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兼職的年輕人

深燃（shenrancaijing）原創

作者 | 鄒帥

編輯 | 黎明

剛剛過去的五一假期，有人被堵在路上，有人被擠在景區，還有一些年輕人，選擇就地做兼職，錯峰避人，還能賺點錢。

今年的情況確實不同往日。疫情之后的第一次小長假，出游熱達到了高峰，飯店、奶茶店、熱門景點人手緊缺。另一邊，兼職面向的是學生群體和部分待業人士，他們在兼職的同時，還能留在當地打打短工，錯峰出游。

這并非假期特有的現象。餐飲店、電影院、商場商鋪、超市，這些日常招兼職的用人單位，平時就吸引了不少年輕人“搞錢”。深燃了解到，兼職的工資不高，日薪通常在100元左右，時薪20元左右。除了賺錢之外，他們也有更多的期待。有的是想體驗生活，有的想積累經驗，還有人在準備考試，在兼職分擔家里壓力的同時，也能給緊張的自己換換腦子。

必須要提醒的是，兼職用工的保障相對少，在選擇兼職前要擦亮雙眼，仔細分辨。在一切合規合法的前提下，也許幾天的勞動，會帶來很多錢以外的東西。

復蘇了，“到處都缺兼職”

三年來最火爆的五一假期到來之前，商家們早就做好了預案，開始急招兼職工。

4月17日，距離假期開始還有兩周，茶顏悅色官方招聘公眾號就發布了推文，宣布招募大量五一短期學生用工，工作時間為4月19日至5月3日，待招500人。

深燃在各大招聘平臺上看到，餐飲、零售商鋪、電影院這些行業，不僅五一急招人，長期也招兼職。

餐飲業招聘的兼職工種，基本都是服務員，奔走于后廚和前堂，點餐、看臺、上菜、收拾桌子，以及一些茶飲咖啡店需要的是能自主出品的店員。零售業需要的兼職更多元，最常見的是優衣庫、無印良品、耐克、阿迪達斯等招聘的店員，也就是導購，負責疊衣服、收銀，幫顧客答疑解惑等等。商超、店鋪、餐飲的促銷員和傳單員也是需求大項。

同時，受益于今年五一小長假的出游潮，景點、市集、展覽也在湊招兼職的熱鬧。

長沙的子君最開始打算去世界之窗做兼職。她告訴深燃，因為每逢寒暑假、節假日，世界之窗都會招很多學生兼職，今年五一長沙也必定是熱門旅游城市，這方面的需求只會多不會少。

長沙世界之窗早在4月18日就發布過兼職招聘的信息，4月28日對方告訴深燃，崗位已招滿。招聘信息上，長沙世界之窗明確表示需要在校大學生或準大學生，年滿18周歲，崗位需求包括游樂主持人、迎賓演員、收銀員、環保志愿者、保安、廚師、服務員、導購員，其中收銀員還以會計專業為優先。社交平臺上，去景點做兼職的年輕人不比去餐飲店的少，野生動物園、珠海長隆、橫店影視城等等景區都有需求。

找過五一兼職的年輕人紛紛表示，這個五一的兼職很好找，到處都缺人。4月中旬一些商家發布招工信息時，有計劃的年輕人大多在當時就開始行動了。

幾位找到兼職的受訪者告訴深燃，找兼職的渠道主要是招聘APP、商家的官方招聘公眾號、小程序，或者自己去店里問需不需要兼職工，這些渠道相對正規，效率也比較高。他們表示，一些旅游景點還是習慣于在自己的官方號上招聘，方便處理人員信息，所以一定要時刻關注，早早下手。

另外，一些大學生兼職群也有各色各樣的招工信息，不僅是五一，日常的需求也很多很搶手。在哈爾濱上學的多多告訴深燃，她所在的幾個兼職群，無論是發傳單還是洗碗上菜，經常是需求一出就秒被報名。她今年五一去海底撈兼職，“我一開始被拉到一個群里，里面都是準備面試海底撈兼職的人，那個群有200人。后來我面試通過進了一個小群，里面也是準備五一入職的，有四五十人，會分布到哈爾濱的多個店內。”深燃在大眾點評上看到，哈爾濱全城僅有10家海底撈，報名兼職的人數卻超過百人。

今年的變化在于，一些因出行熱而產生的新兼職需求出現了。深燃在社交平臺上注意到，今年五一各地的市集活動非常多，志愿者、兼職員工的需求量也很大。在熱門目的地大理，有攤主都開始急招五一兼職了，古城擺攤削水果、咖啡店和酒吧打工，商家全部進入“作戰狀態”。

綜合多家的情況來看，五一兼職的時薪在20元左右，有一天工作8小時的情況，也有更長，或者僅工作4小時的短工。算日薪的工作，價格在150元左右，能拿到200元以上的兼職在很多人看來都是“幸運”。一些兼職也有法定節假日的三倍薪資，一般是5月1日當天三薪，其他時間正常，也有用人單位表示，不給兼職三薪，但會整體給100-200元的補貼。算下來，如果做滿5天工，一般兼職工都能拿到千元左右的薪水。

“沉迷”兼職，年輕人圖什么？

“五天能賺小一千呢。”多多算了算帳，覺得自己不出去玩，趁著假期做兼職的決定是對的。

多多是在招聘軟件上看到的海底撈招工信息，150元一天。“面試通過后，他們給兼職員工開了個線上的培訓會，說除了日薪，五一還會給補貼，大概170塊錢，算下來五天就是920元。”

讓她更驚喜的是，這次海底撈兼職還包吃住。“我們兼職員工也有宿舍，離門店很近。29號開始工作，28號我們入住。”店里每天提供4-6頓飯，正餐之外還有補貼餐，一個面包一袋牛奶，“最后一頓是吃白天剩的火鍋的邊角料，味道是一樣的，就是不太好看。”

欣宇從3月就開始在無印良品做兼職，這個五一她也沒休息。時薪21元，當月的工時達到96小時，時薪就是22元，達到128小時，時薪會升至24元。欣宇說，具體的工作時長要看兼職工自己的時間，由于她現在大四，白天要在醫院實習，晚上和周末才能去，“我目前的節奏就是，晚上6點到10點，周末有的時候是下午1點到晚上10點，或者上午9點到下午5點。”這段時間，欣宇工作日大概排3天班，周末幾乎都會排班。五一假期，她只有5月3日沒排班，1號她排到了早班，工作4小時。

欣宇告訴深燃，5月1日當天的兼職員工也有三薪。如果按4小時算，一天就能賺252塊錢，如果按8小時算，一天能賺500多。欣宇3月份做了28個小時，到手588塊錢，“大家都挺期待排到1號的。”

幾位受訪者都坦言，選擇做兼職，還是為了賺點錢。欣宇今年在準備考研二戰，去無印良品兼職，也是為了分擔家里的壓力。4月，她做了100個小時，能到手2200塊錢。

廣西的林琪已經在4月中旬入職了耐克門店，“我們有個工作群，光我們所在的區，就有70個人是兼職，我室友也跟我一起去。”林琪每天工作8小時，時薪25.7元，算下來一天就是200多，5月1日當天也有三薪。她對薪資很滿意，“能賺錢就好，我是為了自己的暑假旅行計劃在攢錢，工作起來是有期待的。”

也有些兼職薪水并不高，但依然很受歡迎。子君最后選擇在長沙馬欄山溜娃展（棉花娃娃市集）做兼職代理攤主，4月29日-5月1日工作，“第一天布置攤位，給50元。后面兩天是120元/天，還有賣棉花娃娃的提成。”子君五一期間的“基本工資”只有290元，她之前傾向的世界之窗，日薪100-110元，每日工作8-9小時，相比之下，代理攤主的薪水一般。

不過，子君的想法不一樣。她還在讀大一，從去年寒假她就計劃要在五一做兼職了。“同齡人的兼職經歷要比我多，有人高考結束就在奶茶店兼職了。”一方面，子君說，寒假她去看了幾場演出，花完了壓歲錢，這回趁著假期，想自己掙點錢，為下一次旅游做準備。另一方面，她覺得短期兼職是為即將到來的正式實習鋪路，“等大二大三出去實習，簡歷里寫著去參加過什么活動，去過什么兼職，顯得經歷比較豐富。”

代理攤主的工作中，需要收款、對貨物，“因為娃展用的是統一的二維碼，最后攤主要負責算好自己的是哪部分。”子君覺得這份工作很有挑戰，需要足夠細致，也要足夠有耐心。

多多現在正在準備二戰考研。前段時間，備考壓力讓她很想換換心情，她形容自己通過兼職面試之后回家，“空氣都是甜甜的。”工作的五天，她先放下了復習計劃，每天只是背背單詞，用體力勞動給自己充滿電，再為以后的腦力勞動服務。

欣宇感受到的改變更大，作為走出校園和進入社會之間的過渡，她覺得自己“已經不社恐了。”

兼職過程中，子君在娃展遇到了兩個和她一樣兼職做代理攤主的大學生，三個人互相幫助，互相串攤。“我對面的攤主也對我們很好，經常一起聊天，結束的那天還給周圍的攤子都送了娃衣和貼紙。”子君說，這份兼職比想象中要快樂、輕松。

找兼職之前，做好心理準備

兼職工作，一般是面向學生和退休群體，也有部分社會兼職。優點在于，對于雙方來說都比較靈活，一些待業人士也可以用兼職做緩沖。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沒有五險一金，沒有正式的勞動合同，沒有保障，雙方都比較忐忑。

幾位受訪者都提到，找兼職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前期，要防坑，后期，要接受兼職工作中的一些突發情況，包括刁難、抱怨、排擠。

從大家的經驗來看，找兼職前期的坑主要產生于兩方面。

一是兼職信息不靠譜。子君說，在兼職群里經常有表意不明的招工信息。“比如讓你帶著身份證，去某某地集合，辦一張銀行卡，一次給200塊錢。”還有一些公司最喜歡找大學生做話務員，“說是話務員，其實就是打電話推銷。”另外，一些招聘信息會要求面試者提前繳納押金，“看到要錢的就快跑”。

在有過兼職經歷的年輕人看來，話務員、發傳單、當托兒，這些都是“擺明了要騙你的。”他們的理由是，這些工種有種“等著天上掉餡餅”的感覺，而且也不能從這類工作中得到任何鍛煉。相比之下，在一家固定店面兼職，每天到崗，做點真實看得見的體力勞動更踏實。

二是具體到合同、結款方式、發薪日等細節問題。找到了靠譜的兼職工作，不代表不會踩雷。

子君說，她有個同學之前在某奶茶店做兼職，“做了5天，本來說是走的那一天會給他結工資，結果拖欠了半個月。他每天都去問領班的員工，好不容易才拿到300多元。”

北京至普律師事務所李圣律師向深燃表示，勞動合同法中規定，兼職短工屬于非全日制用工，法律不強制簽訂書面協議。“如果可以，最好通過口頭約定或書面協議來確定雙方之間是勞動關系還是勞務關系。”他補充，如果雙方約定的屬于勞動關系，勞動節的法定假日是5月1日，“勞動者享有不低于300%的工資報酬，周六周日上班如果不能調休，應該支付不低于200%的工資。”

也就是說，兼職可以不簽合同，但要形成書面協議，以約束雙方。幾位受訪者表示，他們都跟用人方簽了書面協議，其中對薪資、發薪日期等等都做了約定。他們也說，有些聲稱是日結的單位，以此為理由不簽書面協議，還是要警惕一點。

總的來說，前期企業不會向兼職員工收取任何費用，只有必要的工作服和健康證這類證件，是雙方需要配合完成的。例如，多多入職前只支付了去醫院辦理健康證的費用，和花了20元購買上崗時統一穿著的黑色鞋子，欣宇在入職時，以3折的員工工作服內購折扣，花70多元買了件上衣。他們也向深燃總結，如果怕被坑，那就盡量找名氣大的企業，“至少不會欠錢不給，就算欠錢了也好維權。”

兼職的門檻并不高。幾位受訪者表示，企業對于兼職員工的要求不嚴苛，比如在隨機抽查月到來的時候，部分表現不好、可能會出問題的兼職員工，可以先不來上班，以免到時候抽查不合格，連累全職員工被扣錢。兼職員工自然也沒有承擔繁重的KPI，只要工作差強人意，就能安然無事。入職前，對于兼職員工的培訓，也大多圍繞著企業文化簡單講講，其他技能、話術，都是邊做邊學。子君也說，就連疊衣服都沒人教她，全靠自己悟。

要有悟性，同時還要有耐性。“只能說體驗過才知道，我的腳像軍訓過一樣疼。”多多說，光是每天把洗碗機里的盤子收起來擺到架子上，都會把人累到麻木。

林琪也說，一天站8個小時確實很考驗體力。作為海底撈服務員的多多，更是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能坐下，“我們有個工作信條是‘快走慢跑’。”

除了身體上的苦，他們也表示，兼職員工的處境比較尷尬，經常會受到全職員工的刁難排擠。欣宇曾經在麥當勞做過一周兼職，“我剛去的時候，全職員工就過來陰陽怪氣地說，小妹妹可快點學，學完多干點活，我們就少干點。”那幾天，欣宇經常被呼來喝去，現在在耐克工作的林琪對深燃說，她正在經歷這些。

用勞動賺錢，這是兼職的真諦。有人說“除了錢，什么都沒得到”，也有人覺得自己變得更獨立和勇敢。還有一些人和多多的想法一樣：“我就是想多體驗幾種生活。”

*題圖及文中配圖來源于pexels。應受訪者要求，多多、欣宇、林琪、子君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