秒盛放,而花又是哪一秒凋枯;聽不清哪一聲是春雷的進場,哪一聲是匆匆的閉幕;回憶不起哪一天是青春的開始,哪一天是青春的結束。
于是只好將這類晦暗不明的混沌,歸于一種過程——一種在轉化前惟有自身能夠體驗到的遽變。
若是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生平創作分為兩個時期,即流放到西伯利亞之前與流放回來之后,那么寫于這兩個時間段之間的《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便可看作在明暗相交中過渡的灰暗時刻。
書中同樣滲透著此種暗影。如敘述者“萬尼亞”與養父母親疏難明的關系,他與娜塔莎曖昧不清的情愫;腳踏兩只船的阿廖沙與女人們的情感糾葛,這些人物間的關系難以用明朗的線條勾連。從主題內容方面看,侮辱與損害既是忍受的苦果,也是造成施于他人侮辱與損害的原因,還成為了拯救罹難者的關鍵要素,它們被揉成一團,無法分離。
以上種種像似處在灰色的陰影中,這團陰影集合了兩極從相反方向極度濃縮的力量,用黯淡的抽象性形態展現出來。唯其如此,使之能夠長久地安放深深的凝視而不致產生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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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陀氏從西伯利亞回來后的首部著作,也是他第一部長篇小說。書中的萬尼亞是一個小說家,帶著作者自傳性的色彩,他的第一部小說與作者的第一部小說《窮人》有著相互呼應的關系,除此之外,本書的標題與“窮人”也有相近的含義。由此看到陀氏告知世人他的重新發軔之勢。
不可否認,陀氏在本書的大多數人物中所使用的粗礪筆觸,而使得人物扁平化、符號化的事實是存在的。如瓦爾科夫斯基公爵的邪惡、娜塔莎的癡心、阿廖沙作為普信媽寶男的優柔寡斷,甚至連萬尼亞也只有工具人的功能性而沒有其性格特點。(即便如此,陀氏的粗糙相比一些作家仍顯得纖細。)
但是至少能看到兩個人物形象被描繪得……躍然紙上,引人入勝,栩栩如生,生動自然,精雕細琢——應將以上形容詞留給評論家對其他作家的使用——至少有兩個人物,猶如馳燿在暗夜上空的流星,璀璨奪目,使人無法忽視;這兩顆流星感受到我炙熱的目光,燃燒著軀體飛流直下向我襲來,在我心中留下兩個隕石坑,使之久久不能忘懷;漸漸地,坑里注滿了水變成了湖,湖水不斷溢出連成了江,江漫延成海,海浪包裹住我的心,隨著它一起澎湃、激蕩,一往無前地飄向遠方……
- 內容簡述:
父子兩渣男。老渣男騙財騙色,小渣男朝秦暮楚;被老渣男拋棄的女人的遺孤解救了被小渣男傷害的女人的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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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韻一、伊赫梅涅夫——從陰影到黑暗
伊赫梅涅夫(以下簡稱老伊)與老伴育有一女娜塔莎,一家三口過著幸福生活。瓦爾科夫斯基公爵(簡稱老渣)使計陷害老伊,謀算他的錢財,致其破產。唯一的女兒此時卻愛上了老渣的兒子阿廖沙,并與之私奔。
老伊痛恨老渣的同時,也對女兒產生憎恨。他一想到老渣的兒子拐走自己的女兒,就更加恨老渣;一想到女兒跟了自己仇人的兒子,就更加恨女兒。
老伊對老渣的恨可以是理直氣壯的,毫無遮掩的,但對女兒的恨后面,隱藏著深深的愛。他白天在親人面前痛罵女兒,夜里卻因思念女兒悄聲啜泣。
作者不斷用這種矛盾心里表現老伊內心的痛苦,在兩難之中束手無策地掙扎。他嘴里說著詛咒女兒,要與她斷絕父女關系,晚上偷偷去到女兒租的房子外,躲在黑暗里觀望。他將帶有女兒照片的項鏈從老伴那里偷走,被發現后扔在地上用腳踩踏,立即又撿起來跑到角落里親吻照片中的女兒。
心理矛盾的張力不斷拉大,被恨占滿的心拖著他往黑暗的深淵靠近。他想到唯一擺脫這種痛苦的方法就是找老渣決斗,并且他給這無奈的選擇賦予了無可辯駁的合理性,勝則雪恨,敗則…文中他是這樣講的:“如果我被他們一槍打死或者受傷流血,難道她能跨過我們的決斗場,說不定還跨過我的尸體,跟那個殺死我的兇手的兒子去舉行婚禮嗎?”這一切看似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但只不過是在為表現莊嚴、宏大、崇高的人類精神作鋪墊。
倘若簡單認定底層人民面對侮辱與損害而表現的無動于衷或逆來順受是一種消極的自我放棄,那么他一定是在最嚴苛的道德律上沉溺太深,而無法對人性保有起碼的尊重,對生命缺少基本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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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韻二、內莉——從黑暗到光明
老渣誘拐內莉的母親,偷走內莉外祖父的錢,發家后拋棄母女。內莉在母親死后,以乞討為生,險些墜入魔窟。內莉的外祖父在她母親臨死前才肯前去見他女兒,但為時已晚……
如果我們感到書中部份人物的塑造有呆板之處,那是因為陀氏把對其他人物刻畫的筆墨,全用在了內莉一人身上。在她身上集合了作者文學表達的全部熱情:富于藝術性的外形描繪、深至靈魂根處的心理側寫、既飽含詩意又充滿力量的人物表現等。每一處對內莉的描寫,均從不同角度增加了人物形象的飽和度。
面對欺負母親的惡人,內莉無畏地還擊;那是超越了兒童無知的勇氣,是一種面對毒蛇猛獸時魚死網破的勇敢。在她得知外祖父給她的錢只屬于自己而無關乎母親時,毅然決然地將錢扔還給他;那是一種不計得失的義無反顧的固執。在她臨死之際,她對萬尼亞說:“不久前我讀了福音書,書上寫著:要饒恕自己的所有仇敵。嗯,這句話我讀了,但是我仍舊不饒恕他,因為媽媽臨死前還能說話的時候說的最后一句話就是:‘我詛咒他’,因此我也要詛咒他,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我媽媽我詛咒他……”
她的一切孤傲,倔強,勇敢都牽繞于對母親的愛,也正因母親的愛影響到她,使之萌發出圣潔的品質。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告誡受害人對施害者給予原諒,除非他有相同經歷。
在本書中,沒有誰能勸說老伊對他女兒進行寬恕,作者本人也不能。如果老伊不原諒女兒,心中的恨就永遠不會消除,他將和內莉的外祖父一樣在孤獨的遺恨中死去。唯一能拯救他的便是與他感同身受的內莉,對他進行的現身說法。
在本書的最后部分,內莉對老伊講述自己的悲慘身世,以此讓他看清最終的現實。她一步步用在絕境中展現的愛,去喚醒深埋在他心中的愛;一點點用自己親嘗到的痛,去瓦解他堅固的心;最后用一個父親因沒有原諒女兒而遭受的永生的悔,去消解他心里的恨。最終老伊寬恕了女兒,故事圓滿結束。但作者為了文學上的完滿,而犧牲了故事性的美滿,所以內莉終究得死。
由此,一個從出生到死亡都在黑暗世界中成長的靈魂,將另一個正在墮入黑暗的靈魂拉到了光明之處。在內莉心中的那束光,無論是母親給的也罷,上帝給的也好,作者給的也行,總之那是人類唯一潔凈之處,任誰都不能對此抱有一絲最低的輕蔑。
眾所周知,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心理描寫的深度上已是舉世無雙,他創造了文字所能承載靈魂重量的最大極限。我們越是深入作品之中,越能真切地感受到人性的普遍本質;越是近距離地體會作品中的人物,越能了解作者那深邃的思想,也越能理解他人和自己。
本書中那些充滿激情的細節描寫讓人陶醉其中,并驚嘆于作者敏銳的洞察力和浸染在熱情中的文筆。作者筆下各種人性散發出的光芒或是惡臭,都同樣濃烈得令人窒息;當讀完一大段人物的對話或是心理狀態描寫時,總在不知不覺中帶來心靈的震撼。
假如將心理學認定為科學并且需要一位鼻祖來讓人們寡寡樂道,那必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而絕不是弗洛伊德。[弗老師,請恕在下失禮(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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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令人心碎的悲歌
要在無數個夜晚去感受落在泥濘里的沉默
拯救者與落難者何嘗不是相同角色
只不過今天是你 明天是我
最先審判的不應該是懦弱
而是如寒鐵般殘酷的冷漠
假如世界末日 你說
是人類先死 還是人類的邪惡
作者:光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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