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嗓子” 姚莉：被幸運眷顧的傳奇歌者

作者：山佳

閑暇之余，我總愛翻閱民國畫冊，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周身散發著獨特的書卷氣，明星們也別具一格的時尚感，無不讓人賞心悅目，沉醉其中。

在這些畫冊里，我邂逅了一位特別的歌者—— 姚莉。她的人生，從青春年少到遲暮之年，仿佛被幸運之神緊緊跟隨，一路都有貴人相助，順遂得令人驚嘆。

初入歌壇，幸遇伯樂

1922 年，姚莉出生于上海，原名姚秀云。命運在她幼時就開了個殘酷的玩笑，父親早年因病離世，好在母親堅強樂觀，獨自撐起了這個家。

那時，周璇的歌聲風靡上海灘，被尊稱為“金嗓子”，收音機里常常流淌出她婉轉悠揚的旋律。姚莉成了周璇的忠實歌迷，平日里總是不自覺地模仿她的嗓音。

一次偶然，舅舅帶著姚敏、姚莉兄妹前往電臺現場唱歌。他們的歌聲通過電波傳向四面八方，正巧被周璇的丈夫嚴華捕捉到。嚴華瞬間被姚莉的聲音深深吸引，仿佛聽到了天籟之音。

于是，嚴華迫不及待地找到姚莉，誠摯邀請她第二天前往百代公司。這突如其來的邀約，讓姚莉興奮得徹夜難眠，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我要成為大明星了！”

第二天，姚莉懷著緊張又激動的心情見到了嚴華。嚴華讓姚莉唱起周璇的歌，同時在鋼琴上仔細測試她的音域。兩周后，由嚴華創作的《賣相思》成了姚莉的出道之作。歌曲一經推出，迅速火遍大街小巷，那一年，姚莉年僅15 歲，一顆歌壇新星就此冉冉升起。

佳作頻出，情竇初開

上海灘有位才華橫溢的作曲家陳歌辛，人送外號“歌仙”。他獨具慧眼，相中了姚莉干凈的聲線和寬廣的音域，覺得她的嗓音與自己創作的《玫瑰玫瑰我愛你》風格完美契合，便將這首歌交由姚莉演唱。

歌曲上線后，毫無懸念地成為電臺熱門單曲。姚莉的演唱功不可沒，她的歌聲中既有少女的純真與奔放，又飽含濃郁的上海風情，讓人陶醉其中。憑借這首歌，姚莉一躍成為當時炙手可熱的歌星，那時她才16 歲。

在姚莉眼中，陳歌辛帥氣又斯文，更重要的是，他當時還未婚。青春懵懂的姚莉，不知不覺間對陳歌辛暗生情愫，盡管那時她或許還不太明白愛情究竟是什么。每當陳歌辛作曲時，姚莉總會在一旁靜靜看著，內心涌起一種別樣的感覺。

然而，母親從小的教導深深刻在姚莉心中：女孩子要端莊穩重，不可輕浮。于是，這份愛意只能深深藏在姚莉心底。直到晚年，面對記者，姚莉才輕聲吐露當年對陳歌辛的傾慕。她還曾感慨，十分佩服李香蘭的勇氣，敢當著陳歌辛長子陳鋼的面，直言若陳歌辛未婚，自己定會嫁給他。

情路波折，終得良人

陳歌辛步入了婚姻殿堂，姚莉也有了自己的戀愛對象。男友對姚莉關懷備至，呵護有加。但這段感情卻遭到了男友家人的強烈反對。在那個講究門當戶對的年代，身為歌女的姚莉，被男友家人視為“高攀”，這段感情最終無奈收場。

后來，姚莉在揚子飯店駐唱長達五年。飯店副經理黃志堅對這位舉止優雅的女歌手極為欣賞，有意撮合她與自家公子黃保羅。彼時的姚莉，已然是上海灘聲名遠揚的一線歌手，收入頗豐。相比之下，黃保羅在財富上或許稍遜一籌。但姚莉更看重人品，她被黃保羅的真誠樸實所打動。最終，黃保羅贏得美人歸，婚后二人生活幸福美滿，黃保羅也成為姚莉堅實的依靠，攜手走過近六十年歲月。

香港發展，再創輝煌

1950 年，姚莉一家遷居香港。1952 年，百代公司在香港設立辦事處，姚敏與姚莉毫不猶豫地選擇與老東家再度合作，重新加入百代。

姚敏不僅歌唱得好，還自學成才，涉足作曲領域，創作出《小放牛》《森林之王》《春風吻上我的臉》《站在高崗上》《賣湯圓》《采紅菱》等眾多經典作品。妹妹姚莉憑借美妙的嗓音和深情的演繹，成為哥哥作品的最佳詮釋者。1956 年，兄妹倆分別為電影《桃花江》作曲、主唱，影片大獲成功，掀起了 “國語歌唱片的潮流”，姚莉在香港迎來了事業的又一高峰。彼時，鄧麗君來到香港，還特地前去拜訪姚莉，毫不掩飾對她的崇拜，將其視為偶像。

有人打趣說，姚敏、姚莉的名字諧音“要名要利”，太過直白。每次面對記者的詢問，姚莉總是笑著把 “鍋” 甩給舅舅，稱是舅舅給他們取了這樣的名字。

痛失兄長，轉型幕后

1967 年 3 月 30 日，姚敏在參加宴會時，突發心臟病，不幸離世。這一噩耗如晴天霹靂，讓姚莉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之中。出殯那天，港臺眾多大牌歌星潘秀瓊、崔萍、葛蘭、張露等齊聚姚敏靈前，共同唱響他的代表作《情人的眼淚》，歌聲悲痛，聞者落淚。

此后的三年，姚莉痛苦得不敢打開收音機，因為里面時不時就會傳出哥哥創作的歌曲。在百代同事的不斷鼓勵下，姚莉逐漸走出陰霾。她明白，哥哥只是結束了人間的旅程，開啟了另一段未知的征程，在時光的長河里，他們終會重逢，不必過于悲傷。

從那以后，姚莉告別歌手身份，轉型成為百代唱片的監制，全身心投入整理哥哥的遺作。提及姚敏，姚莉總是滿臉驕傲，豎起大拇指稱贊：“哥哥當然是最好、最厲害、最棒、最偉大的。”

1978 年，姚莉正式辭去百代的工作，選擇歸隱，享受寧靜生活。1987 年，陳蝶衣榮獲香港中文電臺金針獎，姚莉親臨現場祝賀。為表達對她的敬意，眾歌手簇擁著姚莉，一同唱響《春風吻上我的臉》。

傳奇落幕，經典永恒

2012 年，馬來西亞音樂人楊偉漢懷著崇敬之情，專程前往香港拜訪姚莉，他的母親也是姚莉的忠實粉絲。此后，楊偉漢耗時四年，撰寫了姚莉的傳記《姚莉 — 永遠綻放的玫瑰》，還在馬來西亞制作了音樂劇《姚莉 — 玫瑰傳奇》，向這位傳奇歌者致敬。

年近九十的姚莉，被楊偉漢的誠意深深打動，親自前往觀看音樂劇。她依舊妝容精致，風采不減當年，感慨道：“沒想到自己演唱的歌曲，竟串聯起了我的一生。” 當楊偉漢問她，一生中最喜歡的時光是何時，姚莉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最喜歡的日子就是現在！”

2019 年 7 月 19 日，姚莉安詳地走完了 97 年的人生旅程。即便在當下，再次聆聽《玫瑰玫瑰我愛你》《恭喜恭喜》等經典之作，依舊能感受到她歌聲中的獨特魅力，仿佛又看到了那位用美妙嗓音征服無數聽眾的傳奇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