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見藝評丨賀有德：在春天的茶香里沉迷—讀散文集《千年一瓣香》

在春天的茶香里沉迷

——讀散文集《千年一瓣香》

文 賀有德

申瑞瑾的散文，之前只是零散讀過。直到今年五月，成都地圖出版社出版其最新散文集，也是第八部散文集《千年一瓣香》，才有意識地沉潛式系統(tǒng)閱讀，手不釋卷，如品香茗。

我們有過多次交流，有兩次印象極深：第一次，無意中談及自己的散文創(chuàng)作，申瑞瑾坦言“寫得慢”，不是倚馬可待的那種，喜歡“精打細(xì)算”，寧精毋雜，寧缺毋濫；另一次，探討對散文創(chuàng)作的追求，申瑞瑾力主不妨“寫得野”，不喜歡四平八穩(wěn)的寫法，與鐵凝認(rèn)為的“散文寫得不要太像散文”不謀而合。這兩條，成為《千年一瓣香》的“指揮棒”與“定海神針”；也是這兩條，將《千年一瓣香》推向了一個散文的新高度、新境界。全書分兩輯，前一輯“千年一瓣香”為山水篇，可稱為“行走散文”，行走北國江南，以筆為杖，丈量天地，以手中筆寫眼前景，“我”無處不在，“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后一輯“人在草木間”仍然是“行走散文”，主題從山水風(fēng)物的欣賞轉(zhuǎn)為茶文化的探究和傳承，兼及親情或鄉(xiāng)愁，多角度多層次書寫“我”之所見所聞所思，讀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申瑞瑾的“行走散文”，不走流行路線，不是走馬觀花，也不是淺嘗輒止，而是用心用情用工，“寫得慢”，慢工出細(xì)活，精致，深邃；謀篇布局不拘一格，長文或分節(jié)書寫或用小標(biāo)題，短文則“抓住一點，不及其余”，“長槍短炮”多維度多手法，“寫得野”，卻又收放自如，別開生面。

也正因此，《千年一瓣香》有著鮮明的個性，如一股清流肆意流淌，彰顯的廣度、深度和溫度，直抵人心深處。

前一輯中，從江西南豐到內(nèi)蒙古呼倫貝爾到新疆北天山到貴州大明屯堡到重慶西沱古鎮(zhèn)到湖南耒水，最后到山東到日照，南來北往，如莊子作“逍遙游”。山水遼闊，如多彩的畫卷；深情涌動，如虔誠的朝圣。靈山秀水，空中鳥瞰，橫向鋪開，盡顯廣度。每一處山水，再次橫向呈現(xiàn)，宛如在大美山水長廊徜徉，美不勝收?！侗碧焐郊o(jì)行》里，北天山、博樂、庫賽木奇克、賽里木湖、夏爾希里，一處有一處的獨特，風(fēng)光旖旎，千姿百態(tài)；漫游山水，不止山水，插入“戍邊者的鄉(xiāng)愁”和“怪石峪的佛”，拓展了廣度。后一輯中，則以資深茶客的閱歷和眼光觀茶、品茶、說茶，《四水尋茶》《從茶蕩漾開去》《茶與故人》《走在春天的茶香里》《春風(fēng)里飄過最早的茶香》諸篇，“茶”是主角，標(biāo)題詩情畫意濃郁，恍惚間有茶香飄來。茶世界廣闊無垠，茶文化博大精深，廣度凸顯。每一次說茶，科普茶，也著眼廣度，以“茶”為線索鋪陳。比如《四水尋茶》，以湘、資、沅、澧四水為依托或載體，從面到點，“冰糖葫蘆式”一一呈現(xiàn)；又從點到面，圓形結(jié)構(gòu)收束。每一處寫茶，既從不同地點著筆，又從不同門類分述——比如寫湘水的茶文化，從永州到郴州到衡陽到株洲到雙峰到湘潭，每一處又分門別類書寫，寫法不循常規(guī)，仿佛茶文化寶典，引領(lǐng)讀者在博大精深的茶道里穿越，讓人大開眼界。

游歷山水，品味茗茶，在著眼廣度的同時，彰顯出不尋常的深度。

前一輯開篇《千年一瓣香》以南豐蜜橘為引子，引出對曾氏家族千年家風(fēng)和文脈傳承；以“異香”為線索或明或暗貫穿始終，主體仍是曾氏家族，旁及大宋朝文壇大佬歐陽修、王安石、蘇東坡，由曾鞏串聯(lián)起“文人相親”的文壇佳話。南豐蜜橘只是引子，或者隱喻，借此由物及人，哲理探究水到渠成——“我們頂禮膜拜的不僅是珠璣文字，更是文字背后所折射的文人之間的人性光芒“，進(jìn)而深度挖掘蘊涵的宏大而深厚的主題，卒章顯志，耐人尋味。申瑞瑾的“行走散文”，絕不停留在游山玩水的淺層次，而是懷揣著赤子式的深情，同時帶著學(xué)者式的探究，字里行間，真情之外，有哲理蘊藏，往往在結(jié)尾簡明扼要升華，一切自然而然。每次出游，也如茅盾先生當(dāng)年每次出訪，先查閱大量資料，做足功課，作品彰顯的廣度和深度便在情理之中了。后一輯寫茶文化，功課做得更足，更見深度。申瑞瑾自言曾“應(yīng)約寫《美麗瀟湘·茶事卷》”，因此而“翻閱大量相關(guān)資料”（《從茶蕩漾開去》）;不止如此，“每每品到一款好綠茶，我會下意識地去查茶產(chǎn)地的緯度”（春風(fēng)里飄過最早的茶香》）。原本只是愛茶人，功夫深，功課足，自然成了茶專家，自稱“資深茶客”，寫起茶來輕車熟路，游刃有余?！端乃畬げ琛房v向深入，引經(jīng)據(jù)典，條分縷析，歷史文化底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對湘、資、沅、澧“四水”盛產(chǎn)的名茶，分門別類，有條不紊地書寫，彰顯出來的探究性與知識性令人擊節(jié)贊嘆?！洞猴L(fēng)里飄過最早的茶香》也是如此，而且更上層樓，從歷史、地理、人文、詩文、茶飲多角度凸顯深厚的文化底蘊，回歸現(xiàn)實——鄉(xiāng)村振興，與時代同頻共振，歷史與現(xiàn)實無縫對接，以納溪的諸多殊榮彰顯納溪特早茶的魅力……因為山水皆是親歷，茶道皆是資深，更兼“寫得野”，所寫既真又深且新，無不直抵人心深處。

廣度與深度的雙向交融，“行走散文”便超越了一眾泛濫成災(zāi)的游記散文的單向模式或者說單一化，別開生面，厚重、深邃。

申瑞瑾是性情中人，文如其人，真性情文字，廣度與深度之外，更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質(zhì)樸和真誠，有一種別樣的溫度在。

無論山水篇還是茶道篇，無論“長槍”還是“短炮”，每一篇都帶著不一樣的溫度或者說體溫，品讀是如沐春風(fēng)?！度照丈胶烽_篇寫與日照的情緣，從只是“途經(jīng)日照”的遺憾，到“逐漸迷戀上傳說中的海藍(lán)”，到“心底永不磨滅的熱望”，到鼓浪嶼和北海再到日本長崎“找回了心中的?！保皩Ρ狈降暮?，依舊心存偏見”……短短三段，一波三折，筆法搖曳，溫度蘊藏其中?！都t豆的語言》標(biāo)題新穎，人格化，有新意，飽含著人性化的溫情；對紅豆的深情，滲透在行云流水般的敘寫之中：“……熱烈地追趕著我們……一片紅樹林也緊挨著海岸，與密林竊竊私語”“……它不用開口，就已飽含深情”“……它在打量我，跟我說：‘嗨，你擁有了我，可懂我的心？’”“我依然渴望親手撿到紅豆”“蹲下，慢尋，我終于在有兩百多年樹齡的古樹下?lián)斓郊t豆了”……溫情如斯，熱透紙背，天地萬物能不動容？而每一次說茶、品茶、科普茶，娓娓道來，款款深情，氤氳在不一樣的茶香里，似乎隔著紙都能聞得到茶香，觸摸到溫度……因為寫法靈活，“寫得野”，真情流露，深情漫溢，四面涌動，勝過循規(guī)蹈矩的游記散文里單一的或單薄的情感多矣、遠(yuǎn)矣。

“夫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可惜，世易時移，今非昔比，文學(xué)邊緣化、世俗化甚至商業(yè)化，不少作家心為形役，浮躁，膚淺，追名逐利，在速成的滑道上越陷越深。申瑞瑾則不然，對山水，對茶道，對文學(xué)，始終懷著虔誠之心、敬畏之心和感恩之心，奉行“寫得慢”，面朝文學(xué)，春暖花開?！肚暌话晗恪方^非流行甚至泛濫的“行走散文”，而是申瑞瑾用心用情用工，精心“釀”出來甚至“熬”出來的，觸摸文字背后的廣度、深度和溫度，你能感受到對生活、對文學(xué)的熱愛和敬畏。

讀申瑞瑾的《千年一瓣香》，最適宜的，是在出門游歷的路上，或者居家品茗的閑暇。東行，西去，南下，北上，游歷名山大川，穿越大街小巷，展卷把玩，如品香茗；若無閑事掛心頭，或者忙里偷閑，潛心品味，你會不知不覺在春天的茶香里沉迷……

文藝評論作者簡介

賀有德：筆名老樹，中國文字著作權(quán)協(xié)會會員、中國林業(yè)生態(tài)作家協(xié)會會員、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教師作家分會理事、湖南省散文學(xué)會會員、湖南省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在《人民文學(xué)》(增刊)《文學(xué)自由談》《民生周刊》《新閱讀》等刊和《中國文化報》《中國教育報》《中國教師報》《大公報》《青年報》等報發(fā)表散文、隨筆、評論數(shù)十萬字，作品多次獲獎并被《作家文摘》《中華活頁文選》《瘋狂作文》《南方日報》《羊城晚報》《合肥晚報》等報刊轉(zhuǎn)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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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用字｜方正字跡-曹雋平小楷-簡繁

初審｜王志成（實習(xí)編輯）

復(fù)審｜王彥珊、肖 云

終審｜何佳羽

簽發(fā)｜陳 彪

發(fā)稿｜《湘見文藝評論》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