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
鄧啟金
三碗老酒潑地，驚起三只灰鴿
“煦飛兄！您這腳程忒急——黃泉道上的野菊花還沒開透呢！”
哥幾個在簋街老攤兒擺下四碟八碗，羊肉串炭火噼啪爆火星子，倒像是給您擂的送行鼓。干了這碗！敬您九十年代踩著鳳凰單車闖國貿的愣勁兒，更敬您換了紅旗車也不改胡同味兒的根性！
江湖規矩是秤，您使了一輩子：
王府井切墩兒那陣，三斤肉絕不少一錢；
東三環盤樓那年，七輛鐵騾子（豪車）鑰匙甩給兄弟：“開去！栽了算哥的！”
張家口風雪追債整十冬，后備箱里點心匣子碼得齊整——討債是討債，禮數是禮數！可如今吶…規矩叫狗啃了！那欠債的龜孫縮在空調房里刷抖音，哪記得當年您為他押房本的響動？
換車惹閑話？呸！
路虎是給暴發戶蹚渾水的，紅旗是給老江湖鎮場子的！您笑咪咪捻著核桃：“鐵皮裹尸還是木頭裝人，橫豎六尺地！”查出來胃癌那晚，您蹲攤兒前啃羊蝎子，油手拍我肩：“老弟，閻王殿的酒要是摻水，老子掀他桌子！”可您終究太厚道——病床上還攥著欠條，卻忘了跟無常鬼討個彩頭：來世該配八抬大轎！
切爺！您且撒歡走！
奈何橋頭遇見攔路的，報我兄弟草字招牌！孟婆湯要是兌水，您摔碗罵街——弟兄們燒十壇牛欄山過去！有人說那幫老炮為啥不第一時間向您道別，這幫老炮兒哭不出聲，只拿煙頭燙穿生死簿！
江湖瘦了，瘦成朋友圈三行祭文；江湖也還活著，活在您紅旗車碾過的長安街塵煙里。
真袍哥悼詞，如銅錢邊緣——外圓內方。摔碗斷的是陽世緣，留的是陰間路，灰鴿旋空處，自有新江湖破土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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