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做的是心臟手術,賬單上怎么會有 34 次會陰清洗?” 指尖劃過 60 萬元的住院收費單,西安交大碩士李女士的指節越攥越緊。
父親術后 46 天猝然離世的傷痛,在這串荒唐的收費項目面前,瞬間凝成了刺向心尖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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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市醫療保障局文件。圖/受訪者提供
2020 年的初秋,這份疑問還遠未浮現。彼時李女士的父親在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體檢,查出心臟主動脈瓣中度狹窄。
“得做手術”—— 醫生的話像一道指令,讓本就信任這家三甲醫院的李女士,立刻著手安排父親入院。
當年 11 月,手術燈熄滅的那一刻,她以為是新生的開始,沒承想父親轉眼因昏迷被推入 ICU,院方卻輕描淡寫地安撫:“病情穩定,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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繳費清單。圖/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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繳費清單。圖/受訪者提供
60 萬元的總費用里,醫保報銷剛夠一半,一顆心臟瓣膜單獨自費 28 萬 —— 這筆足以壓垮普通家庭的開銷,術前沒有任何醫生提過只言片語。接手的醫院醫生掀開手術創口,搖頭嘆氣:“口子開得太大,最佳救治時機全錯過了。” 術后第 46 天,冬至剛過,李女士的父親永遠閉上了眼。
“主動脈瓣中度狹窄,根本不用開刀。” 悲痛翻涌時,李女士逼著自己扎進醫學典籍,跑遍西安的專科醫院求證。當越來越多醫生給出相同結論,她轉身撲向那疊被淚水浸透的病歷和賬單,越查越心驚:
除了與心臟手術八竿子打不著的 34 次會陰清洗,還有 6000 元的紗布、5700 元的縫合線,這些模糊又高昂的收費項,像一張張貪婪的嘴,吞噬著父親的救命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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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女士列出的部分問題。圖/受訪者提供
病歷里的貓膩更令人脊背發涼。2022 年,李女士將醫院告上法庭,判決書的字句字字誅心:醫院實際施行的手術,和家屬簽字的知情同意書完全不符;術中植入的第一顆心臟瓣膜,病歷里沒貼溯源標簽,連材料來源、質量是否合格都無一字記錄。
法院最終判定,交大一附院承擔 70% 的賠償責任。可李女士攥著判決書哭紅了眼:“我爸沒了,這 70% 的責任,換不回一條命。” 她堅持上訴,案件被二審法院發回重審,至今仍在雁塔法院的審理流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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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女士獎金發放表。圖/受訪者提供
賬單里的反常,讓她警覺到醫保基金可能被濫用。2024 年,李女士抱著封存的全套病歷、整理好的診療規范和厚厚一沓收費單,直接向國家醫療保障局遞交了舉報材料。
2025 年 8 月,核查結果終于落地:她舉報的 43 項疑似問題中,24 項被坐實,核查人員還順藤摸瓜查出另外 2 項違規,合計 26 項問題,涉及違規使用醫保基金 75060.4 元。超量開藥、超標收費、過度醫療 —— 這些曾藏在白大褂下的貓膩,被徹底攤在了陽光下。
同年 10 月,手機提示音響起,2234.41 元的轉賬到賬。按照規定,這是她舉報查實金額 3% 的獎勵。錢不多,卻讓她四年的奔波有了回響。“我當年信這家醫院,是因為我也是交大人。” 李女士的聲音里滿是疲憊,卻透著股執拗,“現在我逼著自己學醫療知識,就是不想再有人像我爸一樣遭罪。”
如今,陜西省衛健委已回應,稱已對涉事醫院及醫生作出懲處。但李女士更想把自己的教訓說給所有人聽:“簽手術同意書時,別嫌麻煩,每一項都問清楚;核對賬單時,別嫌瑣碎,每一筆都盯仔細 —— 自己的健康,得自己把牢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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