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行（微型小說）

在和朋友聊天的時候，說現在的豬肉比較平了，五花肉八塊錢一斤就可以。我于是想買一點來炸扣肉。我平時刷視頻看到別人做扣肉，可饞人了。

我就來到了小鎮上。這個小鎮，是我的小鎮。但是自從十幾年前搬離小鎮之后，加上長期外出，其實很少在小鎮上買菜。

但有兩個豬肉佬是我印象深刻的，因為他們是我們村的，也因為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來過我家宰豬，而在我二十多年前曾經養過豬的時候，我又賣過豬給他們。

他們就是張三和李四，其實他們是兩兄弟。兩兄弟都矮胖，都喜歡吸煙。不過大哥喜歡用煙斗頭吸煙，弟弟喜歡吸那種商品煙。

我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我的父親養大了一頭豬，于是就把豬賣給了張三和李四。那個時候農戶可以私宰生豬，后來則不可以了。

那時候賣豬大概有三種方式，第一種是賣饑水，早上不能再喂，在豬吃早餐前就稱重，算錢。之后他們把豬趕進豬籠，用自行車（那時還沒有更好的車）拉走。他們的自行車是裝著微型發電機和頭燈的，這個我記得非常清楚。我看到了，非常羨慕，很想擁有一輛那樣的自行車。

第二種是賣飽水，也就是他們來到的時候主人再喂豬，這一餐主人會調配最好的料，讓豬盡量吃多點，以增加重量。稱了之后，算錢，把豬趕入豬籠，又用自行車拉到鎮的屠宰場宰殺。

第三種是殺了賣肉。我家那次就是把豬殺了賣肉。這樣的話，殺豬佬也會天還沒亮就來到，之后在主人家燒開水、準備臺凳，趕豬出欄，準備殺豬。這樣的話會非常熱鬧，一家人早早起來觀看殺豬。不過我不太敢出來看，因為害怕豬被捅刀。但隨著豬的一聲長長的慘叫聲之后，看見豬死了，反而就不怕了。

殺完豬之后，會割一些肉來做一餐飯吃。我記得我小時候，唯一一次吃過這種殺豬飯的，印象非常深刻。

后來我養過豬，同樣把豬賣給了張三和李四。他們雖然干的是殺生的營生，但我覺得非常有親和力——其實就是很實在。

我賣豬的那段日子豬價跌暴跌，上午的豬價，到下午就跌了兩毛那么嚴重。當時我約了張三和李四，他們給了一個價，但這個價到下午就下跌了。可雖然下跌了，他們仍然按照約定的價格給我，使我覺得非常感激他們。

他們還非常客氣地對我說，我們是叔侄，價雖然跌了，但說過多少就多少，就算我們虧了，也不會少了你的……

我那時賣豬本身就在虧錢，他們如此待我，我能不感激他們嗎。

我來到小鎮上的豬肉行，又來到張三和李四幾十年如一日都在的那張豬肉檔，卻不見了他們。在這個肉檔的豬肉佬，是另外的人，這個人我不認識。

我又環顧一下豬肉行，沒見張三和李四，就順便在他這里買豬肉了。

果然是八塊錢一斤五花肉，我要很大的一塊，有十多斤。之后我們聊了一些話。

他說：“你是羅泉的？”

我說：“是的，但十幾年前搬到六陳了。”

他說：“姓曾還是姓馬的？”

我說：“姓韋的……對了，之前一直在這里賣豬肉的那個張三呢？”

他說：“張三？都去世六七年了。”

我說：“不會吧，他好像還不太老。”

他說：“大概是六十出頭。”

我說：“唉！李四呢？”

他說：“李四癱瘓了，在養老院。自從他老婆去世之后，孩子們要工作，沒辦法服侍他，就把他送去了養老院。”

我感到大為吃驚，也深感失落，真是斗轉星移，浮世滄桑，人生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