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小河邊,最近天天熱鬧。
下午兩三點,日頭正毒,河灣里已經撲騰著幾個半大孩子。光屁股的,穿泳褲的,一個個跟泥鰍似的在水里鉆來鉆去,家長在旁邊坐著,有的玩著手機。
河埂上站著另一群人。穿紅馬甲的志愿者舉著喇叭喊:“水深危險,快上來!” 戴紅袖章的村干部沿著河岸來回走,手里攥著宣傳單。還有穿制服的輔警。
有人調侃說:“一群人盯著另一群人洗澡,誰也不敢動真格,誰也松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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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里的老師們,暑假沒歇著。每天早上在家長群里發防溺視頻,中午挨家挨戶打電話,傍晚還得跟著巡邏隊去河邊轉。
“不是沒宣傳過。”有老師嘆口氣,班會開了,防溺手冊發了,家長簽字畫押的承諾書堆成了小山。可到了河邊,那些“不準”“嚴禁” 就跟被水泡了似的,軟塌塌的沒力氣。
不私自下水游泳,不擅自與他人結伴游泳,不在無家長或老師帶領的情況下游泳,不到無安全設施、無救援人員的水域游泳,不到不熟悉的水域游泳……看似都是“不”,實則更像是告訴孩子們:可以游泳。
宣傳、工作的時候,肯定會竭盡全力。但是,當看到家長們陪著孩子在河里時,既不是“私自下水”,也不是“不在無家長或老師帶領的情況下”。所以,想勸說,卻毫無根據,只能在岸邊守著。萬一出事,能及時施救。如果沒有出事,也不能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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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對岸的張大爺看得明白。他年輕時在河里救過三個孩子,現在天天搬個小馬扎坐在老槐樹下瞅著。
“不是孩子們不怕死,是沒地方玩。” 他指了指遠處,“你不讓他們下河,他們能去哪?”
這話戳到了痛處。鎮上的干部也頭疼,包里揣著防溺工作清單,上面列著二十項任務:橫幅要掛到村口,喇叭要響到半夜,每天得拍巡邏照片發工作群。有天他跟一個玩水的孩子聊天,孩子說:“你們天天喊,也沒見誰教我們怎么游才安全。”
傍晚收隊時,大家坐在河埂上抽煙。有人說說:“昨天跟東邊村的同事聊,他們那也一樣,一群人圍著塘口轉,孩子們在水里比誰憋氣久。” 志愿者接話:“這哪是防溺,這是打游擊。”
遠處的水里,孩子們還在鬧。不知誰喊了一聲“干部來了”,一群人 “撲通撲通” 往岸上爬,穿衣服的功夫,巡邏隊剛走遠,“撲通” 聲又響成一片。
王老師看著手機里剛發的工作群消息,照片里她和同事們站在河邊,表情嚴肅。配文寫著“堅守崗位,筑牢防線”。
她早上送孫子去城里,小區門口貼著“暑期游泳班招生,含急救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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