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呆,別誤會,這不是外號,是我戶口本上的大名。我爸媽說,當年給我起這名,是希望我別想太多,能傻人有傻福。可我偏偏是個想法多到能撐死自己的主兒,只不過,這些想法全都用在了白日做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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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一個城中村的握手樓里,月租八百,屋里除了床和桌子,最值錢的就是我那個用了五年的二手筆記本電腦。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一家小公司里做行政,說白了就是個打雜的,收發快遞、換換桶裝水、訂訂盒飯,一個月工資三千五,刨去房租水電吃飯,能剩個三百塊當零花錢就算老板發善心了。
所以,白日做夢就成了我唯一的娛樂。我會在換水的時候,想象自己不是在扛水桶,而是在扛著火箭筒準備轟平華爾街;我會在訂盒飯的時候,幻想自己是米其林三星大廚,正點評著手下團隊的菜品。
但我所有夢里,出場頻率最高的女主角,是樓下便利店的收銀員,小雅。她有一雙會笑的眼睛,每次我沒錢買泡面,只能買兩個饅頭的時候,她都會偷偷往我袋子里塞一根火腿腸,然后沖我眨眨眼,說:“阿呆哥,今天這個是贈品哦。”
天知道,我多想有錢。不是那種富可敵國的錢,我沒那么大野心。我就是想,下次去她店里,能把貨架上最貴的那款巧克力直接拍在柜臺上,說:“這個,還有這個,所有口味,我全要了!”然后,再約她去看一場不用擔心票價的電影。
這就是我的目標,一個卑微又具體的夢。可對我來說,這跟夢見自己當上總統的難度差不多。我唯一的指望,就是彩票。我每天都會花兩塊錢買一注,然后用一整晚的時間幻想,如果中了五百萬,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小雅面前,把那張中獎彩票遞給她,對她說:“嫁給我,以后我的錢都是你的。”當然,我知道,這比我被外星人綁架的概率還低。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房東又在催下個月的房租,而我兜里只剩下五十塊錢。我躺在硬板床上,閉上眼,開始了我例行的“精神勝利法”。
這次的夢格外逼真。我夢見自己成了宇宙最強的賞金獵人,開著一艘比星球還大的飛船,正在追捕一個偷走了“時間核心”的次元大盜。就在我把他堵在黑洞邊緣,準備掏出我的“因果律武器”時,整個宇宙突然“噗嗤”一聲,像個被戳破的氣球,漏氣了。
一個蒼老又帶著笑意的聲音在我腦海里回蕩:“我說你這小子,真有意思。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G八糟的東西?還因果律武器,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愣住了,在夢里,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能跟我對話的“NPC”。我警惕地問:“你是誰?是那個次元大盜的同伙嗎?”
“我?”那個聲音樂得更歡了,“你可以叫我‘大能’,也可以叫我‘路過的’。我就是閑得無聊,神游太虛,結果一不小心跟你的腦電波同頻了。看了你半天‘直播’了,從你幻想自己是秦始皇,到幻想自己是賣烤串的世界首富,真是比看戲還有趣。”
我感覺自己的臉在夢里都紅透了,所有隱私都被看光了似的。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那個聲音收斂了笑意,“我看你這小子雖然傻乎乎的,但做的夢倒都挺單純,不是想害人,就是想過點好日子。這樣吧,我送你個小禮物。”
“什么禮物?”
“就叫‘美夢成真’吧。從現在起,你在清醒狀態下,發自內心渴望并幻想的場景,只要足夠專注,它就會成真。你想撿到錢,就能撿到錢;你想吃大餐,就會有大餐送到你面前。”
我一聽,心跳都快停了:“真的假的?有這么好的事?”
“當然是真的。”大能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不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能力有個最重要的規則,你必須記牢:你用能力變出來的任何東西、創造的任何場景,絕對不能被第二個知道‘真相’的人看到。一旦有人發現你的秘密,或者你主動告訴別人,你通過這個能力獲得的一切,都會瞬間煙消云散,打回原形。記住,是眼見為實的那種‘發現’,你只能一個人偷偷地樂,明白嗎?這就像一場只屬于你自己的夢,一旦被別人闖入,夢就醒了。”
說完,那個聲音就消失了。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窗外天已經蒙蒙亮。我摸了摸額頭的冷汗,自嘲地笑了笑:“阿呆啊阿呆,你真是窮瘋了,連做夢都夢見有人送錢。”
我以為那只是個荒誕的夢,但生活很快就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那天早上,我垂頭喪氣地去上班,一邊走一邊想:“要是地上能有一百塊錢就好了,至少今天中午能加個雞腿。”我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低頭看見,我腳邊的水泥地磚縫里,卡著一張紅色的、折疊起來的鈔票。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左右看了看,凌晨的街道上幾乎沒人。我蹲下去,哆哆嗦嗦地撿了起來,打開一看,嶄新的,毛爺爺正沖我微笑。
我懵了。巧合?一定是巧合。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對著窗口賣的十五塊一份的紅燒肉套餐咽口水,但還是只買了個五塊錢的素菜盒飯。我坐在角落里,一邊吃一邊想:“要是這份白菜能變成紅燒肉就好了。”
我閉上眼,極力幻想紅燒肉那油光發亮、香氣撲鼻的樣子。當我再次睜開眼,我飯盒里的炒白菜,竟然真的變成了一塊塊肥瘦相間、還在冒著熱氣的紅燒肉!
我嚇得差點把飯盒扔了!是真的!那個夢是真的!
狂喜過后,巨大的阻礙感涌上了心頭。大能的警告在我耳邊回響:“絕對不能被第二個人看到。”
這個限制太要命了。我能變出金山銀山,可我怎么拿出來花?我總不能扛著一坨黃金去金店吧?人家不得報警抓我?我要是銀行卡里突然多出幾百萬,不得被查個底朝天?我變出一桌滿漢全席,也只能自己一個人躲在出租屋里吃,連張照片都不能發朋友圈。
這不就是錦衣夜行嗎?不,連夜行都算不上,這叫“家里蹲式”發財。
我的目標是追到小雅啊!我要是有了錢,卻不能讓她知道,不能為她花,那這錢有什么意義?難道我約她出來吃飯,然后趁她不注意,偷偷把一盤青菜變成龍蝦,再跟她說“你看,這家店上菜真快”?她不把我當神經病才怪!
這個能力的“阻礙”,不是來源于外界,而是來源于能力本身。它給了我一切,又給我上了一道無形的枷鎖。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守著寶藏的乞丐,明明富可敵國,卻還是只能過著乞丐的生活,因為一旦暴露,寶藏就會消失。這比一開始就沒有寶藏,更讓人抓狂。
我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才從這種“富有的窮鬼”的悖論里緩過來。我意識到,我不能直接變錢,那樣目標太大。我得“曲線救國”。
我開始進行各種小規模、無傷大雅的實驗。比如,我出門前會幻想“今天坐公交剛好有空位”,然后每次上車,都恰好有人在我面前起身。我上班摸魚的時候,幻想“今天領導千萬別來查崗”,果然一整天,領導的影子都沒見著。
這些小成功讓我信心大增。我決定實施我的核心計劃——中彩票。
直接幻想自己中五百萬太扎眼了。但如果,我幻想“找到一張被別人丟棄的、已經中獎的彩票”呢?這就合理多了!一個幸運的拾荒者,這故事聽起來多有傳奇色彩!
于是,我把目標鎖定在一家離我家不遠的二手舊貨市場。我閉上眼,開始了我有史以來最專注的一次幻想:我幻想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一個富豪因為跟老婆吵架,一氣之下把一件價值不菲的舊大衣扔進了這家舊貨店的回收箱,而大衣的口袋里,就裝著一張中了五百萬的彩票,彩票的兌獎期限,還有最后三天。
第二天,我揣著身上僅剩的二百塊錢,沖進了那家舊貨店。我裝模作樣地在里面逛了半天,最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件看起來就很貴氣,但又有點舊的羊絨大衣。我顫抖著手伸進口袋,一摸,空的。再摸另一個,還是空的。
我心里一涼,難道是我想得不夠專注?正當我失望地準備把大衣放回去時,我摸到了內襯口袋里有一個硬硬的卡片感。我掏出來一看——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彩票!
我幾乎是跑著離開舊貨店的,一路狂奔到彩票中心,把那張彩票遞給工作人員。當機器發出一聲確認的聲響,工作人員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說:“先生,恭喜您,中了……五百萬大獎。”
那一刻,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我成功了!我用一種最“阿呆”的方式,繞過了規則,實現了我的夢!扣完稅,四百萬打進了我的銀行卡。我再也不是那個吃不起泡面的阿呆了!
有錢后的生活,比我做夢時想象的還要爽。我第一件事就是辭了職,然后租了一套能看見江景的高檔公寓。我買了一大堆以前只敢在櫥窗外看看的衣服,每天換著花樣吃大餐,當然,都是我一個人偷偷在家里,用法術變出來的。
我開始追求小雅。我不再買兩個饅頭,而是每天都去她店里,把最高級的進口零食和飲料買個遍。我開著剛買的二手寶馬(不敢買太新的,怕太張揚),約她去看電影,去高級餐廳吃飯。
小雅一開始很驚訝,但還是答應了我的邀約。她看著我,眼神里沒有嫌貧愛富的欣喜,反而充滿了擔憂。吃完飯,她小心翼翼地問我:“阿呆哥,你……你是不是發財了?你哪來這么多錢?”
我心里一緊,連忙按照早就編好的說辭:“啊,我就是運氣好,買彩票中了點小獎,不多不多。”
但我的奢侈行為很快就引起了連鎖反應。我的前同事、老鄰居,甚至八百年不聯系的親戚都找上門來,說的話都差不多:“阿呆,發達了別忘了兄弟/鄰居/親戚啊!”我只能一一應付,說自己就是中了點小獎,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最大的“意外”還是來自小雅。她非但沒有因為我有錢而開心,反而越來越憂心忡忡。她覺得我一個老實巴交的人,突然暴富,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不止一次地勸我:“阿呆哥,錢要踏踏實實地掙才安心。你這錢來得太快了,我怕你被人騙,或者……或者走了什么歪路。”
她的關心,像一把溫柔的刀,讓我既感動又恐慌。我越是想在她面前展現我“富有”的一面,她就越是懷疑。我的秘密,就像一顆定時炸彈,而她的善良和關心,成了催促倒計時的滴答聲。
為了徹底打消小雅的顧慮,也為了實現我最盛大、最浪漫的一個白日夢,我決定給她一個終身難忘的生日驚喜。
我幻想,在她生日那天晚上,我要包下整座城市的游樂園,只為她一個人開放。要有鋪滿整個樂園的玫瑰花,有永遠不用排隊的旋轉木馬,還要有只為她一人綻放的盛大煙火。
生日當晚,我開車接上小雅,來到了已經“因設備檢修而暫停營業”的游樂園門口。在小雅驚訝的目光中,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里面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我拉著她的手,走在被玫瑰花瓣鋪滿的路上,對她說:“今晚,這里只屬于我們兩個人。”
那一晚,我們玩遍了所有的項目。在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我看著窗外城市的夜景,感覺自己就是世界之王。當時針指向午夜十二點,我準備好的“壓軸大戲”上演了。璀璨的煙火在夜空中炸開,拼出小雅的名字和“生日快樂”的字樣。
小雅看得眼眶都紅了,她轉過頭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感動和一絲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就在我鼓足勇氣,準備向她坦白一切(當然是編造過的版本)時,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十幾束手電筒的強光射了過來,伴隨著一聲大喝:“不許動!警察!”
我回頭一看,只見小雅的閨蜜帶著幾個警察沖了進來,她指著我,對警察喊:“就是他!我朋友說跟他出來過生日,結果手機就關機了,我怕她有危險!”
小雅也懵了,她急忙解釋:“你們干什么?這是我朋友!”
但已經晚了。警察、小雅的閨蜜,他們的目光掃過這空無一人卻燈火通明的游樂園,掃過天空中那不合常理的定制煙火。他們“看到”了。
那一瞬間,大能的警告在我腦中炸響。
“啪!”仿佛一個響指。天空中的煙火戛然而止,化作黑煙。游樂園所有絢爛的燈光瞬間熄滅,我們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我身上那套名牌西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回了我那件洗得發白的舊T恤和牛仔褲。我手腕上的名表,口袋里的車鑰匙,全都消失了。
“夢,醒了。”
第二天,我是在派出所的椅子上醒來的。游樂園方面因為沒有財產損失,警察也覺得這事太離奇,像一場惡作劇,教育了我幾句就把我放了。
我回到了那個八百塊一個月的出租屋,屋里的一切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仿佛那幾個月的富豪生活,真的只是一場夢。銀行卡里的余額,又變回了兩位數。
我輸得一敗涂地。
我以為小雅再也不會理我了。可第三天,她卻主動來到了我的出租屋樓下。她看著我,眼神里沒有鄙夷,只有疲憊和一絲了然。
“阿呆哥,”她輕聲說,“那晚的事,很神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之前的錢,是不是也……跟這個有關?”
我沉默了。我沒辦法解釋,但我知道,我不能再騙她了。我深吸一口氣,用我這輩子最真誠的語氣說:“小雅,對不起。我之前一直在騙你。我沒有中彩票,我只是……用了一種很特別的方式,讓自己看起來很有錢。我太想讓你喜歡我了,結果卻搞砸了一切。我就是個愛做白日夢的傻子。”
這就是我的反擊。不是對命運,不是對那個大能,而是對我自己過去那個虛榮、懦弱、只敢活在幻想里的自己。我選擇了承認我的失敗和不堪。
說完,我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我以為小雅會轉身就走,但她卻站在原地,看了我很久,然后說:“阿呆哥,你不是傻子。你腦子里……其實有很多很酷的想法,不是嗎?”
那場“夢”醒了之后,我再也沒法讓美夢成真了。我回到了原點,甚至比原點更慘,因為我還欠著下個月的房租。
但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我躺在床上,不再幻想自己是宇宙霸主或者世界首富。我開始回憶那場大夢里的所有細節:我是如何設計那個“撿到中獎彩票”的劇情的?我是如何構思那個“游樂園奇妙夜”的?那些在我腦子里無比真實的畫面、情節、對話,如果……如果把它們寫下來呢?
我打開了那個老舊的筆記本電腦,開始敲下第一個字。
我把我所有的白日夢,那些荒誕的、離奇的、搞笑的、浪漫的故事,全都寫成了小說,發表在網絡上。我寫我如何成為宇宙最后一個城管,開著反物質灑水車維持銀河秩序;我寫我如何在地府開了一家燒烤店,孟婆湯成了我店里的獨家特調飲料。
我的故事,因為充滿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又帶著一絲小人物的自嘲和心酸,竟然慢慢火了。一開始有幾十個人看,后來幾百個,幾千個……我開始有了稿費,雖然不多,但足夠我交房租,還能偶爾去小雅店里,不是只買饅頭。
半年后的一天,我正在電腦前碼字,我的手機響了。是小雅。
“阿呆哥,你是不是在網上寫小說?筆名叫‘白日夢想家阿呆’?”
“啊?你怎么知道?”我愣住了。
電話那頭傳來她清脆的笑聲:“你的故事,跟你那天晚上講的那些一樣,又傻又……可愛。我在追你的更新呢。樓下新開了一家咖啡館,我請你啊,就當是催更了。”
我掛了電話,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正抬頭向我招手,陽光灑在她帶笑的眼睛里,比我夢里最璀璨的煙火還要明亮。
我不知道那個“大能”是真實存在,還是我窮途末路時的一場幻覺。那四百萬巨款,那場游樂園的幻夢,到底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僅僅是我潛意識里的一場自我救贖?
或許,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大能給了我一場“美夢成真”的夢,卻也讓我明白,真正的“美夢成真”,不是憑空變出財富,而是把腦子里的夢,用自己的雙手,變成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
我還是那個阿呆,依然住在那個小破屋里,依然愛做白日做夢。
但現在,我的夢,有人愿意看了。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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