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前首富，254億“危局”

“中國巴菲特”、知名牛散、福建前首富陳發樹，攤上事了。

5月26日晚間，中藥巨頭云南白藥突發公告稱，陳發樹、陳焱輝父子同時辭去云南白藥董事職務，辭職后均不再擔任公司及下屬企業任何職務。

值得注意的是，陳發樹從2009年就盯上云南白藥，從此開始了長達10多年的股權、話語權拉鋸戰，期間，他為爭奪股權，不惜與國企鬧翻，自掏千萬訴訟費將對方告上法庭。

因此，辭任消息一出，市場嘩然。陳發樹為何主動放棄了情迷多年的云南白藥？

01、“中國巴菲特”的誕生

網絡上，關于陳發樹的勵志樣本有很多種：小學未畢業炒股炒成福建首富、從木材商人到最強牛散、從農村小子到百億首富。

據公開資料，陳發樹1960年出生于福建安溪縣祥華鄉福洋村，由于家境困難，小學四年級便被迫輟學。窮人的孩子早當家，16歲，當同齡人上初中時，他就開始靠倒賣木材出門打工賺錢了，這份工作沒有辜負福建人的生意頭腦，陳發樹一步步成為廈門一帶最大的木材供應商，不僅手里有了積蓄，還在廈門買了房子。

隨后，他進軍生活百貨業，接手了一家名為“華都百貨”的鋪子，成功將要關門的店鋪盤活，并開了分店，生意盤子越做越大。1995年，決定單干的陳發樹創立了第一家屬于自己的百貨公司，取名“新華都百貨”，后逐漸發展壯大為新華都集團，業務范圍從百貨、超市擴大到工程機械、房地產等行業。

一次偶然的機會，陳發樹遇到了紫金礦業的董事長陳景河，這位“黃金搭檔”后來助他“一戰成名”。

這兩年黃金受追捧，紫金礦業瘋漲的故事，媒體沒少講。這家“超級挖礦機”2021～2023年，三年時間光分紅就分了171億元。即使是普通老百姓，也大概聽說過2020年“63歲金礦大王迎娶38歲模特新娘”的新聞。別人把財富比作礦，陳景河是妥妥的家里有礦。

然而，倒回到30多年前，紫金礦業還只是個不起眼的小礦山，去考察過的人都認為，那里的礦早在宋朝時期就已經被開采得差不多了，剩余資源所剩無幾。所以2000年股改時，紫金礦業的股票無人問津。

念地質專業的陳景河偏不信這個邪，他說服陳發樹動用名下的公司，出資3359萬元，持股20.19%，成為第二大股東。

這個賭局很快給了陳發樹超出常人想象的回報。

股改后第二年，紫金礦業被勘探出了高達138噸黃金儲量，遠遠高于之前勘探的區區5噸。再加上后期對全球礦山的大舉并購，紫金礦業搖身一變成了金礦之王。

到2008年紫金礦業A股上市時，陳發樹及新華都集團持股市值為155.29億元，賺了460倍。2009年福布斯中國富豪榜發布，年僅48歲的陳發樹以218.5億元的財富，成為了當年的福建首富。

現在回想起來，來自紫金礦業的超額收益，為陳發樹注入了強大的資本底氣，使他得以在投資上大展拳腳。

據長江商報統計，陳發樹2018年起逆勢出擊隆基綠能，等到股票大漲開始套現，累計投資收益至少70億。2020年起精準買入中國中免，半年時間浮盈近26億元。光是這兩家公司就讓陳發樹大賺近百億。

此外還有青島啤酒、久日新材等，陳發樹也都曾參與其中，獲得了或多或少的收益。

2023年10月，陳發樹以380億人民幣財富位列胡潤百富榜第122位。「市界」查詢東方財富網，截至2024年3月底，除云南白藥外，陳發樹手中最新持股數量為七支，分別為雷電微力、新華都、恒合股份、必創科技、祥源文旅、森特股份、隆基綠能，累計持股市值超55億。

然而，陳發樹似乎從未對任何一家公司，像對云南白藥一樣鐘情和執著。

02、十年情迷云南白藥

常年與商人打交道，陳發樹自知學歷和學識不高，很早就忙著去各大商學院進修，復旦商學院、長江商學院、中歐商學院都曾出現他的身影。商學院能學到企業管理知識是一回事，對于那里的學員來說，結識到更廣泛的人脈才是真正目的。

2007年，在長江商學院，陳發樹認識了一位云南白藥的領導，交流中，陳發樹對云南白藥的發展情況有了很深的了解，產生投資云南白藥的濃烈興趣。

2009年，陳發樹得知紅塔集團欲轉讓云南白藥股權信息，一口氣湊夠22億現金打入紅塔集團賬戶，試圖以33.543元的每股轉讓價收購云南白藥6581萬股，若轉讓成功，陳發樹將成為云南白藥的二股東。

沒想到，雙方股權協議簽了兩年多后，紅塔集團就是不配合交割過戶，這惹惱了陳發樹。要知道，在耽擱的兩年時間里，云南?藥股價?路扶搖直上，2010年10?更是達到了74元/股的歷史峰值，但股份沒到自己手里，陳發樹只能干著急，于是怒而將紅塔集團告上法庭。

當時被聘請過來擔任新華都集團總裁的“打工皇帝”唐駿后來回憶稱：“整個收購過程，我們只跟紅塔方面見了一面，我花了十分鐘時間讀了一下股權轉讓協議，覺得沒有問題，就讓陳總簽字了。”

協議的具體內容外界不得而知，但欲速之心卻讓陳發樹付出了不菲的時間和金錢代價。

2014年年中，歷經5年的“中國最大股權糾紛案”以陳發樹敗訴告終。最高人民法院終審判決，紅塔集團十日內返還陳發樹約22.076億元本金及利息，駁回陳發樹的其他訴訟請求。陳發樹白白損失了近1700萬訴訟費用，用著名財經金融評論家余豐慧的話說，“真是虧大了。”

但陳發樹入股云南白藥仍未罷休。2016年，機會又來了，云南白藥控股股東白藥控股實施混改，陳發樹斥資254億元獲得白藥控股50%的股權，從而間接持股了云南白藥。到了2019年末，陳發樹作為實控人的新華都持股24.37%，陳發樹以自然人身份持股0.70%，兩者加起來為25.07%，僅次于云南國資委的25.14%。

同樣在2019年，另一個重要變化是，陳發樹本人成為了云南白藥的聯席董事長，正式進入公司核心管理層。

至此，距離陳發樹2009年第一次實質性接觸云南白藥，已經過去了十年的時間。陳發樹也從49歲變為59歲。

陳發樹到來之前，云南白藥董事長王明輝是公司的一把手。王明輝1996年走馬上任時，正值云南白藥的瓶頸期，銷售額下滑，公司基本上只靠吃祖宗留下的老本——止血白藥維持業績。

在王明輝的帶領下，含有云南白藥活性成份，主打牙齦口腔問題的云南白藥牙膏、以及對標美國邦迪的云南白藥創可貼問世了，并突破性成為公司的盈利擔當，截至2023年，這兩大王牌產品的市場份額分別為66.5%和24.60%，持續穩居全國第一。

陳發樹來到云南白藥之后，老實巴交的云南白藥也沾上股癮。2019年，云南白藥年報上第一次出現“證券投資”內容，投資詳情顯示，云南白藥投資了九州通、雅各臣科研制藥、紅塔證券、中國抗體四支股票以及六只基金，對應的公允價值變動收益（公司持有的證券、基金單位凈值變化）為2.27億元，占當年利潤總額比例為4.80%。

2020年，嘗到甜頭的云南白藥繼續加碼，騰訊、小米、茅臺、伊利等都被列入投資名單，當年公允價值收益為22.4億，占公司利潤總額比例增長至32.94%。

但幸運之神沒有永遠站在云南白藥身邊，2021年、2022年，公司公允價值轉為負數，損失分別達19.29億和6.2億。“云南白藥炒股兩年巨虧20多億”登上各大媒體頭條。

投資失利明顯拖累了公司業績。2021年，云南白藥凈利潤28.04億元，降幅近五成。2022年小幅回升至30.01 億元，但這個數字也差不多剛剛恢復至2016年的水平。

2023年3月，云南白藥公告，董事長王明輝因個人原因，申請辭去公司第十屆董事會董事長及在云南白藥及其控股子公司的一切職務。這距離王明輝被選舉連任董事長職務，僅過去了四個月時間。

2024年1月17日，云南白藥宣布，在進一步聚焦主業、謹慎投資的原則下，其已于去年三季度退出全部二級市場證券投資，并計劃今年不再開展二級市場證券投資業務。“A股股神”終于“金盆洗手”。

在2024年一季度末最新財報中，處置清倉完手中證券后，云南白藥公允價值變動損失為1952萬。這相當于云南白藥給炒股收了尾。

03、云南白藥會更好嗎？

陳發樹帶給云南白藥的改變，不光是炒股風波。在他5月26日晚間被公開辭任云南白藥董事職務之前，2024年5月8日，經濟觀察網報道，云南白藥剛被曝出包括原董事長王明輝在內的5名前高管被查一事。報道中提到，陳發樹因涉及涉入王明輝等人案件之中長時間“失聯”。

讓人感覺微妙的是，5月27日晚，上海醫藥也發公告稱，陳發樹辭去公司非執行董事、董事會戰略委員會委員等全部職務。

陳發樹為何辭職？其本人是否還處于失聯狀態？「市界」詢問云南白藥以及上海醫藥方面，均未獲回復。

外界更為關心的是，陳發樹的離開，會給云南白藥帶去什么影響？

有雪球投資者觀察到，2023年財報后的第一次股東會，陳發樹就沒有出席，這是他入局白藥后的首次缺席如此重要的股東會。那時候或許已經釋放出了什么信號。

在部分人看來，屬于云南白藥的陳發樹時代基本宣告結束了。

事實上，根據財報顯示，截至2024年一季度，陳發樹控股的新華都集團持有云南白藥24.25%股份，仍為公司第二大股東。同時，陳發樹本人還持有公司0.7%股份。兩者持股比例合計略低于第一大股東云南省國有股權運營管理有限公司的25.03%。

也就是說，辭職后的陳發樹，仍然是云南白藥的重要股東。

涉獵中藥投資的個人投資者甲寅認為，“陳發樹的云南白藥股份不一定能保得住，接盤的也不會是私人老板，應該還是幾個或者單個國企、央企或者上市公司，一定是和云南白藥商業互補的企業為主。”

“當然這也是云南白藥長期潛水之后的第一個利好的資金聚焦點，后面可能還有醫美、工業大麻、核藥等一系列的聚焦點來吸引資金。”他告訴「市界」。

正如甲寅所講，云南白藥早早就對新業務有所布局。

2021年半年報中，云南白藥首次表示，公司產品云南白藥牙膏、云南白藥氣霧劑、云南白藥膏貼劑依舊是公司工業產品收入和利潤的主要貢獻者。但快速變化的政策、技術、需求，加之越來越多競爭者的加入，不斷對公司固有市場地位發起新的挑戰，云南白藥第二曲線的打造已成為白藥人的共識。

為了尋找第二曲線，云南白藥沒少“跨界”嘗試，推出過茶品、面膜、洗發水、減肥產品，還在上海開了美容院。有機構甚至對它寄予中國版“強生”的厚望。

不過種種探索并未給云南白藥帶來較多的業績幫助。

2023年，按產品分類，云南白藥毛利率水平最高的為工業產品（自制），毛利為64.24%，然而該部分業務的卻只占到其總營收的35.13%，毛利只有6.03%批發零售卻占到了64.68%。

云南白藥用大篇幅寫道，云南白藥膏銷售收入過9億元，云南白藥膠囊銷售收入過 6 億元，云南白藥（散劑）及云南白藥創可貼銷售收入過3億元。2023 年“雙 11”期間，云南白藥天貓牙膏官方旗艦店單店銷售業績首次破億……但這些都是耳熟能詳的產品。

可能唯一對公眾稍顯陌生的，就是防脫洗護領域的養元青，該年實現銷售收入超3億元，同比增長36%。

在云南白藥動蕩之際，對手片仔癀卻靠賣到上千元一粒的片仔癀錠劑數錢數到手軟。2023年，以片仔癀錠劑為主的肝病用藥營業收入首次超過44億元，為歷年新高，營收占比達到44%，營收增長率達到24.26%，毛利率為78.79%。

截至6月3日收盤，片仔癀股價228元，市值1378億元。而云南白藥股價52.91元，市值為944億元，早已不復2021年2000多億的往日榮光。

有人認為，云南白藥被陳發樹耽誤了十多光景，陳發樹如今的前途未卜，又何嘗不算是為自己的十年情迷買了一筆大單呢？

（文中甲寅為化名）

作者|陳 暢

編輯|韓忠強

運營|劉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