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418年,大明永樂十六年。
北京城里,秋意漸濃。此時的永樂盛世,在朱棣的鐵腕治理下,國力蒸蒸日上,萬國來朝。
然而,即便是這樣一位威加海內、說一不二的馬上皇帝,此刻內心也充滿了焦慮和不安。他放下手頭所有政務,行色匆匆地趕往京城的慶壽寺。
能讓永樂大帝如此牽腸掛肚的,不是別人,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知己、謀士,被后世稱為“黑衣宰相”的姚廣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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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曾經的僧人,法號道衍,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卻策劃了驚天動地的“靖難之役”,將燕王朱棣一手推上了皇帝的寶座。
可以說,沒有姚廣孝,就沒有后來的明成祖朱棣。
如今,這位84歲高齡(虛歲,實為83歲,與標題相符)的老人已經病入膏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朱棣趕到病榻前,望著氣息奄奄的姚廣孝,這位在戰場上從未皺過眉頭的皇帝,眼眶也泛起了紅色。
他緊握著老友的手,急切地問道:“少師可還有什么心愿未了?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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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以為,姚廣孝會像其他開國功臣一樣,為自己的子孫后代求取一份恩蔭,或者為自己的一生功過做最后的辯白。
然而,姚廣孝卻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出了一句讓朱棣乃至整個歷史都感到震驚的遺言。他說:“請陛下,釋放了溥洽吧。”
君臣知己,臨終一晤
當年,朱元璋挑選高僧隨侍諸位親王,云游天下的僧人道衍(也就是后來的姚廣孝)在見到還是燕王的朱棣時,便主動上前,悄聲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大王若能讓貧僧跟隨,我愿送您一頂白帽子。”在古代,“王”字上加個“白”字,不就是皇帝的“皇”字嗎?這句大膽到足以被誅九族的話,瞬間擊中了朱棣潛藏心底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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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一人一僧,結下了不解之緣。
在后來決定朱棣命運的靖難之役中,姚廣孝更是扮演了總設計師的角色。當朱棣面對侄子建文帝的大軍猶豫不決時,是姚廣孝堅定了他的決心;當朱棣困守北平、糧草將盡時,是姚廣孝獻上奇謀,建議他繞過重兵把守的大城,直搗防備空虛的京城南京。
可以說,朱棣在前方沖鋒陷陣,姚廣孝就在后方運籌帷幄。他們一個主外,一個主內,配合得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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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登基后,對姚廣孝的恩寵無以復加。他恢復了姚廣孝的俗家姓名,賜名“廣孝”,授予他太子少師的極高官職,讓他拿著朝廷最高的俸祿,卻不用上朝。
朱棣甚至想讓他蓄發還俗,賜予他豪宅美女,但都被姚廣孝一一拒絕了。他白天穿著朝服輔佐皇帝,晚上則換回僧袍,回到慶壽寺修行念佛,過著清苦的生活。
這種“朝為官,暮為僧”的奇特生活方式,更讓他在朝野上下顯得與眾不同。
時光荏苒,到了永樂十六年(1418年),這位見證并親手締造了一個時代的老人,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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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聽聞他病重的消息,立刻放下一切事務,一次又一次地親赴慶壽寺探望 。君臣二人相對無言,卻勝過千言萬語。
朱棣知道,這位陪伴自己從藩王走到皇帝寶座的摯友即將離去,他的帝國將失去最重要的一根支柱。
所以,當他問出那句“還有什么心愿未了”時,是帶著最真誠的期盼,希望能為這位老友做最后一件事。
驚天遺言,溥洽是誰?
“僧溥洽系久,愿赦之。”(和尚溥洽被關押太久了,希望陛下能赦免他。)這是《明史》等史料中記載的姚廣孝原話。這里我們首先要澄清一個事實,很多通俗演義或網絡文章中提到的“傅洽”,其實是歷史記載中的“溥洽”的誤寫或音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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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實的歷史檔案里,這個讓姚廣孝臨終都念念不忘的人,名叫溥洽。
那么,這個溥洽究竟是何許人也?他可不是一個普通僧人。他的身份極為特殊,他是被朱棣推翻的建文帝朱允炆身邊最受信任的僧人,官職是主錄僧。
主錄僧是明代管理全國佛教事務的最高僧官,地位非同一般。溥洽不僅是建文帝的宗教顧問,更是他的密友和精神導師。
這就好理解為什么他會被朱棣關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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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難之役的最終結局,是朱棣的大軍攻破南京城,皇宮燃起熊熊大火,而年輕的建文帝卻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建文帝的下落,成了朱棣一生中最大的一塊心病。
當時立刻就有傳言,說建文帝并沒有死在大火中,而是在一些忠臣的幫助下,削發為僧,逃出了南京城。
而最有可能幫助他、并且知道他下落的人,就是他的主錄僧溥洽。朱棣登基后,立刻以“他事”為由,將溥洽逮捕下獄,嚴加審問。
然而,無論怎么審,溥洽都堅稱自己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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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殺又不能殺(因為殺了就等于線索斷了),放又不敢放,于是只能將他一直囚禁起來。這一關,就是十幾年。
“死敵”之名,從何而來?
姚廣孝是朱棣陣營的靈魂人物,是“篡位”的策劃者和推動者。他的每一個計謀,都是為了顛覆建文帝的政權。
而溥洽則是建文帝朝廷的核心成員,他的一切榮耀和地位都來自于建文帝的信任。
一個人的勝利,正是建立在另一個人的毀滅之上。
從這個角度說,他們是立場鮮明的“敵人”,甚至是“死敵”,完全說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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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廣孝一生雖在紅塵中攪弄風云,但他內心始終以僧人自居,死后也堅持以僧禮下葬。
而溥洽更是一位得道高僧。在佛門的視角下,世俗的皇權更迭、政治斗爭,不過是過眼云煙。
他們或許在理念上,有著外人無法理解的共通之處。
姚廣孝請求釋放溥洽,很可能首先是出于一份同為僧侶的慈悲之心。他深知溥洽在不見天日的牢獄中,已經苦熬了十余年。
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主錄僧,如今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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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一個即將離開人世的佛門弟子來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化解恩怨,讓一個同道中人得以解脫,是符合他的信仰和身份的。
最后一道“陽謀”
姚廣孝被譽為“毒士”,他的計謀向來以精準、狠辣著稱。
然而,他臨終前的這個請求,卻不是一道陰險的“毒計”,而是一道充滿智慧與溫情的“陽謀”。
這道計策的目標,不是攻城略地,而是解開他一生摯友朱棣的心結。
姚廣孝比任何人都了解朱棣。他知道,這位皇帝雖然表面上雄才大略、不可一世,但內心深處,始終被“得位不正”的陰影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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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尋找建文帝的下落,朱棣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甚至有人認為,他派遣鄭和下西洋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到海外尋找建文帝的蹤跡。
到了永樂十六年,朱棣登基已經十六年了。
大明王朝在他的治理下國泰民安,他自己的統治也早已穩固如山。此時此刻,那個虛無縹緲的建文帝是否還活著,已經不再重要。
繼續關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和尚溥洽,除了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小氣”和“心虛”之外,沒有任何益處。
姚廣孝選擇在自己臨終前提這個要求,時機妙到巔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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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為功勛第一的謀士,一生中唯一為“外人”提的請求。這個請求的分量,朱棣不能不掂量。
他深知自己死后,朝中再無人敢跟朱棣提“溥洽”這兩個字,更無人有他這樣的分量去勸說皇帝。
如果他不開口,溥洽可能真的就要老死獄中,而朱棣的心結,也將伴隨他一生。
他用這個請求,等于是在告訴朱棣:“陛下,您的江山已經穩了,您是當之無愧的偉大君主。是時候放下過去的包袱,展現您作為勝利者的寬容與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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