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歌的女人，不簡單

文章轉載自公眾號搖滾客（ID：Rockerfm）

今日BGM，《當愛已成往事》，張國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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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已經很久沒寫過美人了。

一個會拍美人的導演才有資格被叫大導演。

無論是徐克的俠女、張藝謀的黃土地中長出來的女人、姜文的豐乳肥臀；

就連不太注重女性角色的馮小剛，也拍過不少北京大颯蜜。

這串名單里似乎漏掉了一個人：陳凱歌。

他當然拍過不少美人，誰能忘記《無極》里張柏芝的脫衣秀呢？

高圓圓的女神豐碑下，有他打下的一塊磚；

甚至《霸王別姬》里的張國榮，美已經超越了性別。

大導演的男主角通常是根據劇本挑的；

但女主角則是導演個人審美的集中呈現。

張藝謀年輕時愛用胸脯豐滿的大地之母，老了倒喜歡幼齒審美的小女孩了；

周星馳的星女郎，總像童年時會給路邊臟兮兮的男孩遞棒棒糖的大姐姐；

而陳凱歌最愛拍的是：王的女人。

最靠近權力中心的女人、被權力凝視的女人。

比如《刺秦》里鞏俐演的“趙女”。

這部陳凱歌24年的作品已經很少人提起，當年上映時也是罵聲居多，爭議最大的是李雪健飾演的秦始皇。

堂堂千古一帝居然被演成了一個乖張小人，荊軻刺秦時皇帝和刺客居然像躲貓貓一樣荒謬。

但它最終被打出了8.2的高分。

在這樣一個不正經的秦王身邊，是鞏俐飾演的趙女。她從小照顧秦王長大，是如妻如母的存在。

如果某天秦王統一六國，那趙女就是全國的皇后。

趙女和秦王同場出鏡的戲份很少，可每一場她都見證了秦王的變化。

最開始秦王意氣風發，要統一六國，做全國之王，但他不是為了權力。

在秦始皇眼中他統一六國不是屠殺，而是建立一個大一統帝國。這個國家強大到可以主動出擊北方蠻族，維護中原人民安全。而中原之中，國家也不再互相廝殺，人民可以安居樂業，這才是真正的大愛。

打仗，是為了止戰。

現在秦王遇到個難題，打仗要師出有名。他想攻打燕國，但找不到借口。于是他和趙女商量，要求趙女去燕國找個刺客，故意刺殺秦王。

為了天下安定，秦王甘愿冒死亡風險。

趙女為了取得燕國太子信任、順利潛入燕國，居然甘愿在臉上燙上奴隸印跡。此時她是真的信任秦王，即使秦王馬上要攻打自己的國家趙國，趙女也相信他絕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陳凱歌借《刺秦》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一個人真的可以通過卑劣的手段，達到高尚的目標嗎？

到了趙國破城之日，趙國決心誓死抵抗，并把所有活著的孩子綁到城墻上。城破之日，滅國之時。

趙女終于第二次見到秦王：

我真傻，我以為有了你，百姓就可以不再流血了。可我一路看到的，是你的軍隊在濫殺無辜，你和那些王又有什么不同？

秦王則答到：趙國不同。

他從小被送到趙國做質子，趙國欺辱他們母子，幾次活不下去。

趙女再問：

可趙國也有幫助過你的人。只要你的心里還有怨恨，你就不能成為天下的王。

等真正攻城成功，趙國還有一半孩子沒死。秦王動了惻隱之心想放了孩子，卻被吐了口水。

秦王想起自己從趙國逃跑時，趙國追殺不放，因為怕日后被報復。

此時秦王在趙國孩子眼神中，看到同樣的仇恨。

現在他也怕。

等趙女趕到，只發現被秦王坑殺的孩子。

所以最終的荊軻刺秦只能是個鬧劇。

曾經的秦王，敢故意設下刺殺之局。因為他堅定相信自己是在做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在這樣絕對的“好”面前，他是圣人了。

而圣人怎會怕死呢？

可等真正殺掉荊軻后，他解開了袍子。袍子下是一整幅鎧甲，原來他如此怕死。

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偉大，他的宏圖大業中原來藏著如此多私欲。

他撒了個謊彌天大謊。

此時趙女再次出現，秦王祈求他能留下，但趙女只想帶荊軻的尸體回家。

秦王最終會統一全國成為始皇帝，但皇帝也注定是孤家寡人。

《刺秦》里鞏俐褪去了女人味，裝扮幾乎與男人無異。

因為他代表的是秦王的另一面，在每個可以利用他人達成“偉大目的”的抉擇前，她都選擇了尊重人之根本。

她最終一敗涂地，卻足以和秦王比肩。

而“趙女”這樣一個在權力游戲里真正找到自己位置的女人，以后卻再難看到了。

我想說的第二個王的女人，是《妖貓傳》里的楊貴妃。

作為傳統四大美女之一，楊貴妃我們太熟了。

最惡搞的應該是范冰冰的馬震版了。

這些作品里貴妃作為絕色美女，只有審美價值。同時還要替男人們背上“禍國殃民”的黑鍋。

而陳凱歌的楊貴妃，你很難用“美”來形容。

他特意找了個混血女演員，扮上唐裝后有點男相。她基本不和唐玄宗秀恩愛，卻四處傾聽別人愛的表白。

似乎是個“綠茶婊”的人設，但陳凱歌用一句話定義了楊貴妃這個人：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大唐強盛時，她是帝國的象征；

大唐衰弱時，帝國就不再需要她的存在。

他要打破的是傳統的“紅顏禍水論”，他要站在紅顏的角度，去質問帝王的虛偽。

玄宗有多虛偽呢？

明明已經想好犧牲貴妃，卻還要擺出柔情做派：我也想替你死，但那樣就違背了我們白頭偕老的誓言。

電影后來有個疑問，既然貴妃假死只是計謀，為什么不在貴妃蘇醒前開棺把她救出來，而是讓她在棺材內復活，把指甲抓爛、活活憋死？

因為貴妃不是一個人。

她是生死是無足輕重的，重要的是她作為帝國的財產，被帝國的反賊安祿山看中。

如果安祿山最終得到貴妃，那么就是狠狠給了帝國一個耳光。

所以她不僅得死，連肉體都不能存在。

貴妃必須死，她不是死在馬嵬驛叛亂，而是死在她是帝國的象征。

她的死，恰恰證明了這個表面上強大帝國內里的腐爛與虛弱。

陳凱歌拍“王的女人”有個特點，總是喜歡把她們變成“鳥人”。

《無極》里最美一幕是張柏芝飾演的王妃被搶來關在一座純金的鳥籠里。她穿上白色羽毛披肩被緩緩吊起，多像一只被套上腳環的鳥啊。

即使貴為王的女人，這些美人也不過是權力豢養的金絲雀。

《妖貓傳》里貴妃第一次出場是穿著純白羽毛披肩在萬民頭頂蕩秋千，此時她是個人嗎？不過是權力最精美的展示品。

權力中心的女人，因為權力而得以名揚四海；

一旦權力崩潰，她們也像被扒光毛的鳥。

那我們抬頭看的，到底是權力還是美人呢？

而鏡頭真正帶到貴妃本人，她望向遠方，表情竟是有一絲無聊的。

她吸引來了四野八荒的目光，卻沒有一絲目光是真正落在她本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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