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轉的女首相

這個標題充滿了大詞，我本來很討厭。但近幾天無數政論家正在指點江山，高市早苗即將上任日本首任女首相，可能引發怎樣的亞太變局，有人說她是日本版的川普、將帶來日本MAGA，但她要組建執政聯盟，就不會像當選之前那么決絕，談到參拜靖國神社，也不那么篤定，開始說要綜合各方意見這種片兒湯話。當選之前要扮演有明確主張的角色，坐上那個位置后就要務實很多。“理想”和現實，從來如此。

我不算了解日本政治，也不太想縱論亞太乃至全球政治格局，雖然這似乎是讀過幾本書有過一點點閱歷但又無所事事愛當爹的中老年男人（比如我）的專屬，我自己沒資格聊這些。我能知道的，是日本將有一個歷史性的女首相，這是標志性的第一次。這個女首相并不代表她自己的“身份”（女性），反而是一個右派保守主義的代表。

然而，政治光譜里的左右，也不是非黑即白非左即右。比如高市早苗堅決反對女天皇，她自己成了女首相。她反對夫婦別姓，認為一家人就該一個姓，結果她和丈夫2021年復婚（兩人此前因政治分歧而離婚）時，丈夫山本拓在戶籍上改名高市拓，夫隨妻姓。她自小就熟練背誦背誦明治天皇的《教育敕語》，但又在大學期間成為摩托少女，還擔任重金屬樂隊的鼓手。她主張限制移民，但隨著日本移民增加，已經出臺相關政策，例如經營管理簽證的投資額度從500萬日元提升到3000萬日元，大宗土地購買將審查國籍等等。她不僅主張對周邊國家強硬，還主張對美國強硬，但當選自民黨總裁后的記者發布會上，又提出要進一步強化日美同盟，重申對“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倡議的承諾。

是什么性格、之前說什么、將來做什么、對政客來說，三者沒有必然聯系。因此，目前的諸多分析，不過是猜測與推演，歷史的多重性不是沙盤，未來怎樣都在未定之間。

諸多女性政客的崛起，看似是一次左轉，但不少女性政客的主張卻很右，法國的勒龐、意大利的梅洛尼、日本的高市等等，幾乎是對身份政治的打臉。過去一段時間里，女性、性少數群體、種族等各種身份，被冠以邊緣化、受侵害等悲情敘事，很多激進的主張為，這些人群在宏觀、歷史層面受了苦，要在群體和個體層面給補回來。但這些群體在歷史上的遭遇，遭遇的結構性問題，是否可以通過身份政治來解決？我們是否可以忽視個體，而給予群體中每個人以特殊待遇，從入學、就業到法治，不以個體行為來判斷，反而用身份來制造平權？當身份政治忙著樹立陣營、區分敵我的時候，我們發現不少女性政客在保守主義的路上，比大多數男性政客走得更遠。只能證明，決定價值觀光譜的，往往不是身份，而是獨特的個體經歷和現實選擇。高市早苗的當選，以及一系列女性右翼政客的出現，反而是對身份政治的有力回擊。無論所謂的邊緣、弱勢群體當然存在，但要解決他們的困境，恰恰不是要強調其邊緣身份，反而要嘗試消解身份。也許當我們忘記高市早苗的女性身份，專注于開放自由的競爭環境時，對左右的莫名憂心會漸漸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