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庫 | 更充分發揮智庫在破解全球治理話語困境中的先行作用—— 訪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原副部長于洪君

“全球南方”群體性崛起，是世界大變局的鮮明標志。“全球南方”國家共同邁向現代化是世界歷史上一件大事，也是人類文明進程中史無前例的壯舉。為了堅守世界和平，實現共同安全，重振全球發展，實現普遍繁榮，“全球南方”國家的智庫和智庫從業者應該而且能夠起到用智慧擘畫全球發展藍圖、引領各方攜手合作的重要作用。就此話題，本報記者對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原副部長于洪君進行了專訪。

于洪君 受訪者/供圖

《中國社會科學報》：今天，“全球南方”已經由國際規則的被動接受者轉變為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的關鍵力量。您如何看待“全球南方”今天的影響力？

于洪君：冷戰結束后三十多年，“全球南方”國家已成為聯合國成員國的絕大多數，其經濟總量、外貿總量、吸收外資的全球占比也進一步提升。與此相適應，“全球南方”自立圖強、團結反霸、參與全球治理、謀求建立更加公正合理而又穩定持久的國際新秩序和世界新格局的意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愈加堅定。“全球南方”參與地區和全球事務，特別是參與全球治理和治理體系改革的主動性、創造性都在持續增強，就連西方發達國家也不得不承認并認真研究這一歷史現象。

《中國社會科學報》：請問在完善全球治理，尤其是促進“全球南方”共同發展中，中國將發揮怎樣的建設性作用？

于洪君：當前，“全球南方”群體性崛起正在深刻改變世界經濟版圖和地緣政治格局，中國作為最大發展中國家和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自然成為“全球南方”共同進步與發展的關鍵引擎。譬如，中國全力推動共建“一帶一路”國際合作，在相繼提出全球發展倡議、全球安全倡議和全球文明倡議的基礎上，今年9月初又提出全球治理倡議，引起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和共鳴，在“全球南方”國家中也獲得越來越廣泛的認可和支持。中國作為“全球南方”中堅力量的時代身份和歷史定位已經得到普遍認可。

《中國社會科學報》：在促進人文交流、推進政策解讀與理念溝通方面，智庫更適宜擔當釋疑解惑、增進了解、共行文明互鑒的角色。您如何看待“全球南方”國家智庫發展的現狀與前景？

于洪君：長期以來，少數西方國家一直主導著國際關系的發展方向，把持著世界秩序的建構原則，包括事關人類前途命運的全球治理議程設計權和相關話語權。而在世界經濟、政治、科技、生態、安全等既關乎“全球南方”自身命運，又事關人類未來的全球性問題方面，“全球南方”國家依然缺乏高質量智庫及智庫人才，智庫及智庫人才之間的國際交往與聯系也相對不足，更談不上持續有效的交流合作。與西方發達國家智庫間的聯系交往相比，這是“全球南方”相互關系中的一個顯著短板，必須盡快彌補。因此，第二屆“全球南方”智庫對話會的召開恰逢其時。而“全球南方”智庫合作聯盟在此次對話會上正式成立，正是為了滿足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共同訴求，同時也適應了世界秩序變革與格局重構之需。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對“全球南方”智庫合作聯盟有怎樣的期冀？

于洪君：“全球南方”并不是一個有著統一組織架構或完整合作機制的多邊平臺。“全球南方”智庫合作聯盟也不會立即定型為擁有固定的交流方式、普遍的行為準則、機制化合作形態，能夠定期發布合作成果的平臺。雖然“全球南方”智庫合作聯盟初創成功本身就是個了不起的成就，但“路漫漫其修遠兮”。這個前所未有、無例可循的“超級智庫”如何為“全球南方”利益服務，為人類社會共同進步服務，需要聯盟成員在銳意進取中相互磨合、求同存異，積累成果與經驗，不斷開拓。

《中國社會科學報》：近年來，從地緣政治沖突到完善全球治理，從應對氣候變化到管控人工智能，國際社會正面臨多重挑戰。未來中國智庫將如何深度參與全球治理規則制定，大力提升中國及廣大發展中國家平等參與的話語權？

于洪君：后冷戰時代，一方面，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選擇多樣化、治理現代化成為時代主旋律；另一方面，新舊秩序轉換引發的新問題層出不窮，世界遠未實現共同進步與普遍安全。再加上氣候變化導致人類社會生存發展的自然環境持續惡化，科技領域無序競爭為國際關系尤其是大國關系帶來諸多不確定性，地緣政治沖突和全球治理困境有增無減。在此背景下，全球治理的內涵與外延發生了巨大變化，全球治理已不再局限于世界經濟范疇，而是擴展到國際政治、共同安全、科技進步、人文交流、氣候變化、公共衛生等人類生活的各個方面。全球治理不再是少數發達國家獨有獨享的專屬領域，更不是西方世界借以壟斷全球事務、控制“全球南方”國家，進而左右人類社會發展方向的外交工具。然而，由于舊時代殘留的冷戰思維和強權政治根深蒂固，時至今日，濫用全球治理概念、操弄全球治理進程、阻撓全球治理體系改革的霸權勢力仍然頑固。“全球南方”國家通過參與全球治理維護自身權益、伸張歷史正義的意愿常常得不到滿足。在數字貿易、太空開發以及人工智能、網絡安全、全球衛生、海底管控等特殊領域，“全球南方”的整體話語權尤顯不足。

有鑒于此，中國智庫應積極配合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整體布局，要立足本國，在強身健體、練好內功的基礎上，通過“走出去”“請進來”等多種方式，主動聯合其他“全球南方”國家，特別是在國際上較有影響的新興經濟體的知名智庫，就“全球南方”乃至國際社會普遍關注的重大問題開展經常性的學術交流、主題研討和成果發布活動。待條件成熟后，可考慮創建機制化和常態化的聯盟論壇。中國智庫有責任也必將發揮示范性與引導性作用，攜手其他“全球南方”國家共同提高“全球南方”參與全球治理各領域規則制定的話語權，在破除西方敘事壟斷與話語霸權的前提下，不斷提升全球治理的整體質量和水平。

《中國社會科學報》：在重大跨國議題中，中國智庫應如何通過高質量研究影響國家對外政策與國際規則制定？

于洪君：不同國家的智庫擁有各自不同的職能定位和運行方式。我國的智庫無論是政府部門直接創辦或指導的，還是學術機構或社會團體組織成立的，都是有組織的智庫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都必須以服務國家利益和配合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整體布局為宗旨，都必須服從國家有關智庫建設和管理的法律規定和政策指導。雖然各個智庫工作方式和方法各有特色，但在處理具體問題的流程和路徑上不可千篇一律，更不必千人一面。

作為思想庫和人才庫，中國智庫最主要的職能是以縝密的調查研究、科學的分析判斷、堅實的理論思考為基礎，以呈送專題報告等方式，為國家、地方的政策制定及執行提供必要的智力支持，提出具有可操作性的意見和建議。除此之外，中國智庫作為學術交流平臺，還必須積極履行宣傳、闡釋黨和國家政策主張的重要職能，通過國際社會普遍認可且卓有成效的學術交流與合作，積極宣傳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前進方向與奮斗目標、改革開放的成功經驗與時代價值。

在涉及應對氣候變化、深化區域合作以及引領人類文明互學互鑒、攜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等重大議題時，中國智庫要始終秉承超越社會制度差異、超越意識形態分歧、超越國家治理紛爭的基本依循；始終堅持既要面對現實，也要面向未來的負責任大國理念；始終恪守既服務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神圣使命，也要堅持與世界同行和時代同步的崇高愿景；努力爭取國家發展與安全利益的最大化與提供更多更好的國際公共產品的有機統一。

《中國社會科學報》：在“共商共建共享”原則指導下，中國將如何進一步推動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在政策溝通、設施聯通等“五通”領域形成更務實的合作機制，以提升這一公共產品的實效性與包容性？

于洪君：在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即“一帶一路”總體框架之下，以“共商共建共享”原則為指導，以廣泛開展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和民心相通為核心內容，全面推進互利共贏的平等合作，是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為當今世界提供的一件最大、最有成效、最有感召力和影響力的公共產品。中國主張“全球治理”必須是國際社會全員參與，必須不斷提高“全球南方”國家的話語權，必須合理分配治理規則的制定權和治理成果的享有權。這一主張充分展示了中國的最大善意和誠意，對“全球南方”和整個國際社會都具有示范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