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梁雨婷站在停車場里，手里緊緊攥著手機。
清晨的陽光刺得她眼睛發疼，電話那頭客戶催促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
可她那雙剛買半年的白色轎車，又一次不翼而飛。
不用猜也知道，準是堂哥程俊熙又“幫忙”開走了。
上次是接朋友，上上次是送客戶，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理由。
她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這次，她決定不再沉默。
01
周六清晨七點，梁雨婷被手機鈴聲驚醒。
她迷迷糊糊摸過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李總”二字。
這是她負責的最大客戶，從來不會在休息時間聯系她。
“小李啊，方案需要緊急調整，對方負責人今天下午就要飛國外。”
電話那頭的聲音透著不容拒絕的急切。
梁雨婷立刻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好的李總，我馬上去公司修改，兩小時內發給您。”
掛斷電話后，她快速沖進衛生間洗漱。
冰涼的水拍在臉上，瞬間驅散了最后一絲睡意。
她套上職業裝，抓起筆記本電腦包和車鑰匙，快步走向電梯。
清晨的小區還很安靜，只有幾個晨練的老人在散步。
梁雨婷習慣性地走向自己常用的停車位，卻突然愣在原地。
車位空空如也。
她那輛白色的轎車不見了蹤影。
心臟猛地一沉，她下意識摸出手機。
果然，屏幕上有一條未讀微信，發送時間是凌晨一點。
“妹，我朋友明天一早的航班，借你車接一下人，謝啦！”
發信人：程俊熙。
梁雨婷盯著那條信息，指尖微微發顫。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煩躁。
打開打車軟件，顯示附近車輛稀少，預計等待時間二十分鐘。
這意味著她肯定無法在兩小時內趕到公司。
客戶的緊急需求不能耽誤，這是她負責項目以來最大的單子。
她咬咬牙，撥通了程俊熙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雜，像是在高速公路上。
“喂，妹，這么早什么事？”
程俊熙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掩不住那股理所當然的語氣。
“哥，我的車你開走了？我現在有急事要去公司。”
梁雨婷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對啊，不是給你發消息了嗎？我朋友從國外回來，行李多，打車不方便。”
程俊熙打了個哈欠，“你有什么急事？要不打個車吧。”
梁雨婷握緊手機，指節泛白。
“客戶有緊急需求，我必須馬上到公司。你現在在哪？”
“哎呀，已經在機場高速上了，掉頭回去也來不及啊。”
程俊熙的語氣突然變得不耐煩。
“你這客戶也真是，周末一大早的催命似的。先不說了，我開車呢。”
電話被掛斷，忙音在耳邊回蕩。
梁雨婷站在原地，清晨的風吹過，她卻覺得渾身燥熱。
最終，她只能選擇坐地鐵去公司。
早高峰的地鐵擁擠不堪，她緊緊護著電腦包，在人群中艱難站立。
車廂里混雜著各種氣味，悶熱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
她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心里計算著遲到的時間。
這次項目的獎金很重要，她原本計劃用這筆錢給車子做一次全面保養。
現在，這一切都可能因為遲到而打折扣。
列車到站時，她隨著人流擠出門，快步走向公司大樓。
電梯里，她整理著被擠皺的西裝，努力平復呼吸。
推開辦公室門的瞬間，時鐘顯示比承諾的時間晚了四十分鐘。
李總坐在她的工位上，臉色陰沉。
“小李，我信任你才把這么重要的客戶交給你。”
他的手指敲擊著桌面，每一下都敲在梁雨婷心上。
“對不起李總，路上有些意外，我馬上開始修改方案。”
梁雨婷低下頭，快速打開電腦。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她暗暗下定決心。
這次，一定要和程俊熙說清楚。
02
出租車堵在早高峰的車流中，寸步難行。
梁雨婷望著窗外停滯不前的長龍，焦慮地看了眼時間。
已經八點半了，她答應客戶九點前發送修改后的方案。
司機不耐煩地按著喇叭，前方似乎發生了交通事故。
“姑娘，看樣子一時半會動不了，你要不急的話...”
“我很急。”梁雨婷打斷司機的話，快速結賬下車。
她踩著高跟鞋，在人行道上小跑起來。
九月的陽光依然毒辣，汗水很快浸濕了她的襯衫后背。
這段路離公司還有三公里，跑過去根本不現實。
她站在路邊，試圖再攔一輛出租車，但所有車都載著客。
這種無助感讓她想起半年前買車時的情景。
那時她剛升職加薪，用第一筆獎金付了首付。
提車那天，程俊熙也跟著去了4S店。
“妹，你這車選得不錯，性價比高。”
程俊熙繞著新車轉了一圈，拍拍引擎蓋。
“以后有啥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哥經常跑長途，可以幫你磨合車子。”
當時她還覺得堂哥很熱心，現在想來，那句話就是個鋪墊。
第一次借車是在買車后的第二周。
程俊熙打電話來時語氣很著急。
“妹，我客戶明天一早的飛機，我車送去修了，能不能借你車用一下？”
那時她覺得這是小事，爽快地答應了。
程俊熙還車時加滿了油，還仔細洗了車。
“謝謝妹，改天哥請你吃飯。”
第二次借車是半個月后。
這次理由是送生病的朋友去醫院。
還車時油只剩下一小格，車里多了幾個煙頭。
梁雨婷微微皺眉，但沒說什么。
第三次、第四次...
借車的理由越來越隨意，還車時的狀態也越來越差。
有次甚至把后座弄臟了，說是幫朋友搬了盆栽。
最讓她介意的是，程俊熙從不提前打招呼。
總是臨時一個電話或短信，就直接把車開走。
好像那輛車是他的一樣。
想到這里，梁雨婷忍不住苦笑。
她終于攔到一輛出租車，拉開車門坐進去。
“師傅，去科技園，麻煩快一點。”
車子緩緩啟動，她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程俊熙發來的消息。
“車停回你小區了，油不多了，下次給你加。”
連個謝謝都沒有，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梁雨婷放下手機，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街景。
是時候該劃清界限了。
03
晚上七點，梁雨婷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
修改方案花了整整一天，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母親蕭麗云正在廚房忙碌，聽到開門聲探出頭來。
“回來啦？今天怎么這么晚？”
梁雨婷把包扔在沙發上，整個人陷進柔軟的靠墊里。
“加班。早上車又被俊熙哥開走了，耽誤了時間。”
蕭麗云端著一盤炒青菜走出來，放在餐桌上。
“俊熙也是，總借你車。不過都是一家人，能幫就幫吧。”
又是這句話。梁雨婷坐直身子，語氣有些激動。
“媽，這不是幫不幫的問題。他從來不考慮我需不需要用車。”
蕭麗云盛好飯，輕輕放在女兒面前。
“你爺爺最看重家族和睦，要是知道你們小輩為這點小事計較...”
“這是小事嗎？”梁雨婷打斷母親的話。
“我這個月光打車費就花了快一千。而且他開車很猛，特別傷車。”
蕭麗云嘆了口氣，在女兒身邊坐下。
“媽知道你委屈。但俊熙他爸走得早，你伯母一個人把他帶大不容易。”
這話梁雨婷聽過太多遍了。
每次她表達不滿，家人總是用這個理由讓她讓步。
“況且你爺爺年紀大了，最看不得小輩鬧矛盾。”
李廣才今年八十歲了，是家里的權威。
老人傳統觀念重，認為家族團結比什么都重要。
有次堂姐和堂姐夫吵架，爺爺直接把兩人叫到跟前訓話。
“一家人沒有隔夜仇，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最后堂姐不得不先低頭認錯，盡管錯不在她。
梁雨婷默默吃著飯，心里堵得慌。
她理解爺爺維護家庭和睦的心情。
但這種和睦，不能總是建立在某個人不斷退讓的基礎上。
“對了，周日家庭聚會，你爺爺特意囑咐都要到。”
蕭麗云夾了塊排骨放進女兒碗里。
“俊熙好像要帶新交的女朋友來，你到時候注意點分寸。”
梁雨婷點點頭，心里已經有了打算。
這次家庭聚會，或許是個合適的時機。
04
深夜十一點，梁雨婷正準備睡覺，手機響了。
是小區保安室打來的。
“梁小姐，您的車停在了消防通道上，需要挪一下。”
她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是程俊熙還車時亂停。
套上外套下樓，果然看見自己的白色轎車歪斜地停在禁停區。
走近一看，油表指針已經跌到紅色區域。
打開車門，一股煙味和快餐的味道撲面而來。
副駕駛座位上沾著醬汁，地毯上還有幾個明顯的泥腳印。
最讓她心疼的是，車頭右側有一道明顯的刮痕。
漆面被刮花，露出底層的金屬，看起來像是蹭到了什么。
梁雨婷強壓著火氣，把車停回正確位置。
回到家，她立刻給程俊熙發了條消息。
“哥，車頭刮痕是怎么回事？”
十分鐘后，程俊熙回復了。
“可能是停車場蹭的吧，我沒注意。小問題，補個漆就行。”
輕描淡寫的語氣讓梁雨婷的火氣直往上冒。
她撥通電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這道刮痕很深，補漆至少要一千塊。而且油都快沒了。”
電話那頭傳來打游戲的聲音，程俊熙心不在焉地回答。
“哎呀，下次加油我給你加滿。刮痕肯定是停車場哪個缺德鬼蹭的。”
“我裝了行車記錄儀，可以查一下。”
梁雨婷走到電腦前，準備調取記錄。
程俊熙突然沉默了幾秒，然后語氣變得不太自然。
“那個...記錄儀好像沒電了，我昨天看的時候就不亮。”
梁雨婷檢查了記錄儀，果然，最近三天的記錄都被清空了。
這太巧合了。
她想起舅舅韓勇上次悄悄對她說的話。
“婷婷，俊熙開車有點野，你多留個心眼。”
當時她沒太在意，現在想來，舅舅話里有話。
“妹，你別多想。肯定是記錄儀故障了。”
程俊熙在電話那頭干笑兩聲。
“我還有點事，先掛了啊。周日聚會見。”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梁雨婷坐在電腦前發呆。
第二天一早，她開車去了常去的維修廠。
師傅仔細檢查了刮痕，搖搖頭。
“這不像停車刮蹭，倒像是高速上蹭到了護欄。”
維修報價一千二，還不算油費和車內清潔的費用。
梁雨婷拿著報價單，站在維修廠門口。
陽光照在紙上，數字格外刺眼。
她深吸一口氣，把報價單小心折好放進口袋。
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05
周日中午，梁雨婷提前到了爺爺家。
老式居民樓里飄著飯菜香，樓道里傳來各家各戶的喧鬧聲。
她拎著剛買的水果，敲響了爺爺家的門。
開門的是伯母楊菁，系著圍裙，手上還沾著面粉。
“雨婷來啦，快進來。俊熙和他女朋友馬上到。”
楊菁熱情地接過水果，聲音洪亮。
客廳里已經坐了不少親戚，爺爺李廣才坐在主位上看報紙。
見到孫女，老人摘下老花鏡，臉上露出笑容。
“婷婷來啦，工作忙不忙？”
梁雨婷在爺爺身邊坐下，幫老人斟茶。
“還好，就是有時候需要臨時加班。”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提車被借走導致遲到的事。
舅舅韓勇坐在對面看手機，抬頭朝她笑了笑。
那笑容里帶著些許意味深長。
快到十二點時，程俊熙才帶著女朋友姍姍來遲。
他今天穿著嶄新的襯衫，頭發精心打理過。
身邊的女孩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爺爺，這是我女朋友小雅。小雅，這是我爺爺。”
程俊熙介紹得很殷勤，爺爺滿意地點點頭。
楊菁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拉著女孩的手問長問短。
開飯后，程俊熙自然而然成為話題中心。
他滔滔不絕地講著自己最近的“大項目”。
“最近認識了個地產公司老總，準備合作搞個項目。”
他夾了塊紅燒肉放進女朋友碗里，聲音提高了幾分。
“到時候可能要經常跑外地，辛苦小雅了。”
楊菁立即接話：“俊熙就是太拼了，車都開舊了也不舍得換。”
這話明顯是說給在座親戚聽的。
梁雨婷默默吃著飯，感覺舅舅韓勇在看她。
她抬起頭，對上舅舅溫和的目光。
韓勇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酒過三巡，程俊熙果然把話題引到了車上。
“雨婷，下個月我可能還要借你車用幾天。”
他舉著酒杯，笑得一臉坦然。
“這次要去鄰市談個項目，路程遠，你那車省油。”
楊菁馬上幫腔：“是啊，一家人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其他親戚也紛紛點頭，似乎覺得這個要求很合理。
梁雨婷放下筷子，擦擦嘴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從包里拿出車鑰匙，輕輕放在轉盤上。
轉動轉盤，鑰匙準確停在了程俊熙面前。
“哥，這月油費和保養，就麻煩你了。”
餐廳里瞬間安靜下來。
連咀嚼聲都消失了。
06
空氣仿佛凝固了。
轉盤上的車鑰匙閃著金屬光澤，像一枚投入靜水的石子。
程俊熙的笑容僵在臉上，舉著的酒杯停在半空。
楊菁最先反應過來，干笑兩聲打破沉默。
“雨婷真會開玩笑，俊熙也就是偶爾借個車。”
梁雨婷迎上伯母的目光，語氣平靜。
“伯母，這半年俊熙哥借了十七次車，平均每月三次。”
她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
“這是每次借車的日期和里程數，我都記著。”
程俊熙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他猛地放下酒杯，酒水濺出杯沿。
“妹，你這是什么意思？哥平時白對你好了？”
爺爺李廣才皺起眉頭，輕輕敲了敲桌子。
“好好吃飯，有什么事飯后再說。”
但梁雨婷這次不打算退讓。
她轉向爺爺，聲音輕柔但堅定。
“爺爺，我不是計較。但俊熙哥上次把車刮了，維修要一千多。”
楊菁立刻插話：“哎呀，肯定是意外嘛。俊熙又不是故意的。”
“記錄儀剛好那幾天壞了。”梁雨婷繼續說。
舅舅韓勇輕輕咳嗽一聲。
“婷婷記錄得這么詳細，看來是真上心了。”
這話說得含蓄，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程俊熙的女朋友小雅不安地低下頭，臉漲得通紅。
程俊熙一把抓過鑰匙，塞進口袋。
“行，這月油費保養我包了。妹你現在挺會算賬啊。”
最后那句話帶著明顯的諷刺。
聚會后半段氣氛很尷尬。
大家默默吃飯，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飯后，程俊熙拉著女朋友匆匆離開，連招呼都沒打。
楊菁收拾碗筷時故意弄出很大聲響。
梁雨婷幫媽媽洗碗時，蕭麗云小聲埋怨。
“你這孩子，非要今天說這個事。”
“媽，我忍了很久了。”
梁雨婷擦著碗，聲音很輕。
爺爺坐在陽臺搖椅上，望著窗外不說話。
梁雨婷走過去，給老人披了件外套。
“爺爺，我不是要破壞家庭和睦。”
李廣才拍拍孫女的手，嘆了口氣。
“爺爺知道。但一家人，算得太清楚就生分了。”
老人望著遠處，眼神悠遠。
“我們李家能有今天，就是靠團結。”
梁雨婷沉默著，沒有反駁。
但她知道，單方面的付出不叫團結。
那叫剝削。
07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出乎意料的平靜。
程俊熙沒有聯系她，家族群里也異常安靜。
梁雨婷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周五下班時，她在公司樓下遇到了舅舅韓勇。
“正好路過，一起吃個晚飯？”韓勇笑著邀請。
餐廳里，韓勇點完菜，若有所思地看著外甥女。
“俊熙最近沒找你麻煩吧？”
梁雨婷搖搖頭，“挺安靜的，不太像他的風格。”
韓勇嘆了口氣，給外甥女倒了杯茶。
“你伯母昨天來找我，說俊熙最近心情很不好。”
梁雨婷握緊茶杯，溫度透過瓷壁傳到掌心。
“舅舅，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當然沒有。”韓勇毫不猶豫地說。
“但你要小心。俊熙那孩子...比較極端。”
這話讓梁雨婷心里一緊。
“什么意思？”
韓勇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總之你多留個心眼。車的事情，他肯定不會就這么算了。”
飯后，韓勇執意送梁雨婷回家。
下車時，他搖下車窗，又叮囑了一句。
“行車記錄儀一定要保持開啟，最好有云端備份。”
這句話像個預言，讓梁雨婷莫名不安。
周末，她特意去維修廠給車做了全面檢查。
師傅說車況很好，除了那道刮痕沒什么問題。
“剎車片有點磨損，但還能用一陣子。”
梁雨婷讓師傅換了新的剎車片，圖個安心。
周一早上，她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是程俊熙的新號碼。
“妹，車我用了幾天，油加滿了，停老地方。”
他的語氣出奇的平靜，甚至帶著些許笑意。
這反而讓梁雨婷更加警惕。
下班后，她特意檢查了車子。
油確實是滿的，車里也打掃得很干凈。
但行車記錄儀又出現了故障。
最近三天的記錄全部消失。
這次她提前做了準備。
一個月前，她悄悄安裝了帶云端備份的新記錄儀。
舊記錄儀只是個幌子。
回到家，她打開電腦查看云端記錄。
畫面顯示程俊熙這幾天確實跑了長途。
但有一段記錄很奇怪。
上周四深夜，車子在郊外一段偏僻路上停留了很久。
鏡頭被什么東西故意遮擋了。
梁雨婷把這段記錄單獨保存起來。
她感覺，暴風雨就要來了。
08
周五晚上，梁雨婷加班到九點。
手機響起時，她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是個陌生號碼，對方自稱是交警大隊的。
“是梁雨婷女士嗎？您的車在環城高速發生了事故。”
梁雨婷的心猛地一沉。
“駕駛員程俊熙先生受傷送醫了，情況不嚴重。”
交警說事故原因是車輛剎車失靈，撞上了護欄。
“初步判斷是車輛故障，需要您配合調查。”
梁雨婷趕到醫院時，程俊熙已經包扎好傷口。
額頭貼著紗布，手臂吊著繃帶，看起來傷得不重。
楊菁和幾個親戚都來了，病房里擠滿了人。
見到梁雨婷，程俊熙立刻激動起來。
“妹，你這車怎么回事？剎車突然就失靈了！”
他的聲音很大，確保所有人都能聽見。
楊菁哭著撲過來抓住梁雨婷的手。
“雨婷啊，俊熙要是出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其他親戚紛紛投來責備的目光。
舅舅韓勇站在角落，朝梁雨婷使了個眼色。
交警過來做筆錄，程俊熙描述得繪聲繪色。
“我當時正常行駛，突然剎車就踩不下去了。”
他指著梁雨婷，語氣委屈。
“早知道這車有問題，我說什么也不會借。”
梁雨婷冷靜地聽完所有人的指責。
然后她打開手機，調出一段視頻。
“這是云端備份的行車記錄。”
畫面顯示事故發生時，程俊熙正在打電話。
而且車速明顯超速，根本不像他說的“正常行駛”。
最致命的是，事故發生前幾分鐘。
記錄儀清晰地錄下了程俊熙的自言自語。
“既然你這么算計，就別怪哥心狠了。”
“制造個小事故，看你還敢不敢讓我負責油費。”
病房里死一般寂靜。
程俊熙的臉瞬間慘白。
09
真相大白的時刻，時間仿佛凝固了。
病房里只剩下記錄儀視頻播放的聲音。
程俊熙那句“別怪哥心狠了”在空氣中回蕩。
楊菁最先反應過來，撲過去要搶梁雨婷的手機。
“這是什么假東西！俊熙不可能說這種話！”
韓勇快步上前攔住她，聲音嚴肅。
“姐，讓婷婷把話說完。”
交警接過手機，重新播放了關鍵片段。
畫面清晰顯示，程俊熙在高速上一邊打電話一邊超速駕駛。
事故發生前，他根本沒有踩剎車的動作。
反而在最后關頭猛打方向盤，故意撞向護欄。
“程先生，請你解釋一下這段錄音。”
交警的臉色變得十分嚴肅。
程俊熙額頭滲出冷汗，紗布很快濕了一小塊。
“這...這是偽造的！我從來沒說過這些話！”
但他的辯解蒼白無力，連旁邊的親戚都露出懷疑的表情。
梁雨婷又調出另一段視頻。
是周四深夜在郊外的記錄。
雖然鏡頭被遮擋，但音頻清清楚楚。
程俊熙在和別人通電話，討論如何“制造意外”。
“把剎車油放掉一點，造成緩慢失靈的假象。”
“輕傷就行，主要是讓她長個教訓。”
病房里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
連楊菁都停止了哭鬧，不敢相信地看著兒子。
梁雨婷關掉視頻，聲音很輕但清晰。
“哥，我只是想讓你尊重我的物權。”
“你卻想要我的命嗎？”
最后那句話像把刀子，戳破了最后一層偽裝。
程俊熙猛地站起來，繃帶散落在地。
“都是你逼我的！一點小事非要鬧大！”
他面目猙獰，完全不見了平時的溫和模樣。
交警上前按住他，“程先生，請你冷靜。”
但程俊熙已經失控，指著梁雨婷大罵。
“從小你就這樣，什么都比我好！買車都要買比我貴的！”
“我借你車是看得起你！真以為自己了不起？”
這些話暴露了他長期積壓的嫉妒和不滿。
在場的親戚們都沉默了。
原來所謂的“幫忙”，不過是嫉妒心的偽裝。
10
事故調查結果很快出來了。
程俊熙因危險駕駛和謊報事故被拘留。
梁雨婷把全部證據整理好，發到了家族群里。
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靜。
然后炸開了鍋。
有人譴責程俊熙的行為，有人勸梁雨婷得饒人處且饒人。
楊菁在群里發了一大段語音，哭訴兒子只是一時糊涂。
“俊熙壓力大，他不是故意的...”
但這次，很少有人站在她那邊。
爺爺李廣才一直沉默。
直到第三天，老人才在群里發了一段話。
“家族和睦很重要，但不能建立在謊言和傷害上。”
這是爺爺第一次公開批評程俊熙。
梁雨婷收到很多親戚的私信。
大多表示理解和支持，也有人為之前的誤解道歉。
最讓她意外的是程俊熙的女朋友小雅。
女孩約她見面，坦言早就發現程俊熙有問題。
“他經常吹噓自己多么厲害，其實都是騙人的。”
小雅說程俊熙根本沒有什么大項目。
借車很多時候是為了裝門面，假裝事業有成。
甚至那次所謂的“接機”，其實是去接網上認識的女網友。
梁雨婷聽完，心情復雜。
原來這一切，都源于堂哥扭曲的虛榮心。
一個月后，程俊熙被取保候審。
他來找梁雨婷道歉，整個人憔悴了很多。
“妹，我知道錯了。是一時鬼迷心竅...”
梁雨婷看著他，心里沒有太多憤怒，只剩悲哀。
“哥，我們以后還是保持距離吧。”
這是她能給出的最寬容的答復。
車子修好后，梁雨婷賣掉了它。
她換了輛新車，顏色款式都和之前完全不同。
這次，她誰也沒有告訴。
家族聚會依然定期舉行，但程俊熙很少出席。
即使來了，也總是獨自坐在角落，沉默寡言。
有時候梁雨婷會想，如果當初早點劃清界限。
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但人生沒有如果。
唯有從教訓中成長，才能真正懂得。
有些忙可以幫，有些界限必須守。
這才是對親情最好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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