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歆到底有沒有參與廢殺伏皇后？史海沉鉤，探究真相

史海鉤沉，揭開迷霧，探索真相……

華歆，這個名字，大家應(yīng)該不陌生?！妒勒f新語》里有管寧割席的故事，這是諷刺華歆是個貪慕權(quán)貴的小人；《三國演義》里說華歆是幫助曹操廢殺伏后的幫兇；《三國志》卻說華歆是“清純德素”的一時偉人。

那么，真實(shí)的華歆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他有沒有參與廢殺伏皇后？

史書記載的齟齬

華歆參與廢殺伏皇后的史料記載，有兩處，一處是《曹瞞傳》、一處是《后漢書》：

曹瞞傳曰：公遣華歆勒兵入宮收后，后閉戶匿壁中。歆壞戶發(fā)壁，牽后出。帝時與御史大夫郗慮坐，后被發(fā)徒跣過，執(zhí)帝手曰："不能復(fù)相活邪？"帝曰："我亦不自知命在何時也。"帝謂慮曰："郗公，天下寧有是邪！"遂將后殺之，完及宗族死者數(shù)百人。

《曹瞞傳》的記載說，公元219年，伏皇后當(dāng)年寫信給伏完謀誅曹操的事情泄露，曹操派華歆帶兵進(jìn)入宮中抓伏皇后。伏后藏在墻壁夾層中，華歆拆屋破墻把伏皇后抓了出來，當(dāng)時獻(xiàn)帝在外殿與郗慮坐在一起。

伏后披發(fā)赤腳的哭泣著經(jīng)過獻(xiàn)帝面前，拉著獻(xiàn)帝的手說道：“不能再救救我嗎？”獻(xiàn)帝也哭道：“我也不知我的性命還能延續(xù)到何時！”漢獻(xiàn)帝回頭對郗慮說：“郗公！天下難道有這樣的事嗎？”

又以尚書令華歆為郗慮副，勒兵入宮收后。閉戶藏壁中，歆就牽后出。時帝在外殿，引慮于坐。后被發(fā)徒跣行泣過訣曰：“不能復(fù)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時！”顧謂慮曰：“郗公，天下寧有是邪？”遂將后下暴室，以幽崩。所生二皇子，皆酖殺之。后在位二十年，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母盈等十九人徙涿郡。

《后漢書》的記載與《曹瞞傳》差不多，只不過說華歆是作為郗慮的副手，也是華歆親自把伏后抓了出來，伏皇后向漢獻(xiàn)帝求救，以及獻(xiàn)帝對郗慮說的話都一模一樣。曹操將伏后下于掖庭暴室幽閉而死，所生的兩位皇子亦以毒酒毒殺，兄弟宗族一百多人皆被處死，伏壽母親盈等十九人都被流放到涿郡。

《資治通鑒》采納了《后漢書》的說法，說是華歆作為郗慮的副手，去宮中抓的伏皇后。但問題是《三國志·華歆傳》卻只字未提這件事：

歆至，拜議郎，參司空軍事，入為尚書，轉(zhuǎn)侍中，代荀彧為尚書令。太祖征孫權(quán)，表歆為軍師。魏國既建，為御史大夫。文帝即王位，拜相國，封安樂鄉(xiāng)侯。及踐阼，改為司徒。

華歆自公元200年離開江東，投入曹操陣營，至220年曹丕篡漢稱帝，二十年的時間，關(guān)于華歆的事跡、對曹魏建立有哪些貢獻(xiàn)，陳壽都沒記載，只記載華歆的官職升遷了。這就是矛盾之處了！

針鋒相對的觀點(diǎn)

大多數(shù)人，對于華歆參與廢殺伏后一事，是認(rèn)可并且非常鄙視的，清朝諸多考據(jù)大家，比如何焯、姜宸英、唐庚、周壽昌等，都對華歆助紂為虐的行為嗤之以鼻，但也有人替華歆辯駁。

嚴(yán)衍曰：曹操弒后事，《通鑒》原文云“以尚書令華歆為郗慮副，勒兵入宮收后。后藏壁中，歆壞戶發(fā)壁牽后出”，果爾，是歆即操之成濟(jì)也。然《歆傳》何以不載此事？此事蓋《通鑒》本之《后漢書》，《后漢書》本之《曹瞞傳》，《曹瞞傳》吳人所作，焉知非異域傳聞之誤邪？

《三國志集解》作者盧弼，引用了嚴(yán)衍的一段論述，嚴(yán)衍是明末清初人，精研史學(xué)，著有《資治通鑒補(bǔ)》500卷。他對華歆參與廢殺伏后一事，提出了質(zhì)疑，原文太長，這里不引，簡單總結(jié)一下他的觀點(diǎn)：

第一，華歆抓伏后一事，《三國志·華歆傳》沒有記載?！顿Y治通鑒》是采納了《后漢書》的記載，《后漢書》是根據(jù)《曹瞞傳》的記載，而《曹瞞傳》是吳國人所做，怎么能確定不是異國傳聞之誤呢？

第二，東漢末年，雖然王綱凌遲，但清議仍然很嚴(yán)，如果華歆果然做過這件事，當(dāng)時人們肯定會批評他，陳壽不會不記載下來。

第三，與華歆同時代的人，如陳登、陳群、傅玄等人，都是一時名士，他們對華歆的評價非常高。為何不相信這些人的評價，反而相信《曹瞞傳》及二百年后范曄所記？

真相到底如何

我個人認(rèn)為華歆參與了廢殺伏后。既然大多數(shù)人都認(rèn)可《后漢書》及《資治通鑒》的記載，那么我們試著反駁一下嚴(yán)衍提出的異議。

第一，關(guān)于《三國志·華歆傳》沒有記載此事。我們可以看看《三國志·武帝紀(jì)》中的記載：

十一月，漢皇后伏氏坐昔與父故屯騎校尉完書，云帝以董承被誅怨恨公，辭甚丑惡，發(fā)聞，后廢黜死，兄弟皆伏法。

《后漢書》及諸多史料都明確記載，伏后廢殺是曹操所為，但《武帝紀(jì)》中居然只是如陳述事實(shí)一般，根本沒說是曹操廢殺伏后，這可能就是所謂史家筆法了。對比一下，我們看看《后漢書·獻(xiàn)帝紀(jì)》的記載是多么直白：

（建安十九年）十一月丁卯，曹操殺皇后伏氏，滅其族及二皇子。

哈哈，對比之下感覺如何？《三國志》對于這件事，連主謀曹操都沒記載，華歆的傳中不記載很正常。其實(shí)這種例子特別多，比如曹操當(dāng)丞相這件事，《三國志》的記載是“以公為丞相”，《后漢書》則說“曹操自為丞相”。

梁啟超曾說過，關(guān)于漢魏禪代之事，雖然陳壽早于范曄一百多年，但范曄的記載更為可靠，這并不是說陳壽的‘史德’有問題，只是由于陳壽所處時代、地位，他不得不那么做。

第二，質(zhì)疑《曹瞞傳》記載有誤問題。曹操廢殺伏后一事沒什么好懷疑的，但他肯定是派人去干的，現(xiàn)在來看郗慮是跑不了了，多處記載都有他。那么，為什么說華歆也參與其中就值得懷疑？

第三，陳壽沒有記載的原因推測。我們看《三國志》及《晉書》會發(fā)現(xiàn)，華歆的子孫后代，在魏晉之世非常顯赫，子孫繁多而且許多都位居高位。西晉史學(xué)家華嶠就是華歆的孫子，他的《敘譜》中對華歆有很多溢美之詞。

陳壽連曹操廢殺伏后都不記載，陳壽與華嶠后來同朝為官，華氏一門顯赫當(dāng)時朝廷，陳壽替華歆遮掩一下不也很正常嗎？而且即使陳壽當(dāng)時記載了，你怎么知道會不會被人篡改。

第四，關(guān)于華歆品德的問題。《世說新語》割席斷義的故事，我是不太相信的，華歆并沒有那么不堪，許多史料都記載，華歆是東漢末年的大名士，品德高尚，清正廉潔，當(dāng)時的人都非常推崇他。

所以我認(rèn)為，華歆自然是一時名士，德高望重，所以受人推崇，但這與他幫助曹操廢殺伏后并不矛盾！上邊引用的一段史料記載，華歆加入曹操陣營后，二十年只記載升官，而沒有記載他為曹操做了什么，這本身就值得懷疑，說不定陳壽本就在暗示什么。

參考資料：《三國志》裴松之注、盧弼《三國志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