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峰們的智商稅生意，越做越離譜……

“反對教育產業化”是中國大眾篤信的政治正確，讓人感到諷刺的是，教育沒有產業化，高考填報志愿卻成了新興產業。志愿填報有償指導，每年割一茬，一茬吃一年。

“可憐天下父母心”，騙了多少可憐人？

2016年志愿填報有償指導還只是1.6億的小眾生意，如今已經成了規模逾10億的龐大產業。有人高調退出，有人悄然殺入。

5月底，行業領軍人物、超級網紅張雪峰宣布暫停直播，“也有可能，這是你最后一次在網上看見我，我都不敢保證明年你一定能見到我”，“不管以后發生啥事，希望大家記住，我對得起大家。”的含淚告別，更是引發全網關注。

張雪峰淚灑直播間，非常突然。就在三月份，張雪峰創立的教育機構峰學未來還在漲價，今年的兩大高規格服務“夢想卡”和“圓夢卡”比去年又漲了1000元。12999元可以擁有“夢想”，再加6000塊就可以“圓夢”了。高考志愿填報成了產業，夢想有了定價。

貴不貴，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可以確定的是，對張老師的孩子，那只是一點小錢。

今年1月，張雪峰談到對女兒的規劃時表示，如果女兒學習不好，混一個本科就可以，然后讓她進銀行，“我兩家公司長期存款都是過億的，我女兒去哪個銀行工作，我就把我的錢存在哪個銀行”。你有兩個小目標起步的身價，“夢想”不過是免費附贈的添頭。

張雪峰的粉絲們常常把峰哥奉為“反資本”的偶像，動不動就為峰哥“動了資本的蛋糕”打抱不平、義憤填膺。可峰哥自己不是實打實的資本嗎？志愿填報有償指導，就是一塊大大的資本蛋糕啊。

峰哥高調退出江湖，留下的不是背影，而是傳奇。一個張雪峰離開，千百個張雪峰入局，卻是廉價的仿品。

志愿填報有償指導，也“消費降級”了。

近日，北京某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因涉嫌發布“高考志愿規劃師”速成培訓違法廣告，被市市場監管局立案調查。

經調查，該機構在社交媒體平臺發布廣告稱，高考志愿規劃師“輕松入行”“0基礎”“無專業限制”，還有“工作地點靈活、接單變現增收、就業前景廣闊”等好處。該機構被查的原因是違反廣告法，肯定有夸大虛假的成分。不過，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高考志愿規劃師”。

這個為夢想定價的職業，門檻極低。市面上的培訓機構五花八門，所謂發證不過是一張證明。接受培訓者花數百元三五天即可拿證，廉價速通，“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因為吃虧上當都是拿來賣的。

很難想象，那些培養出大學生的家長們會把孩子填報志愿的人生大事交給這樣一群來路不明、專業能力毫無保障的“老師”打理。然而，少則千百、多可上萬的真金白銀就這么義無反顧地地投了進去。

真是不知道其中有貓膩嗎？不見得。很多家長自嘲“花錢買安心”，可見他們的心里多少是有數的。明知是坑，也要義無反顧地跳下去，“重視教育”的極致體現？并不是。

“中國家庭重視教育”純屬意淫，因為受重視的從來都不是教育，而是就業。絕大部分中國家庭的教育追求，只有文憑這塊敲門磚罷了，道德情操、性格養成、審美品味的存在感都低到忽略不計。

功利主義追求的濃度突破了系統下限，等待他們的多半是欺詐陷阱。志愿填報有償指導產業，就是極端功利主義的畸形教育觀催生出的畸形產業。

志愿填報指導的真實技術含量其實很有限。無非是避免滑檔退檔的技術失誤罷了。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滑檔風險本來就是小概率事件，稍微上心一點就能避免。并不需要勞師動眾、花錢充卡的專業指導，多聽聽學校老師的意見就足以應付。而且，教育部門也會給出足夠的信息，官網免費都能查到，家長和考生花點心思是不難搞明白的。

實際上，在張老師的直播中，這類技術指導的占比微乎其微。家長們更關心的是專業選擇的職業前途，多多少少都有“花小錢辦大事”的心存僥幸。

然而，職業前途哪里是可以輕易預測出來的？

即便是專業能力和收費標準同樣突出的張雪峰，也屢屢翻車。有網友找到了2020年7月張雪峰發布的公開視頻，視頻中他向高考學生極力推薦土木專業。給出的理由堂堂正正、通俗易懂：中國一直在進行城鎮化建設，農村人都在往城里跑，城里人掙錢越來越多，有了改善居住的需求，這樣房地產就會發展，所以學土木專業將面臨更多的就業機會。

張老師的話，聽著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是，道理是道理，現實是現實。四年后的現實卻是房地產不景氣、基建熱退潮，土木專業成了吃土專業。

類似的情況還有船舶與海洋工程專業、食品科學與工程、生物醫學工程專業，張老師當年的力薦，回看都是“入坑指南”。

列舉這些翻車案例，不是質疑張雪峰的專業能力。而是要指出，就業方向預測本來就“測不準”。中國產業顯著的潮汐效應，就業市場的風向沒有規律可循。

金融行業紅極一時，如今卻是“降本增效”的重災區。

計算機專業也曾如火如荼，眾人艷羨的“大廠”進入門檻愈來愈高。

昔日眾望所歸的醫學專業，卻成了“勸人學醫，天打雷劈”的避之不及。

造車新勢力的“搶人大戰”記憶猶新，如今卻是人去樓空、拉橫幅討薪的凄凄涼涼。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的命運無常，已經是近年來中國就業市場的常態。多智近妖的張雪峰測不準，那些幾百塊錢速通的“高考志愿填報師”就更測不準了。這是中國家長和孩子必須面對的現實。

中國就業市場的潮汐效應顯著，熱點快速切換，不是市場機制發揮作用，而是跟著產業政策的指揮棒起舞。

市場變化的弧線是平滑的，政策轉換的起伏是突兀的。市場規律是可以預測的，政策風向是測不準的。

所以，中國的產業熱點短則三五年，長的也不過十多年。每次產業政策的切換，都是“只見新人笑，舊人淚何處”的悲歡離合。曾經的“重點”、“支柱”成了當下的“代價”，那些不重要、不健康的產業更是慘遭淘汰。

于是乎，那些入錯行的昔日學子，也成了“代價”的一部分，身不由己地從天堂跌落到地獄。

這是命，得認。“我命由我不由天”只屬于哪吒，不屬于凡人。面對現實，放棄無謂的掙扎。

經歷了幾輪政策潮汐的高強度高密度沖刷，中國的就業市場已經很干凈了，“高校-職業”的體系清晰純粹。重要的不是專業方向選擇，而是上下分層。能進211、985，還有一條通向高端就業的窄縫。進不了這個精英層的，選啥專業都大差不差，大概率都拿不到含金量高的職業敲門磚。君不見，跑快遞、做保安的二本、專科大把，專業出身齊全，一點也不挑。既然選不對，也就無所謂選錯了。

所以，對大部分考生而言，在填報志愿上搞得很專業的樣子，無非是買個安慰劑。“花錢買安心”的志愿填報指導服務，保質期4年，不退不換，不接受客戶評價。因為4年后的求職大戰，又是一場身心俱疲的人生考驗，誰還有心氣和當年的“高考志愿填報師”較勁？
花點小錢也就罷了，真當回事不值得。人家是幾百塊錢買來的證，你花幾千上萬購買他們的服務，不是活脫脫的上門韭菜嗎？

在高考志愿填報上，與其追逐虛無縹緲的就業方向預測，還不如輕松一點。花錢也買不到安心，家長就不要越俎代庖了。志愿選擇的職業方向以孩子的興趣志向為主。說不定就有了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意外之喜呢？省下付費咨詢的千八百，全家慶祝高考結束的酒桌上填幾道菜，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