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禹舜：一個時代的藝術童話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期，盧禹舜的畫展在香港開幕，其獨特的山水畫圖式引起了讀者的驚訝、贊嘆和沉思……

一

認識盧禹舜，是很久以前的事，后來見到他本人，又讀了他的大量作品。老實說我的心情很困頓，他繪畫語言的神秘性已超越了這個時代大眾的審美經驗，他開辟了一條山水畫的新路徑。不管人們怎樣評價他的藝術得失，他的影響力在不斷擴大、他的圖式符號已成為這個時代獨一無二的審美標識。藝術的本質，是永遠創造新的想象，創造人類靈魂的新語境。研究盧禹舜，我一直認為至少應該有三個緯度：一是美術史的緯度；二是人類生命意志共振的緯度；三是多元文化匯通的緯度。這三個緯度構成了盧禹舜的詩意人文。

二

為詮釋盧禹舜其人其畫，我曾幾次前往哈爾濱。我把盧禹舜與陶淵明和梵高仨人作了一個簡單的比較研究，我驚人地發現他們仨有著共同的生命話題：一是仨人都有一個自己深愛的妹妹；二是仨人都愛一種花即盧愛荷花、陶愛菊花、梵高愛太陽花；三是仨人都崇尚天人合一（梵高信上帝）；四是仨人的才華天成；五是仨人都有現實的浪漫主義傾向等等。

一個大藝術家的誕生，時代既是他的背景，又是他的舞臺，同時也是他的土壤。他妹妹告訴我：盧禹舜從小就有繪畫天賦，他對東方壁畫和希臘神話情有獨鐘。我的研究結果說明：是時代賦予了他一種天才般的創造力，他的自我價值的實現，是那個時代的縮影。

中國山水畫的發展到傅抱石、李可染等堪稱傳統的終結。八五思潮打開了中國山水畫新世紀的大門，盧禹舜從新的美術思潮中脫穎而出，其代表作品有巜八荒通神》等系列。他的山水畫筆墨精神來自傳統，他的生命體驗歸宗白山黑水，他繪畫的母體語言取法宇宙。正如他自己所說＂八五年我在北京的學習，李可染先生的諄諄教誨打通了我的思維方式，使我對山水的理解超越了傳統的思維定式，更是突破了具象的思維空間，形成了宇宙洪荒之境象。” 無疑，盧禹舜對山水畫的釋讀具有他獨特的人文價值和藝術哲學的高度。

三

盧禹舜的文化和藝術觀，不但在儒道文化上有自己獨立的人文坐標，他對西方繪畫和敦煌藝術的形成都有自己特立的美學思考。他曾經對我說過："山水畫的文化濫觴至少要前推到巜詩經》年代，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的懂得，山水畫的審美要蘊涵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實際上中國古代哲學就是古典美學。所謂天有大美而無言。”

我不得不說盧禹舜對中國哲學和美學的理解超越了他的前代藝術家。他的山水畫是一幅東方文明和文化曙光的長卷，是他從繪畫上對中國哲學和美學思想的一次大開掘。我們不難發現，他繪畫的用色和想象空間，具有濃郁的敦煌神秘色彩和神話般的圖式語言。也就是說他的山水畫圖式結構堪稱“神話式”。其神秘的敘事性開歷史先河。

盧禹舜審美思維的突破，實際上已涵蓋了哲學、美學、詩學和文學、神話學及其他藝術學，更重要的是他的突破，對中國山水畫的文化情愫追索到了一個新的上古時期，也可以說“天人合一”就是中國山水畫的本源。所以我曾經在他的學術研討會上說過：道家文化不是盧繪畫藝術的惟一載體。他的繪畫思想是宇宙的洪荒、是神話的飛天和天人合一。盧禹舜認為天人合一的思想是中國文化的總源頭，道儒釋等都受這一思想的影響。

盧禹舜的思維突破，跨越了靜態的山水畫圖式研究，他從文化的基因打破了山水畫研究的瓶頸，很明顯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他實現了山水畫的新飛躍。如他的山水畫構圖徹底打破了“三遠”，他幾乎是上下構圖法我稱之為“神話式”構圖。這是東方繪畫藝術近幾百年來最耀眼的光芒。他的山水畫圖式實現了形式承載內容，同時內容又豐富了形式的一體化。也許，人們對他的藝術頁獻的理解，而會有不同的見地，這種學術探索很有必要。但藝術的本質將證明：最偉大的藝術是創造了前人未有的思維方式。藝術，失去了創造力就失去了藝術的生命力。這是世界藝術史已證明了的真理。

四

在盧禹舜的身上，我們不但要看到他天才的創造力，同時更要看到他陪伴寂寞筆耕不輟的奮斗力。在中外美術史上，像他那樣一絲不茍地獻身藝術的人也屈指可數。到國家畫院工作后他的事物性工作更加繁忙，但他從來沒放松過對自己創作的要求，同事們普遍說他有雙大腦，即可一邊畫畫，一邊處理公務。幾十年來他創作了驚人的作品，其作品數量之大，題材之廣，內容之深，每一篇都堪稱宏篇巨掣。盧禹舜后來回憶說：“八十年代是藝術的春天，我當時才22歲，他們比我都有優勢，我沒想到我的作品能打動讀者。我的反思是時代的推力。在時間上我從來沒有過半點懈怠。我的生命屬于藝術。”盧禹舜出道早，但他自己也沒想到在藝術的浪潮下，時代選擇了他。那時，他的觀念、思想和語境，盡管有特立的文化內在邏輯，但他畢竟只23歲。他的藝術思考有超時空的寬廣度，然深度并不成熟。他很真誠的詮釋了自己，起碼他不虛偽。有人說他是北人南相，這是最聰慧的面相。有一個藝術批評家說過：要是能打開齊白石和盧禹舜的大腦，那會有多么重要的發現！這是玩笑話，看來，在當時高度關注盧禹舜的批評家確有人在，只是人們對他的釋讀受制于環境。很少有人敢用天才來評價他。幾十年來，盧禹舜的創作大至分為如下幾大版塊：

一是從“八荒通神”到”精神家園”，這是他第一個時期的作品，其影響力最大的是＂八荒通神”；他用“盧染”完成了作品的基礎格調，把山水畫的審美推向了宇宙之始的混沌之境。這完全不同于傳統山水畫的路徑。可以說他是從一個更大的橫切面來表現大自然的心境和情感狀態。

二是從“域外寫生”到“ 乾坤大義”。＂域外寫生”是盧禹舜的扛鼎之作，開寫生即創作之先河。他紀錄了藝術家對世界審美的心靈共振。這批作品代表了當代畫家寫生創作的最高水平，他是一個時代的藝術童話，對研究寫生與藝術之實踐提供了豐富的創作成果。有評論大咖說過：五十年代可染先生的寫生作品，培養了一批有創造力的畫家；那么，盧禹舜的域外寫生，必將開起中國畫的新航道。

三是從“大德有鄰”到一些重大時政題材。他的筆墨耕耘，無論是數量或質量、無論題材的時間跨度、無論是內容的人文內涵或時代精神、無論是思想高度和生命維度等等，都把大道、大德、大情、大義和大我，與時代與世界與江山與人民融匯一體，這不但在中國畫壇，就是放在世界畫壇的審美視野，也是精彩紛呈的藝術盛宴。盧禹舜的實踐成果之豐富和廣博，遠遠超出了歷史上任何一個山水畫家，他的繪畫技巧和思想深度足以證明東方文化的深不可測和東方藝術的博大精深。

盧禹舜繪畫圖式語言的豐富性和審美意蘊及形式的變化無常，他的巜天地人和》、《永遠的敦煌》、《黃河安瀾天下大穰》等作品已成為世界繪畫史上的心靈共振和表現生命共通意志的一道海岸風光線。

盧禹舜的系列作品，是東方文明的時代閃電，他不但代表了當代中國山水畫的最高水準，也可媲美世界上當下任何一個國家的藝術和藝術家。如果，我們缺乏這種自信的認知，我們就有可能失去話語權。他創造了中國山水畫的諸多第一，是光大中國山水畫卓有成效的藝術大家，他對中國美術史的貢獻，突破了歷史的局限，在某種程度上他的作用力要大于他的前輩。我們反對個性的、盲目的藝術崇拜，但我們一定要有足夠的心里準備，要尊重事實，要客觀的認識文化自信，堅信我們的繪畫藝術將對世界藝術產生積極的影響。

五

一個時代的美術史，就是一個時代的審美心靈史。他紀錄著藝術家對自然的認知、對觀念形態的反思和對人的釋讀。現在，我們回過頭來看，盧禹舜不但顛覆了山水畫的歷史，開啟了山水畫的新紀元，使東方繪畫與人類生命意志共振放射出世界藝術最璀璨的人文光華。

藝術的閃爍，永遠沒有完美，只有心靈的共振，藝術的完美，在永恒的創造中………

羅明標 2024年2月20日至27日于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