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2年春天,南京紫禁城傳來太子朱標病危的消息,北平燕王府連夜將大門緊閉。守門老兵后回憶,那晚朱棣書房里燈一直亮著。次日清晨侍衛見院中新栽的柏樹全被砍斷,這北方軍中的“斷柏”習俗,暗喻著“免遭株連”。沒什么人知道,真正讓朱棣懼怕的并非他父親朱元璋的雷霆之怒,而是他纏綿病榻的兄長。就因為十年前藍玉案發的時候,朱標說了句“愿保藍玉全尸”,致使盛怒的朱元璋將剮刑改為白綾。五年前秦王朱樉虐殺民女之際,朱標輕飄飄來了句“徒三千里足矣”,把死刑弄成了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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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橫”,并非普通太子的驕縱。朱標厲害之處在于能夠將仁厚當作武器。洪武二十三年查空印案的時候,朱元璋想要誅殺三百官員,朱標跪在奉天殿前哭著勸諫,稱陛下殺人過多恐怕會損傷和氣。老皇帝極為生氣,扔出棘杖讓他撿起。朱標回應說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民,這話聽著像是頂撞實則有著更深的謀劃,他早已摸清父親“重典治吏”的弱點是害怕背負暴君的罵名。果然朱元璋第二天就減少了百人,還私下向馬皇后感慨這樣的兒子像自己。
朱標的真正權力根基是那張盤根錯節的利益網,岳父常遇春的舊部掌控著五軍都督府,老師宋濂的門生遍布六部,就連看似中立的淮西勛貴也因為他的妻子是常遇春的長女而自動歸附。他對弟弟們的掌控更為巧妙,朱棣就藩北平之前,朱標特地把王府護衛擴充到三萬卻卡死了火器配置;晉王朱棡喜好財貨,他就年年從江南鹽稅中撥出“親王歲賜”且賬目直接送抵東宮,這種恩威并施使得藩王們既獲得實惠又受到牽制,如同朱棡某次醉酒所說的“大哥指東,咱連西邊刮風都不敢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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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認為朱標最為出色之處在于政治預判能力。1389年藍玉遠征漠北歸來,悄然向朱標言說“燕王私自制作龍旗”,朱標卻面帶笑容稱四弟乃是“兒童的模樣”,隨后便吩咐詹事府重新修撰《祖訓錄》,新添加“藩王儀仗超出規定的,削減護衛三等”。這種表面寬松實則嚴密的辦法較直接告發更為高明,既未將臉面撕破,又讓朱棣知道大哥消息極為靈通。后來朱棣在《太宗實錄》中極力抹黑兄長,反而凸顯出當年的畏懼:他能夠抵御父皇的刀劍,卻無法抵擋兄長那看似溫和卻洞悉一切的目光。
值得琢磨的是朱元璋的默許,皇帝晚年屠殺功臣的時候,沒有動太子黨核心,李善長被滅門的前一晚,朱標求情“留他幼孫”,朱元璋破例準許了。這縱容或許來自老皇帝對繼承人的復雜心理,既擔憂太子仁弱壓不住局面,又欣賞他“以柔克剛”的統治智慧。例如洪武二十五年朱標巡視陜西,當地官員獻上“白鹿現世”的祥瑞,他當場斥責“虛耗民力的應當處斬”,反倒逗樂了朱元璋,朱元璋還說他“癡兒,怎么不懂得借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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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朱標多存活二十年,大明的走向或許就會發生變化。朱棣能夠靖難成功的兩大關鍵因素,即寧王朱權的朵顏三衛以及谷王所獻的金川門,在朱標那個時候根本沒有機會出現。朵顏三衛首領阿扎失里曾被朱標招撫過并且還發誓“在太子在世的一天,絕對不會向南侵犯”;守衛金川門的谷王朱橞,早年出痘的時候,長兄親自侍奉湯藥,到現在太廟偏殿還供奉著“報恩長生牌”。存在著這些比制度約束還要牢固的情感聯系。
1392年朱標去世了,這好像拿掉了朱棣頭上的“緊箍咒”,雖然《明實錄》中記載燕王聽聞噩耗時“痛哭到嘔血”,但次年便開始私自鑄造火器。這一矛盾如同他后來對建文削藩的態度,倘若大哥還在世,削藩也得遵從旨意,但是面對侄兒朱允炆時,就變成了幼主憑什么逼迫叔父。人性存在陰暗之處,恐懼消失后,野心便肆意生長,可是歷史沒有如果。
回頭審視朱標的“恐怖”,實則是一種高明的權力平衡術。他如同馴象人一般,讓弟弟們吃飽,還讓他們銘記鞭子所在之處。這種統治智慧或許源自他獨特的成長經歷,他是戰火中滾過的開國二代,又受儒家教育的熏陶,既目睹父親草莽的時候的狠辣,又預感到承平時代需懷柔。就像他將錦衣衛“先斬后奏”改為“三司會審”時所說的“馬上得天下,豈可馬上治之”。
現在翻閱《明史》,能看到朱標監國二十五年,朱元璋批“準”的奏折有七成帶有朱標擬辦意見的朱筆痕跡這一細節,泛黃紙頁上父子字跡交錯重疊,朱元璋狂草如刀劈,朱標楷書似繡花,卻構成奇異和諧。或許這就是朱標最大的遺產,他用仁厚包裹著權力、用懷柔隱藏起控制,讓恐怖失了形卻讓所有人下意識按照他定的規則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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