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穿紅嫁衣的女孩

01

那一晚，河邊的月色被村里的人盡數打撈到眼底。

可她卻順著河流遠去，再也沒有人尋得到。

多少年后，村里還在流傳著她的故事。

她的名字叫黎南初。

斗南一人，初心不改。

爺爺為她取名的時候，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名字成了她一生的寫照，初心不改的黎南初，最終為了一人，年紀輕輕就喪了命。

坐在村頭抽著旱煙的爺爺，長嘆一聲，說那一年，那個丫頭還不滿17歲呢。

17歲，一個女孩的青春年華中頂頂美好的年紀。

黎南初有一座墓碑，藏在村后的梨樹園里，墓里葬著她的衣服，破舊的，素色的。

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一個做夢都想穿紅嫁衣的女孩，而她實際上連一件亮麗的新衣服都沒穿過。

02

黎南初家是地主成分，她出生的時候已經不是大小姐，而是跟著家人被批斗。

父親在她五歲的時候，因為心里憋悶再加上生病，撒手人寰，她的母親不久也隨之而去。

小小年紀的黎南初就父母雙亡，她跟著年邁體弱的爺爺生活，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好在小南初是個性格開朗的女孩，甚至骨子里還有那個時代少有的浪漫。

她喜歡花花草草，喜歡星星月亮，喜歡河水和倒影，喜歡一切美好的事物。

雖然她沒有進過學堂，但是爺爺一直再教她認字，她聰明好學，認識很多字，還讀了一些書。

書里的有大千世界，那時候她常常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小南初一天天長大，認的字越來越多，讀的書也越來越多，她心中的世界也更加豐富多彩，廣闊無邊。

03

誰會不喜歡一個心地善良，長得漂亮，熱情洋溢又愛笑的女孩呢。

村里的人從最初對她的疏遠，慢慢地接受，最后都很喜歡她。

晨起，你會在村頭看到一個笑著跟你大聲打招呼的女孩。

傍晚，你會看到一個滿頭大汗給孤寡老人挑水的漂亮女孩。

晚上，她還會在院子里唱歌，歌聲很溫暖，整個村子都好像因此涂抹了色彩，又灑滿了陽光。

她會溫柔地哄哭鼻子的孩子，會幫大娘嬸子們晾衣服，拆被褥，更會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老人們。

她甚至會給過路的陌生人一碗水，半個饅頭。

她的眼睛里都是光，閃爍著這世間的美好。

當然她對自己的爺爺更是孝順，家里家外的活幾乎全包，家里條件不好，她把最好的都留給爺爺，好吃的緊著他，有布料也先給爺爺做衣服。

爺爺后來眼睛看不見了，她又做爺爺的眼睛，帶著他在村里轉悠，跟他講村里發生的變化，帶他跟每一個村里人打招呼。

爺爺離世的時候，黎南初15歲。

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難過，可沒人看到她的眼淚。

爺爺走了，黎南初卻沒哭。

她說爺爺一定不希望她傷心，爺爺希望她快樂，她一定要快樂給爺爺看。

可是村里人卻哭了。

黎南初過去的15年生命里，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爺爺。

這世上，她沒有親人了！

04

又一年，黎南初遇見了自己的愛人。

她笑得全世界都亮了！

她說有了愛人就會有家，以后再生一群孩子，這世上就會有很多很多她的親人。

那是隔壁村的一個小伙子，比黎南初大三歲。

他長得好看，脾氣好，對她也好，而且他還很有學問，懂很多很多黎南初不知道的東西。

黎南初每天都會想辦法見他一面，兩個人一前一后邊走邊看對方一眼，然后一路走到村后，坐在河岸邊，晨曦和晚霞都看到過那一對小情人。

有愛情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甜的。

黎南初眼角有藏不住的笑，當然她也不藏著。

某一個傍晚，黎南初從村東走到村西，挨家挨戶對村里人說：“我就要嫁人了，穿上大紅色的嫁衣。”

她心底的喜悅已經飛奔出來，感染了村里的每一個人，大家都很替她高興。

所有人都為她送去了祝福，他們甚至商量著怎么給這丫頭湊一份嫁妝出來。

他們村里嫁出的姑娘，不能寒磣，不能讓婆家人瞧不起。

黎南初雖然沒了家人，可他們也心疼她，想要她一輩子幸福。

畢竟她曾為每個人帶來過歡樂，也都得到過她真心的幫助和真誠的熱情。

05

可是全村人疼愛的女孩，卻有人不拿她當回事。

黎南初沒能嫁成人，半年之后，那個小伙子低著頭跟她說對不起。

他說他家里人不同意，因為黎南初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孤女注定不會把幸運帶進他家里。

黎南初的心被傷得徹底，可她卻倔強地沒有哭泣。

她高昂著頭問他：“那你還喜歡我嗎？”

他沉默不語。

黎南初看到他眼角滴落一滴淚，她的整顆心都在抽搐。

“你愛過我嗎？”她沒忍住，想到書里的場景，還是追問了他那么一句。

他猛然抬起頭，看看她，嘴巴顫抖著說出一個字：“愛！”

“可是。。。”黎南初勇敢地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嘴，沒讓他說出后面的話。

她知道，他愛她這就夠了。

至于他沒辦法不聽家里的話不能娶她，她不怪他。

她當然也不怪父母和爺爺早早離去，她誰也不怪。

那年頭，牽手都讓人臉紅，可黎南初卻主動吻了那個男孩，他是她的愛人，還差點兒成了親人。

06

黎南初是在第二天晚上跳河的。

村里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之后，全村男女老少都出動了。

打撈了整整一晚上，月色漸漸隱去，晨曦升起。

那條河的水流不急，但唯獨那一晚卻突然像瘋了一樣。

村里人沒能打撈上黎南初，只撈上來她的一只鞋子。

有人在村后的大槐樹后面看到了那個男孩，他癱倒在那里，哭得支離破碎。

村里人在梨園給黎南初建了一座墓，墓里葬的是她生前穿的衣裳。

有人想讓她穿上一件大紅色的嫁衣，有人提出，沒準她自個兒已經尋到了，在我們尋不到的某一地。

07

黎南初離開后的第三年，那個男孩娶妻生子，而后從隔壁村離開，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就如同沒有人再能見到黎南初。

不知道他后來過得幸福不幸福，但是村里人說，小南初往后的每一世一定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