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私人覺得,金庸的章回名,《天龍八部》可與鹿鼎記并排第一。《倚天屠龍記》的柏梁臺體第三。
《皓臂似玉梅花妝》、《靈芙醉客綠柳莊》、《誰送冰舸來仙鄉》、《不識張郎是張郎》,趣味婉妙。
《排難解紛當六強》《天下英雄莫能當》,氣象雄偉。
《青翼出沒一笑揚》,韋一笑終生高光。
當然最妙的還是色彩斑斕、情感澎湃的《新婦素手裂紅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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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雖然每章只兩個字——《救難》、《授譜》,但簡潔有余味,比《射雕英雄傳》那些《風雪驚變》、《江南七怪》要好多了。
《鹿鼎記》,回目都選自查家舊詩,又句句雙關隱指。某些回目,真是透著又有學問,又有幽默感。
跑個題:《飛狐外傳》回目其實也是詞,寫得不如《天龍八部》,但里面有一句給袁紫衣的“紫羅衫動紅燭移”很好。
最后兩回,胡斐一日之內,先見紅花會等,再親眼見程靈素死去,于是:“相見歡,恨無常”。
追思悵惘,悲歡離合,莫此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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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天龍八部》
每一句扣回目內容,不提了。
說些妙句和槽點吧。
“馬疾香幽”,活現出木婉清出場那一回。有快馬,有幽香,就是見不到真面目,而且夜色朦朧。這四個字,為一回之描摹。
第一部以這四個字最好。
第二部,“向來癡、從此醉”,形容段譽到蘇州,見王語嫣,貼切。
“雖萬千人吾往矣”,是借孟子話,浩然之氣,又對陣聚賢莊天下英雄,真是慷慨豪邁,讓人浮一大白。
第三部,“塞上牛羊空許約”最佳,畫面都描摹出來了,一個“空”字,悵恨都在。
“草木殘生顱鑄鐵”次之,游坦之真是草木殘生,又戴了鐵頭,真是。
“揮灑縛豪英”,星宿老怪哦不對老仙大發神威,全書個人最威風瞬間。從此就要開始倒霉了……
第四部妙句如云。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本是好句;用在練了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的童姥身上,更是絕妙雙關。
“且自逍遙沒人管”,風姿搖曳。
“解不了,名韁系嗔貪。卻試問,幾時把癡心斷?”
這兩句似乎是寫鳩摩智和段譽、慕容復、王語嫣們,其實是寫給全書眾生的。
第五部每句都好:
“燕云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配蕭峰王者歸來。豪氣也。
“老魔小丑,豈堪一擊,勝之不武。”配三兄弟打敗三大反派,快事也。
“王霸雄圖,血海深恨,盡歸塵土。”配恩怨了解,善哉。
“念枉求美眷,良緣安在?枯井底,污泥處。”這一句連起來看,俏皮得不得了。
“酒罷問君三語,為誰開,茶花滿路?”這句連起來看,好玩得很。
“王孫落魄,怎生消得,楊枝玉露?”大概大家第一次意識到,段延慶也是落魄王孫……
“敝屣榮華,浮云生死,此身何懼!教單于折箭,六軍辟易,奮英雄怒!”這最后一段就不說了。氣貫天地。
聊一下詞牌。
第一部,講段譽,所以《少年游》。最初是小令。清快活潑。宰相晏殊寫得最好。配段譽,很好。
第二部,先段譽,后蕭峰。《蘇幕遮》這個詞牌來自西域,“‘蘇莫遮’西域胡語也,正云“颯磨遮”。此戲本出西龜茲國,至今猶有此曲。此國渾脫、大面、撥頭之類也”。配蕭峰非漢人身份。
第三部,全是蕭峰英雄傳奇,所以《破陣子》,秦王破陣樂。自古最有名的《破陣子》,辛棄疾的“醉里挑燈看劍”。以辛棄疾配蕭峰。沒問題吧?
第四部,《洞仙歌》,原用來詠神仙。這一整本其實是借虛竹視角,看逍遙派那三位的百年愛恨的。真是洞仙歲月。
第五部,《水龍吟》,又是辛棄疾擅長的詞牌。向來氣勢雄渾,抒寫激奮情思。所以長調豪氣開局,敘述少林寺之戰;慷慨結尾,雁門蕭峰自盡。
連詞牌都選得很妥帖,是和全書渾然合一的。如果給段譽配個《水龍吟》,給蕭峰配個《少年游》,感覺就會差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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