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預制菜？上海鄉村露天吃飯的“鍋氣”，藏著每個人向往的奢侈

雅億是陜西人，小時候住大雜院，八九戶人家共用一個院子，沒有抽油煙機。香噴噴的“鍋氣”滿院子跑、我聞著別人家飄香的紅燒肉咽口水。

嫁到上海后，我總笑話村里人端碗滿村溜達。今年，我在上海鄉下住了最熱的一個月，可算明白其中奧妙了——這哪里是不講究，分明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生存智慧！

下午四點，灶屋里的熱氣還沒散盡。

剛在堂屋坐下，汗珠子就順著脊梁骨往下淌。三兩只花腳蚊子圍著女兒，她直喊："我背上癢！"

我一拍她："走！外頭吃去！"

"流動吃飯"熱鬧且涼快。

晚霞未出現，很多人端碗出來了。

上海農村，大家還是有邊界感的，坐在自家院子靠近公共小路的地方。走一趟，就知道大家今天吃的啥——張家媳婦的紅燒鯽魚，劉家的醋溜土豆絲，九十歲老爺爺捧著剛出鍋的毛豆炒蝦仁，快百歲的老奶奶左手搖蒲扇，右手托著西瓜。

雅億入鄉隨俗，跟著大伙兒，四點半吃晚飯。

五點開始，吃餐后水果——蘆粟。

蘆粟纖維多，有很好的潔牙效果，再補充兩小包蛋白粉，就OK了。

古人說，過午不食。

是說，太陽落山就啥都不吃，保持餓感入睡=養生。

我們在鄉下的傍晚生活有充足的時間修身養性、安頓身體、脂肪與親密關系。

五六點，太陽偏西，我們沿著田埂慢慢走。

晚風裹著稻花香，青蛙在渠溝里呱呱叫。我的咯吱窩里夾著兩三根蘆粟，邊走邊啃。晚風中的愜意，身心靈被淡淡甜味滋潤的滿足感，很難用言語表達。

我跟金先生說：晚霞是天然背景燈，稻田是自動旋轉的風景畫，蟬鳴蛙叫是現場伴奏。這樣的"露天餐廳"，城里高級飯店哪比得上？

也有特殊情況，金先生會用柴火灶給大家燒好吃的，次日大清早帶著進城。

灶膛里的芝麻桿子，柴火噼啪響，鐵鍋燒得冒青煙。

下油，拍兩瓣新摘的蒜，倒進去滋啦一聲，香味能飄半個村子。女兒扒著灶臺直踮腳，下圖這些魚蝦都是我們自己張網來的，不用吐刺，直接吃，補鈣又健康。

我現在看，城里人吃的，是鄉下人看不上吃的東西。

因為，鄉下人只吃最嫩的，最新鮮，菜場不賣的。

我婆婆天不亮就去掐紅薯尖兒，南瓜藤上最嫩的須須，絲瓜秧剛展開的第五片葉子——這些在城里金貴得很的時令菜，在我這兒比野草長得還歡實。

我們吃的綠葉菜，長度都不過掌。

從采摘到入肚不到1小時。

所以，看到西貝餐廳里保質期兩年的西蘭花，我深深同情大城市的人啊——吃草都趕不上新鮮的，更別說肉了。

過去，我常忘記在吃飯前感恩。

住農村，我常為食物感恩。

我每一天，看著食材長出來。

比如，最近第一茬的玉米與橘子快熟了，我每天看著它們就開始感恩，深深明白為什么要把頭生的、第一茬的，拿出來分享。

再比如，我每天早晨喝粥的綠豆紅豆，很多是野生的，我婆婆自己剝出來。

老太太有無窮無盡的耐心。

做出來的早餐，充滿了鍋氣感。

這樣的鍋氣，是熬粥時豆子綻開的清甜，能讓人想起童年啊。當你知道一顆豆要經歷多少場暴雨、多少次蟲害才能長成，吃進嘴里的每一粒都成了恩典。

婆婆剝豆子時總愛念叨："這顆是立春那天種的，那顆被麻雀啄過又活過來的。"

八旬老人的記性時好時壞，偏對這些細節記得真切。昨天她顫巍巍捧出一把歪歪扭扭的綠豆，說是被臺風砸得七零八落，沒想到反倒長得最結實。

一碗早餐粥，要等豆子慢慢熬開花、一鍋湯要煨足2小時的慢功夫，反倒成了最昂貴的奢侈。

人說："時間這東西，花在哪里，哪里就長出滋味來。"

我兒子每周回來一次，坐河邊，發現絲瓜藤上又新開了幾朵黃花。露水從花瓣滾落，在朝陽下折射出七色光。傍晚吃飯時有晚霞染紅碗沿，他連用手機拍照。

最妙的是，穿堂風帶來別人家的飯香菜香，身心放松，路過的鄉親們都夸我把他養得個頭兒好高啊。

吃啥補品都不如回家吃飯。

養娃，不用花很多錢，只要養在一個天地人合一的規律中，他自己會成長的。

這讓我對老祖宗的智慧又添三分敬佩。

地生菜蔬百果，各按其時。

用地里的食物，養上天托付我們暫管的孩子，多好啊。

實不相瞞，我們女兒一直是我們這群弟兄姐妹中，最小的孩子。就是說，五六年了，我們身邊的年輕人都不生孩子。

在市區，生娃變成無比困難的事。

弟兄姐妹中也有很多丁克的、大齡不生的，后來又想生生不出的。我女兒這代孩子太孤獨了，只能跟著狗狗、貓貓一起玩，這就是大城市的病啊。

離開土地太遠，人缺乏安全感。

太緊張了，太矯情了，子宮也不效力。

很多人問，雅億你吃這么早？晚上的時間怎么打發？

農村沒有夜生活。

正好可以追求生命的意義。

老婆孩子熱炕頭，多跟家人搞親密。

如《瓦爾登湖》里那句話："我步入叢林，因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義。"

如今我們這一粥一飯、陪娃讀童話的慢日子，何嘗不是在鋼筋鐵骨的都市叢林外，辟出的一方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