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4期： 推磨（隨筆）

推磨（隨筆）

文/簡真瑜

或許是年紀的緣由，經常回憶起那段簡單而純粹的時光，印象較深的是曾經推磨的情景。

在鄉村，在那個沒有機械轟鳴、電動設備的時代，石磨是最樸實無華的家用勞作工具，每家每戶都有，用來磨面。石磨是青石做成的，比較笨重，下磨磙固定，上磨磙繞著中心軸旋轉，上下磨磙都鑿了許多鋸齒樣的溝槽，疊在一起，且阻力較大，憑這些齒溝把糧食反復磋磨成粉，其表面磨得光滑。

那時，吃的口糧也好，加工特色產品也罷，還是豬吃的飼料，將食物研磨碎成粿粒或粉末或漿汁，如大米、小麥、包谷和紅苕等雜糧，湯圓、豆腐等，所有的碾米磨面全靠人力磨碎，都是手工作業，一磨就十來斤，多則幾十斤、上百斤，每天都得推磨，大多晚飯前，起碼在半小時以上，將金黃的玉米、飽滿的小麥、破碎的紅苕、浸泡的大豆磨細，也算是基本任務，成了自覺行動。若沒有磨碎磨細的，還重新研磨，一遍不成，接著兩遍、三遍，如此反復，直到磨細磨凈，篩出面粉，剩下麩皮麩糠渣子用作豬飼料。研磨后，剩下的細活由媽媽張落處理，用簸箕、籮筐、桶缸等篩選或過濾，篩下細面粉沫或濾出漿汁，再加工煮熟，變成餐桌上的美食。

推磨，看似簡單，實則繁瑣。推磨不僅是個繁重體力活，而且是個技術活。小時候，最害怕推磨，可幫助父母分擔家務理所當然，情理之中。年紀尚小的我，力氣不大，先是從添磨做起，即添加食物，在石磨旋轉研磨中，把磨碎的東西加入磨眼，且不灑不漏，準確地添到旋轉的磨眼里，順著磨眼流下去，非練就功夫不可，也算是佩服的精湛技巧。講究配合，一般由三人搭檔，其中一人添加、兩人推動，協同配合默契，不協調一致，就會費力不討好，還會傷手，摔倒在地。后來，熟能生巧，習以為常了，既輕松又高效。

推磨，非常費力，且有堅韌的毅力、持續的耐力。需要掌握好力度和節奏，有熟練技巧和足夠的耐力，保持勻速轉動。推磨，雙腳弓步站立，前蹬后繃，雙手緊握丁字型的磨把，用力使勁推拉，半圈推，半圈拉，讓蠻重的石磨推動旋轉起來，吱咕轉動，且持續保持勻速旋轉。推磨的當初，不惜氣力，一股子猛勁，沒推幾圈，就沒有力氣了，使不出勁了，還打起泡繭，疼痛難忍。有時，推得膩煩，無精打采打瞌睡。每一次的推動，都需要用力使勁，順勢而為，合力推進，讓石磨一圈一圈地旋轉，磨呀、磨呀，轉呀、轉呀，仿佛走著一條辛苦勞作無盡的路，累得滿頭大汗，脊梁上的汗水像小溪往下流，衣服被濕透了，推得手軟疲乏，精疲力盡。每當石磨轉動時“吱吱”聲，仿佛是大自然的交響樂，有心曠神怡的感覺。每當磨出來做的飯菜散出清香味，享受勞動成果別有一番滋味。

后來，改革開放，經濟發展，科技進步，條件逐漸改善了，要么用半成品或成品了，要么購置簡單的加工機械設備，諸如電動機取代了繁重的石磨，人們終于從推磨的困頓中解放出來，有更多的時間去打理莊稼和家務。由此，石磨、碾磙等工具隨時代變遷，被各種先進的機械所取代，完成使命漸漸消亡退出了我們的生活，終于轉出了一代人生、一部家史、一部鄉村史，磨出了一個生活改善的新時代。在邊遠偏僻農家，還可看見擺放在房屋的一角，靜靜地躺著并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在少數農家樂、民宿，有其蹤影，象征性擺設，吸引人們眼球和味覺，諸如石磨豆花等。在農事博物館作觀賞紀念之物，在拍懷舊電視劇的地方當作道具了。

石磨不僅僅是簡單的磨面工具，更是一段歷史，一種情感，刻下不滅的年輪，每一道痕跡都記錄著歲月的沉淀，像是一位沉默的長者，承載著我們童年的記憶和鄉村的溫情，見證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推磨，不僅是一種勞作方式，更是一種生活體驗。我們這一代人大都推過石磨，小小的年紀、小小的身軀，磨煉了意志，感受到了勞動的意義和價值，感受到生活的不易，體驗了成長的艱辛，學會了堅持與耐心，懂得了珍惜與感恩，夯實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練就了人生路上寶貴的財富。而今，每當想起當年推磨的日子，心中總會涌起一股暖流，對過去歲月的懷念和致敬。

（作者：簡真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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