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說了500次的“OK”,照見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沉默與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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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11月10日晚,倫敦,2025年布克獎揭曉現場。匈牙利裔英國作家大衛·紹洛伊憑借小說《血肉》摘得桂冠,成為153部參賽作品中的最終贏家。
爆冷?或許。但當評委們形容這部小說“非凡”、“獨特”時,他們談論的不僅僅是一個匈牙利少年從貧民區到倫敦富豪圈的跌宕人生,更是一面映照出我們這個時代階級與欲望的鏡子。
故事開頭,15歲的伊什特萬與母親住在匈牙利的一處公寓。初來乍到、性格害羞的他很快在學校被孤立,唯一的同伴是一位與他母親年齡相仿的已婚女鄰居。
命運的齒輪從這一刻開始轉動。
01 沉默的500個“OK”
如果你想知道一個人如何在不發言的情況下穿越階級壁壘,伊什特萬就是最佳范例。這個角色在整部小說中最常說的一句話是“OK”——據統計,這個詞出現了約500次。
“當一個人對一切都只說‘OK’時,那么實際上可能什么都并不OK。”《南德意志報》的文學編輯如此評論。
伊什特萬的沉默成了他穿越不同階級的通行證。在匈牙利貧民區,他因沉默而隱形;在倫敦富豪圈,他因沉默而神秘。沉默是一種策略,是底層人士在陌生環境中的保護色。
我們身邊不也有無數個“伊什特萬”嗎?那個從不表達意見的同事,那個對一切安排都說“好的”的年輕人,那個在社交場合靜靜站在角落的陌生人。他們用沉默換取接納,用順從謀求進階。
02 肉身:階級跨越的唯一資本
小說標題《血肉》并非隨意選擇。紹洛伊希望通過這部作品表達:“我們的存在首先是一種物質體驗,其次才是其他一切,所有其他方面都源于這種物質性。”
對于伊什特萬這樣的階級跨越者,身體往往是他唯一的初始資本。
少年時期,他與年長女鄰居的隱秘關系源于身體的吸引;青年時期,他通過參軍,依靠身體的力量生存;成年后,他成為倫敦超級富豪的私人保安,依然是身體的延伸使用。
甚至當他最終“登堂入室”,從“雇員”轉為富豪家庭的“伴侶”,表面上看是命運的眷顧,實質上仍是身體作為一種符號在階級流動中發揮作用。
這讓人想起現實生活中的許多場景——那些靠體力謀生的外賣小哥,那些憑借外貌獲得關注的網紅,那些依靠耐力在職場拼搏的年輕人。在缺乏其他資本時,身體成為最直接的交換物。
03 全球化的漂流者
伊什特萬的旅程是一次全球化時代的階級漂流。
他從匈牙利居民區到倫敦富豪豪宅,經歷了伊拉克戰場再到倫敦超級富豪的圈子,這種跨越并非個例,而是全球化背景下無數移民命運的共同寫照。
紹洛伊本人的生活經歷或許為這種敘事提供了可信度——他出生于加拿大,曾居住于黎巴嫩、比利時、匈牙利和英國,如今定居在維也納。
這種背景使他敏銳地捕捉到當代歐洲那些“無根的‘無處可去之地’” 。
就像那些從二三線城市涌向大城市的年輕人,那些為了更好生活跨國務工的勞動者,那些在全球化浪潮中尋找機會的“漂泊者”。伊什特萬的故事也是他們的故事。
04 當底層闖入上層
小說最精彩的部分,或許是伊什特萬進入倫敦上流社會后的窘境。
他雖然躋身倫敦上流社會,擁有嬌妻和坐落在泰晤士河邊的豪宅,但始終像個局外人。
在愛馬仕門店,妻子堅持要給他買一條領帶,他只會一遍遍地說“不,謝謝你”,退到店門口附近沉默地站著,就像他做司機時那樣。
即使妻子將橙色禮盒塞到他肩頭旁,他仍“猶豫著要不要接過來”。
這種描寫精準抓住了階級跨越者的永恒困境——身體進入了,心卻還在門外。
如同一個普通家庭的學生考入了貴族學校,一個農村孩子走進了城市名校,一個普通員工突然晉升高管。外在符號可以一夜改變,但內在的階級烙印卻難以磨滅。
伊什特萬的結局充滿了隱喻性——年邁的他帶著滿身創傷回到了匈牙利老家,在鎮上新建的購物中心里,應聘一家大型連鎖電器超市的保安。
富貴如過眼云煙,他只剩下內心的荒涼與落寞。
在小說的結尾,伊什特萬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抽了一根煙,那正是他15歲殺人之后抽第一根煙的地方。起點與終點在此重合。
合上書頁,不禁想到我們生活中的無數個“伊什特萬”——那些試圖通過婚姻、工作、遷徙改變命運的人;那些在階層夾縫中掙扎的人;那些身體進入了新世界靈魂卻滯留在原地的人。
是什么驅動著人生?什么讓生命值得活下去,又是什么摧毀了它?
或許,每個在階層階梯上攀爬的人,都該問問自己:當有一天終于抵達夢想的“頂層”,我們會發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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