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貨幣體系（一）：難以滿足現代經濟發展需求的金本位制

（學之智經濟原創）

金本位制（Gold Standard）是一種以黃金為本位幣的貨幣制度，曾是19世紀至20世紀初國際貨幣體系的核心。在金本位制下，每單位的貨幣價值等同于若干重量的黃金，即貨幣含金量。當不同國家使用金本位時，國家之間的匯率由它們各自貨幣的含金量之比——金平價來決定。金本位制為國際貿易提供了穩定的貨幣環境，促進了經濟的增長和發展。在近現代經濟發展歷史上，金本位制可以分為古典金本位制和金匯兌本位制兩類。

與牛頓確實息息相關的古典金本位制

牛頓對貨幣制度發展起到非常重要的貢獻。沒錯，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物理學家艾薩克·牛頓。1696年，牛頓進入英格蘭皇家鑄幣局，成為鑄幣局的總監。上任后不久，他便大力打擊假幣，努力提高鑄幣質量。后來他發現，根本問題在于英國市場上金銀幣價格比率不固定，使得流通貨幣的貴金屬含量參差不齊，于是建議國家對黃金和白銀進行統一定價。在他的推動之下，英國議會于1717年立法，規定1個金基尼和21個銀先令等值，等量金銀的價格比為15.21:1。同時，牛頓確定了英鎊與黃金的兌換比率，每盎司黃金的價格確定為3英鎊17先令10便士，這一舉措大大提高了英國貨幣的穩定性。從此，英國確立了金銀復本位制，每發行1英鎊的紙幣就必須擁有相對應的黃金或白銀。

到1816年，英國議會通過了法案，確定了英鎊紙幣只盯住黃金，而白銀則失去了擔當貨幣的職能，成為了普通的商品。這標志著世界上最早的法定意義上的金本位制正式形成。隨后，從19世紀中后期至第一次世界大戰前，金本位制在歐洲盛行開來，并逐漸擴展到全球主要資本主義國家。法國、德國等歐洲大陸國家率先效仿英國，將本國貨幣相繼與黃金掛鉤，使得歐洲各國的貨幣制度趨于統一。在19世紀末，美國逐漸接受了金本位制，并于1900年通過了《金本位法》，正式將美元與黃金掛鉤，美元成為國際貨幣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隨后，日本、印度和拉丁美洲國家等也相繼效仿實行了金本位制。

中國在歷史上沒有嚴格意義上的金本位制，主要原因在于歷史上國內黃金產量較低，難以提供充足的流通貨幣。不過仍然存在貴金屬貨幣制度，主要以銀銅復本位制為主。例如，明清時期白銀成為主要貨幣，銅錢為輔助貨幣，形成“大數用銀、小數用銅”的貨幣體系。黃金則主要用于貯藏、賞賜，或者在絲綢之路等國際貿易中使用，但無黃金自由兌換機制。

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的金匯兌本位制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烽火驟然燃起，各國為了籌集龐大的軍費開支，紛紛開始發行無法兌換黃金的紙幣，這一舉措直接導致了金本位制的暫時中止。戰爭結束后，盡管各國竭力試圖恢復戰前的金本位制，然而由于黃金供應的嚴重不足以及分布上的極端不均，古典金本位制已難以全面復原。為此，各國開始對金本位制進行必要的調整，以期緩解黃金短缺的燃眉之急。

1922年，在意大利的熱那亞，世界歷史上首次國際經濟會議隆重召開。與會各國深入探討了重建國際貨幣體系的重大問題，并一致建議采用金匯兌本位制，以有效節約黃金的使用。這一具有前瞻性的建議，為金匯兌本位制的順利實施奠定了基礎。隨后，德國、奧地利、意大利、丹麥、挪威等約30余個國家相繼實行了金匯兌本位制。這些國家中，多數為一戰中的戰敗國或經濟實力相對薄弱的國家。與此同時，英國、美國等少數經濟實力雄厚且黃金儲備充裕的國家，則選擇了金塊本位制，即紙幣僅能兌換金塊不能兌換金幣，且兌換額度受到嚴格限制。

在金匯兌本位制下，本國貨幣并未直接與黃金掛鉤，而是通過掛鉤外匯的方式間接與黃金產生聯系。具體而言，本國貨幣與另一個實行金本位制或金塊本位制的國家貨幣保持固定的比價，并在該國存放相應的外匯準備金。這種雙掛鉤機制使得本國銀行券及紙幣無法直接兌換黃金和金幣，而只能兌換外匯；外匯則可以在國外自由兌換黃金，從而間接地實現了本國貨幣與黃金的掛鉤。

然而，到了1930年代，世界經濟危機全面爆發，避險情緒驟然升溫。主要工業國家紛紛開始囤積黃金，導致金本位制下的流動性嚴重不足。這一狀況進而引發了全球物價的持續下跌和債務負擔的不斷加重。面對這一嚴峻形勢，各國不得不被迫放棄金本位制，而金匯兌本位制也因此失去了其存在的基礎，最終走向了瓦解的命運。

自1930年代大蕭條期間金本位制度崩潰，到布雷頓森林體系建立之前，這近20年中，國際貨幣體系分裂成幾個相互競爭的貨幣集團。為了增強出口競爭力，各國貨幣競相貶值，國際金融市場動蕩不安。

金本位制存在不可彌補的缺點，現代經濟無法回歸金本位制

金本位制度具有固有的優點，在經濟社會發展歷史上起到了極為重要的積極作用。金本位制的核心在于各國貨幣以黃金為定值標準，這一特性確保了貨幣的穩定性和可信度。由于貨幣與黃金掛鉤，人們對貨幣的信心得到了增強。這種信心有助于抑制通貨膨脹和貨幣貶值，維護貨幣體系的穩定。在金本位制度下，各國貨幣之間的匯率由各自貨幣的含金量決定，相對固定。這種穩定性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和匯率風險，促進了國際貿易和投資的發展，推動市場規模的擴大以及經濟效率的提升。

盡管金本位制度具有諸多優點，但其固有的缺陷也使其無法適應現代經濟的復雜性和快速增長的需求，最終不得不被淘汰。綜合而言，金本位制存在4個致命缺點。

一是黃金供應量無法滿足經濟增長需求。

在19世紀，在加州淘金熱、南非發現金礦的支持下，全球黃金產量年增速位于2.5%-2.8%，高于世界經濟年均增速，能夠支撐貨幣擴張。然而，20世紀以來，黃金儲量不足問題日益顯著，全球黃金產量年增速降到2%以內。與此同時，技術進步促進全球經濟增速顯著提升，貨幣供應需求年均增速超過5%。尤其是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高品位礦枯竭、環保成本上升，全球黃金產量年增速已經降到1%以內。金本位制下，貨幣供應受限于黃金儲備，難以滿足經濟擴張需求，容易導致通貨緊縮和經濟蕭條。

2023年全球GDP約105萬億美元，而黃金總價值僅12萬億美元左右（按1800美元/盎司計算）。這意味著黃金無法支撐現代經濟對貨幣的需求，金本位制度在現代經濟中已不具備可行性。

二是黃金儲量分布與全球經濟分布不匹配。

黃金作為一種珍貴的金屬，其儲量分布在全球范圍內存在顯著的不均衡性。這種不均衡性不僅體現在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而且與全球經濟的分布存在明顯的不匹配現象。一些經濟規模較大或人口眾多的國家，黃金儲量相對較少，金本位制難以提供足夠的流通貨幣支撐。一些經濟規模不大或人口不多的國家卻擁有較多的黃金儲量，這就會引起全球經濟失衡。

三是國際收支調整機制僵化。

金本位制下的國際收支調整機制，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實現自動平衡，但其僵化性也是顯而易見的。核心問題在于金本位制下匯率制度相對固定，無法根據國際經濟形勢的變化進行靈活調整。國際經濟形勢是不斷變化的，各國之間的經濟增長速度、通貨膨脹率、貿易條件等因素都在時刻變化著。固定匯率制度無法及時反映這些變化，導致匯率偏離實際均衡水平，進而影響經濟的均衡性和穩定性。例如，隨著時間推移，以前經濟較弱的國家可能變得強大，需要貨幣升值；以前經濟強大的國家可能逐漸走弱，需要貨幣貶值。然而金本位制下匯率保持穩定，難以反應國家實力變化。

四是缺乏應對經濟危機的靈活性。

在金本位制度下貨幣政策受限，央行無法主動調節利率或貨幣供應來應對經濟危機。當經濟出現衰退，央行無法通過降息來刺激經濟，這加劇了經濟衰退的嚴重程度。在1930年代大蕭條期間，正是由于受到金本位制的限制，全球主要工業國家都難以有效應對市場萎縮，使得蕭條延續了數年之久。這些國家被迫放棄金本位后，經濟才得以復蘇。現代央行需要靈活調節利率、實施量化寬松等貨幣政策工具來應對經濟危機和穩定經濟。金本位制度限制了央行的這種靈活性，無法適應現代經濟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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