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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區行政區劃略圖(1943年)
淮海軍區的第一挺“九六式”機槍
王寶珍
一九四二年冬,蘇北大地上籠罩著一片烏云,槍聲陣陣,硝煙彌漫。日本侵略軍以前所未有的瘋狂,向我新四軍蘇北根據地大舉“掃蕩”,妄圖摧毀我抗日根據地。日軍每到一地,實行“殺光、燒光、搶光”的三光政策,給蘇北人民群眾帶來了深重的災難,使我新四軍面臨更加嚴峻的考驗。
敵人的“掃蕩”暫時改變了根據地的形勢。他們帶著偽軍、漢奸,到處設置據點,不斷“蠶食”我根據地。迫于形勢,我新四軍只能與敵人周旋打游擊。我所在的新四軍三師淮海軍區(應為淮海軍分區,淮海軍區于1942年冬改為新四軍第三師十旅兼淮海軍分區——編注)二支隊六團,暫時撤到了泗陽縣(泗沭縣——編注)一個叫大孫莊的偏僻村子里。
太陽剛剛落下山,團里通信員跑來喊我到團部去。我跑步到團部,看見團長劉漢章、政委楊起、還有我們連長張東地和指導員關連福正在研究事情。見我來了,幾位首長招呼我坐下。劉團長走到我跟前說: “小王,有個任務交給你們班。”我急忙站起來問:“什么任務?”團長笑了笑,按我坐下,說:“別急嘛, 我慢慢向你交代……”
原來,面對日軍的瘋狂“掃蕩”,淮海軍區的領導同志決定適時地抓住有利戰機,給敵人以反擊,盡力爭取戰場上的主動權。
日軍開始大“掃蕩”已經是第五天了,連續的軍事行動使日軍人困馬乏。軍區首長指示,要乘這個空檔,搗敵人一家伙,讓他們得不到休息,打打他們的銳氣。偵察員現已偵察到日軍有一個團約一千多人駐進了離我們不遠的張圍子村(可能在今泗陽縣莊圩鄉境內——編注),另外還有二千多偽軍駐在張圍子附近的莊圍子村。團里經過研究,決定派一小股部隊襲擾敵人。連長和指導員推薦了我們班。團長介紹完情況后,又向我交代說:“我給你配一個機槍組。你帶上全班同志,利用黑夜到鬼子窩里去,狠狠地折騰他們,要攪得他們吃不好、睡不著,不得安寧。當然,能多消滅幾個敵人更好。但你們的主要任務就是騷擾敵人。把敵人攪亂了,就算完成了任務。但一定要注意保存好自己的力量。”政委接著又說:“我們知道你們班打仗很很勇敢,但一定不能蠻干,要多動腦筋,多講究方法,任務一完成就立刻歸隊。”
我胸脯一挺,腿一并,說:“首長們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我們班里十二個人,一聽說有戰斗任務,個個摩拳擦掌,團里配給我們的機槍組的那四個人也都不是,都在忙著擦槍,準備子彈,十六個人全都行動起來了。我讓大家盡量輕裝,告訴他們帶響的東西一定不能帶。機槍組組長姜興忠把他們那挺快老掉牙的“捷克式”擦得又光又亮,只等著下達命令了。
晚上九點多鐘,天已完全黑了。我望著眼前這十幾個早已憋足了勁的戰士,心里十分踏實,對完成這次任務充滿了必勝的信心,隨即一揮手,說:“出發!”
此刻,蘇北大地死一般的沉寂,只聽到我們沙沙的腳步聲。黑暗中,我們這隊人影,象一支離弦的箭,飛也似地向張圍子奔去。
不一會兒,十幾里路便在我們腳下滑過,我們來到了接近張圍子的排(可能為潘——編注)圍子鎮。我們悄悄地摸進去,整個鎮子里黑乎乎的,連點亮光都沒有。看來這里沒有敵人,我招呼大家繼續向前走。
快到張圍子了,我們猛然發現前面有火光。我想:一定是日軍。因為日軍自恃勢力強,不搞燈光管制,在夜晚也都點著燈。待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一看,果然,在一條交通溝里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十個日本兵。這是敵人的一個哨排。看來,敵人連續地“掃蕩”確實是太“辛苦”了。再加上這些“皇軍”壓根兒也想不到,在他們這么大規模“掃蕩”的時候,居然有人還敢來虎口拔牙,所以連哨兵也都放心大膽地進入了夢鄉。
我一看,這可是個好機會,掏出手榴彈,說:“先把這一伙給報銷了。”有幾個日本兵被響聲弄醒了,等他們發覺事情不妙,要逃跑時,十幾枚手榴彈已在溝里炸響了。火光里,我們看見六七個日本兵被炸倒了,其余的抱頭鼠竄。這時,我們的機槍、步槍一齊開火,又有幾個日本兵栽倒在地。打了一陣,交通溝里的敵人沒動靜了。我便招呼大家鉆進交通溝,以交通溝作掩護,向張圍子靠近。
順著交通溝往前走了一段,就聽見前方人聲嘈雜,一隊人馬朝我們沖來。原來,我們的槍聲把敵人大部隊給“吵”醒了,敵人正在向我們反撲。我讓大家占據有利地形, 跟敵人拼一家伙, 因為我想,在黑暗中敵人也不知道我們究竟是游擊隊還是新四軍大部隊,一時摸不清我們的底細必定不敢貿然行動。等敵人走近了,我們又是一陣步槍、機槍、手榴彈,好一頓打,敵人伸出來的脖子又縮回去了。但是沒過多久,敵人又在機槍的掩護下向我們沖來。我意識到,這回可不能戀戰了,便通知大家迅速轉移。
當退到日軍哨排那個位置時,我借著火光,看見交通溝坎上有一個滿頭是血的日本兵,懷抱著一挺輕機槍,再一細看,是挺彎梭子的“九六式”輕機槍。這種機槍既輕便,火力又強,還可以上刺刀,是機槍手們最羨慕的武器。我一個箭步上去,拽那挺機槍,誰知那個抱槍的日本兵還沒有死,嘴里哼唧著,任你怎么拽也不松手。正在這時,戰士李吉華從我身后跟了上來。我喊道:“快,給這家伙一下。”小李沖上去,手握顆手榴彈往那日本兵腦完上狠敲了一下,那日本兵頭一歪,抓槍的手松開了。我拾起機槍就往前跑。
夜色,掩護我們避開了日軍搜索的眼睛。我們退到了一個較為安全的地方。大伙見我繳獲了一挺“九六式”機槍,高興極了。機槍組那幾個人更是樂得不行。姜興忠掰開梭子一看,滿滿一梭子彈。我對他說:“你們拿著用吧。”姜興忠高興得嘴一咧:“嘿!一定叫日本鬼子嘗嘗這槍的厲害。”
下一步怎么辦?撤出戰斗嗎?我們不甘心。剛才把日軍折騰了一下可戰果還不算大,再說離天亮還早,還可以和敵人周旋一陣子。我們幾個人核計了一下,決心再攪攪敵人。我們想起莊圍子還駐有偽軍,這回干脆鉆進張圍子和莊圍子兩股敵人中間去打,趁著敵人尚未完全清醒這個亂乎勁,再攪他個一鍋胡涂粥。主意一定,我便把全班分成兩個組。我帶著一組加上機槍組在前面,二組壓后。兩個組相互策應著向兩個圍子之間迂回。選擇好地形后,我們對準張圍子的日軍突然開火,很快就把張圍子的日軍吸引過來了。他們的機槍、迫擊炮一個勁地朝莊圍子方向打。莊圍子的偽軍也早被槍聲驚醒,由于摸不清情況,發現火力來自張圍子方向,便不顧一切的集中火力朝張圍子開火。一時間,他們雙方拖著亮光的子彈象一條條火蛇,嗖嗖地躥來躥去。這個場面真夠“壯觀”,我們開心極了,趁著兩邊敵人正打得熱火,便開始轉移。我們約定好突出去后,到莊圍子東南部的一個水洼邊上集合。撤退時,我帶一組掩護,讓二組和機槍組的同志們先撤。就這樣,在黑幕中,在兩邊敵人的交叉火力夾擊下,我們安全地撤出了戰斗。這時候,日軍和偽軍雙方還打得正歡呢。
當我們到達預定地點后,發現機槍組老魏和另一名戰士不見了。我們左等右等等不到,焦急萬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宜再等下去,我們便先返回了部隊。
團首長見我們安全地回來了,非常高興。我匯報了戰斗經過,首長們都夸獎說,這個仗打得機智靈活,折騰了敵人一宿,任務完成得很好,并說要為我們請功。雖然首長表揚了我們,可是我一想到還有兩位同志沒有回來,心里總覺得不是滋味。劉團長象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勸我別著急,說明天再派人去找找他們。
首長們見我們繳獲了一挺嶄新的“九六式”,都樂得合不攏嘴。劉團長端起槍,左摸摸,右看看,真是愛不釋手。他跟姜興忠要了五發子彈,壓進槍梭,興奮地說:“我要試試咱們淮海軍區的第一支‘九六式’。”說著,扣動了扳機。“噠噠噠……”一串清脆的槍聲在我們耳畔響起。據說,這挺“九六式”機槍在后來的戰斗中立過不少戰功呢。
大約過了一個多月,淮海軍區為慶祝反“掃蕩”勝利,召開了慶功大會。司令員劉震在大會上宣讀了嘉獎令。許多同志立了功受了獎,我被授予戰斗英雄稱號,上級獎給我一身新軍裝,一枚紀念章和一支鋼筆。正當主持會的領導同志通知我上臺去領獎時,我想:這仗是大家打的,“九六式”機槍也是大伙配合奪的,咋把功勞記在我一個人的身上呢?我說啥也不肯上臺去。這可把我身旁的關指導員急壞了。沒辦法,他只好上臺替我把獎品領了下來。(曹善軍整理)(選自石瑛等著《江淮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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