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
《小說寫作完全手冊》
《作家文摘》編輯部 著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喬喬·莫伊斯:走向全球
杰茜卡·斯特勞瑟
對喬喬·莫伊斯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可以歸結為兩件:寫作和做母親。
這名倫敦本地人從事了十年的記者工作,曾任職于香港地區的《南華早報》和英國的《獨立報》。
然而,結婚后,為了平衡工作與生活,她決定嘗試自由寫作。2002年,她的第一部小說在英國出版,此后近十年里,她靠寫愛情小說過著相當平靜的生活。
2011年,隨著《愛人的最后一封情書》的出版,她開始得到更多的關注,并收獲了更多跨越大西洋兩岸的主流小說讀者。這部小說情節錯綜復雜,講述了跨越幾十年的平行愛情故事。
緊接著,她觸動了大眾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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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配圖:電影《遇見你之前》
2013年出版的《遇見你之前》是一部令人驚喜的轟動之作。它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勇敢頑強的工薪階層女孩露易莎·克拉克 (簡稱“露”)在完全缺乏護理經驗的情況下,受雇去照顧因喜歡冒險而導致高位截癱的高管威爾·特雷納。隨著一段不太可能的關系的發展,露發現威爾在這個世界上最想做的事情將會給她帶來巨大的打擊——他想死,他需要她的幫助。
這部小說超越了關于死亡權利的熱門討論,在全球已經售出了500多萬冊。2016年6月,它還被改編成電影。莫伊斯為它撰寫了劇本,并在片場高強度地工作了幾天,逐個鏡頭地修改劇本。她的下一本小說《永不言棄》講述了一個發生在一戰和現在兩個時空且包含一件共同的被盜藝術品的愛情故事。這本小說和關于公路旅行的小說《一加一》都迅速成為國際暢銷書,她的大部分作品已在美國發行。
不過,吸引大量讀者來信的仍然是《遇見你之前》。雖然莫伊斯現在和在《衛報》擔任作家的丈夫以及三個孩子住在埃塞克斯的一個農場里,但她仍然會親自回復每一封來信。她這樣告訴《作家文摘》:“有時候,人們會寄給你一頁寫有他們生活中非常感人的東西的紙張,你不能只是說‘哦,謝謝你閱讀這本書!’你必須回一封恰當的信。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在很長時間里都不成功,所以心里總是會想‘謝謝你買了我的書!’”現在,在你在《遇見你之前》中遇見露幾年之后,莫伊斯又給讀者送上了另一份禮物:一部續集。在下面的訪談中,莫伊斯談到了如何優雅地度過職業生涯的轉變,如何重新學習用每個故事寫小說,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培育她的圖書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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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給讀者的一封信中,你解釋了為什么要寫續集。為什么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作者的說明是必要的?
答:我不知道這是否有必要——只是在過去的幾年里,我覺得自己已經與閱讀我小說的人建立了一種對話關系,似乎與他們直接交談是有意義的。
在寫《遇見你之前》以前,我寫了八本書,對我來說,真正讓這本書與眾不同的是,人們迫切想要和我談論它——這很令人驚奇。我每周都會收到電子郵件、推特和臉書的消息,全都來自那些想談談自己生活的人,或者想談談露,或者想談談她是如何反映他們生活中的一些事情的,這在我身上從未發生過。我想,人們對它有如此強烈的個人反應,以至于“致讀者的一封信”讓人感覺是一種很好的方式。
問:僅僅是對于你將要寫續集的消息,就有讀者在網上發表了一些非常強烈的觀點——從興奮得上躥下跳到“你最好不要搞砸了”。
答:這太可怕了。不得不說,當我下定決心寫續集的時候,我以為會很容易。我以為只是再次拜訪那些我熟悉并喜愛的人物,結果恰恰相反。因為你會不斷地問自己:他足夠有趣嗎? 配得上《遇見你之前》嗎?
然而,你也會意識到讀者對這些人物有很強烈的看法。人們對你的人物非常投入的另一面是,他們會對你讓這些人物做什么有非常強烈的看法。
我不得不讓自己接受這樣一個事實:我希望很多人喜歡我寫的續集,但是不能排除會有很多人反對它的可能性。這并不會困擾到我。讓我惱火的是,有些人對寫續集這一想法感到心煩,并且試圖說服其他人也不要讀它。因為這只是你的想法,我不在乎你是否讀了它或討厭它,那絕對是你的特權,但不要因為你不喜歡寫續集這一想法而給我一顆星! 這可不行!
問:在寫《你轉身之后》的過程中,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并不知道這個故事最終能否連貫起來?
答:哦,當然。在幾個月的時間里,我一遍又一遍地寫前三章。最初,露是一名護理人員。但這讓小說的基調消失了——感覺我在寫一部醫療劇,而不是露的故事。我不得不放棄讓她做那份工作的想法,一旦我放棄了,一旦我突然想到 (讓她工作在)機場,她的生活對我來說突然就有了意義。
我經常會寫一些最后不得不放棄的章節。它們可能制作精美,可能包含我引以為傲的東西,但我必須冷酷無情。當作家從內心深處知道某件事沒有發揮作用或沒有達到它應有的效果時,就該這樣做。這些年來我發現,我從未因放棄任何東西而后悔——我只會因留下的東西而后悔。
問:我想,有些人認為一旦寫了很多書,寫作就會變得更快速、簡單。
答:不——我認為會變得更難。你知道,寫《遇見你之前》的時候,我正處于合同的中間期。我有一小群忠實的讀者,但我從來沒有在暢銷書排行榜上惹過麻煩。我認為沒有人會真的跳起來看我寫的東西——這實際上是相當自由的。因為我可以寫我想寫的故事。我沒有考慮過其他人會如何接受它。我丈夫和我曾經開玩笑說, 《遇見你之前》將成為結束我職業生涯的一本書,因為這本書的主題 (有爭議)。而我剛剛完成了一本我想寫的書。
伴隨《你轉身之后》而來的,是我持續感覺到的期待的重量。這對我來說是全新的感受。
問:在你開始寫作之前,你想好了多少情節?
答:我寫了大綱。我總是對那些說他們就只是打開書本然后看故事能把他們帶到哪里的人感到驚訝。這讓我有點心驚膽戰——我做不到。所以,當我說我撕掉了三個章節的時候,雖然我撕掉的是三章已經寫完的作品,但之后我不得不重新規劃整本書,因為我必須弄清楚,露不是護理人員的話,她是誰。我實際上撕掉了一整本書。對那些認為自己可以突然知道如何寫作并獲得成功的人,我想說:每次開始寫一本書的時候,我都在想,我不知道我上次是怎么做到的。我真的不知道。你所能做的就是依靠你的技巧。我總是對自己說: “我要去寫第一章,雖然可能會在某個時刻把它刪掉,但至少它會讓我開始寫作。”因為有時候你并不了解你的人物,甚至直至書的1/3或者2/3處,這時你必須重新調整現有的作品內容。不過,我有一些激勵自己自信的技巧,有時候你必須這么做。這一次,我的編輯和代理人一度對我很堅決,因為我太擔憂了。我想我的編輯的原話是:“停止思考,開始寫作。”
問:那么你的寫作過程是怎樣的?如果偏離了大綱,你是會停下來重新勾畫,還是繼續下去?
答:寫作過程是變化著的,但總的來說,我有一個模糊的大綱,一個粗略的情節,以及自己想在那個情節中看到的主題,所以我的次要情節甚至可能是主要情節將由我認為這本書實際是關于什么的來決定。我還經常在顯示器的上方錄入“這到底是關于什么的?”這句話,這樣就不會看不到了。因此,我努力把這兩件事一直記在腦子里,之所以在開始工作之前想了相當長的時間,是因為它們往往很難被結合在一起。
比如,《你轉身之后》——是的,它關于露如何繼續她的生活,她是否會與別人相愛,以及她對與威爾的過去有關的人表現出多大的責任感,但它也關于個人決定的代價。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被告知要去追尋夢想,通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來實現自我,這對那些被留下來面對決定的人會有什么影響呢——無論是父母離異的孩子,還是40年來只忙于照顧家庭卻突然決定嘗試其他生活方式的母親? 盡管它們看起來像是迥然不同的情節點,但我試著讓一股水流貫穿它們。
問:如果一個作家能想到發展故事的理念,而不是塑造一個單一的情節甚至一個人物,似乎就是幸運的,因為你有太多的方法可以處理它們了。
答:對我來說有趣的是,我的小說在我開始以這種方式看待它們時才真正騰飛起來。也許我是那種必須邊走邊自學的人。然而, 《愛人的最后一封情書》是第一部我真正開始以這種方式去看待的作品。因為在我開始寫它之前,我確實是用這種方式在思考——而且是一種深思熟慮的方式,所以要么是我的小說真的有所進步,要么是人們對它們的反應更好了,我不確定。
問:你的記者背景是如何影響你的小說創作的?
答:我覺得首先是發現故事的能力。我學會了使用我的嗅覺。我幾乎在任何地方都能發現故事。我認為記者背景給予了你看待世界的方式。另外,它也教會了我在任何地方工作——等待靈感會讓我失去耐心。我在火車站臺、候機室以及你能想到的任何地方工作。我很樂意拿出我的筆記本電腦,彎腰開始工作。但是我也很擅長在最后期限前完成工作。我有很高的職業道德,因為我熱愛我正在做的事情,這讓完成它變得很容易。
問:作為一名作家,你認為自己是如何成長的?
答:我希望我已經變得更好了。我認為我在分析什么可行和什么不可行的方面變得更好了。我有一塊試金石,例如,在寫一個非常情緒化的場景時,如果我自己都不笑不哭,那么讀者也不會。我通過詢問他人來測試這一點——你在哪里笑了? 你在哪里哭了? ——他們哭笑的地方總是我自己會哭會笑的那幾頁。我很不喜歡把情感剝離開來。我從《遇見你之前》才開始使用幽默,但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使用幽默了,它是對書中更令人沮喪的部分的有益襯托。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但最終能獲得更大的銷量還是不錯的! (大笑)這花了我很長時間。
問:對于能為棘手的場景增加一點溫暖的幽默,你有什么寫作秘訣嗎?
答:我覺得我還在學習這一方法。這真的很難。我想有部分原因是你的心情。我對作家最大的建議是:如果你陷入了困境,那就前進到一個你期待創作的場景中去,這會讓你重拾快樂。然后你通常會發現困境與快樂之間的距離實際上比你想象的要小得多,也許這是一種更簡單的解決方法。
我真正學到的一點是,寄出手稿之前,在完成手稿和回頭閱讀之間留出時間。因為這樣你可以看到那些你離得很近時看不到的漏洞。事實上,這也是我覺得自己寫的書很難讀下去的原因之一,因為我所能看到的都是錯誤——它們變得如此清晰,以至于我只想號叫著說: “為什么會有人讓它通過呢? 這簡直太糟糕了!”
問:那么你的修改過程到底是怎樣的呢?
答:好吧,我沒有一個確切的修改過程——我只是一直在修改。我可能某天寫了1000字,第二天就刪了999個。我不是一個能造出完美句子的人。我先試圖抓住場景的情感真相,在那之后,我會繼續潤色,直到語言感覺起來不錯。
問:在你職業生涯的早期,你曾多次談到養育孩子同時兼顧寫作的挑戰。近年來,二者之間的平衡是否有所變化?
答:這是一場持久戰,而且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做得很正確。我已經開始接受母親的愧疚感是伴隨著成功而來的,努力去確保擠出足夠的時間和孩子們一起度過一些特別的小事件,這樣他們就會覺得我在做的事情也有一些好處,而不僅僅是壞處。
我有一個非常支持我的丈夫,家里有人幫忙。不久前我聽到過一句話——我不記得是誰說的了,但那是我很欽佩的一個人,她說:“如果你有了孩子,那你只能再做好一件另外的事。”這句話一直縈繞在我耳邊。
所以我努力寫好每一本書。我不會為把其他事情承包出去讓別人做而感到報歉。我討厭那種女人無所不能的偽裝,因為你做不到。或者你可以,但最后你會抓狂,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想清楚除了工作你最想做什么。對我來說,就是坐在沙發上給我的孩子們一個擁抱。我覺得有兩年的時間,我對他們說的都是“等一下” “我必須做這個” “我必須做別的事情”,那個時候我很討厭自己的聲音。我想,他們會從中記住什么呢? 媽媽總是在工作? 我不希望如此。所以我不再做其他的事情了。這是成功的好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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