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7日上午,陰轉晴,空氣格外清爽。我和老戰友唐總一大早專程出發,前往拜訪粟戎生老首長,抵達老首長家門口時,其身邊工作人員小宋已在門口等候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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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首長帶著我、唐總和小宋圍坐在一起聊天,從作戰思想、朱日和基地改革、端正訓練指導,到俄烏戰爭、臺海斗爭,兩個多小時里,粟戎生老首長對戰爭與軍隊戰斗力規律現象的深邃思考,讓我們收獲滿滿、受益良多。聊著聊著,話題自然落到他當年向軍委反映的幾個具體問題,老首長的眼神愈發堅定,打開了話匣子。
“張副司令、唐總,剛才我們聊的內容,都是關乎戰斗力、關乎戰場勝敗的大事,也是關乎百年變局的大事。”老首長提醒我們喝口水。
我連忙回應:“首長,您在推動朱日和基地向實戰化轉型、開展整師整旅實兵對抗演習上的遠見和創舉,始終是我們學習效仿的榜樣。剛才您講的,我都記下了,我們回去后好好梳理。我們特別想請您講講當年反映軍人著裝、乘車和營區建設等這些看起來與打仗直接關系不大,但細想又關乎全軍戰斗力的大問題!”
小宋深有體會地說:“是啊,現在機關部隊里幾乎沒人再系領帶了,作訓服越來越實用,更重實戰功能而非美觀,成了真正貼合日常需求的服裝。這都得益于您當年的建議得到了軍委高度重視并落地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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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戎生老首長點點頭說:“軍人日常應穿作訓服,這確實是我提的。我在集團軍工作時,從1993年開始就帶頭在平時穿作訓服。到2013年,也就是我退休已經八年了,看著部隊里一些偏離實戰的現象,我心里始終放不下,思考很久后,下決心給軍委提了幾條建議,其中就包括高度關注全軍指戰員衣食住行這些具體問題!”
“我當時在信里就說,他們把佩戴大檐帽、系領帶的服裝定為常服,而‘常服’的本意是日常穿的服裝,可部隊日常最核心的工作是戰備訓練。那么,這身戴大檐帽、系領帶的軍服能上訓練場嗎?能摸爬滾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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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首長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滿,接著說:“大檐帽在山地叢林里容易勾掛樹枝,領帶在戰術動作中可能被拉扯,戰士們訓練時、執行任務時束手束腳,生怕弄壞了軍服,這哪是常服該有的功能?而且,所謂大檐帽、系領帶的常服設計反復調整,一會兒改衣兜位置,一會兒調下擺是否分叉,折騰來折騰去,卻不聚焦執行軍事性質急難險重任務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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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作訓服,面料耐磨度不夠,防火、防輻射、防水、防風、透氣、保暖等先進科技功能也不全,口袋布局不合理,戰士們裝彈匣、背水壺以及攜帶其他隨身重要物品都不方便不保險,這么多年了,沒搞出多少符合實戰需求的功能改進。”
唐總若有所思地問:“首長,那封信遞上去后很快有回音嗎?您提出如此具體又非常重要的建議,軍委肯定高度重視。”老首長點點頭,接著說:“信送到了軍委領導案頭,很快就批轉至相關總部。軍服問題專門批給了總后勤部。沒過多久,總后軍需部的同志就找我座談,我還專門去參加了他們半天的會議,把這些年看到的、思考的、心里的想法都詳細說了。”
我連忙追問:“您當時具體提了什么改進建議?現在部隊的服裝體系,是不是就是按您的思路調整的?”老首長看著我說:“我建議,我軍沒必要搞那么多套服裝,現在的常服基礎很好,只需增加一些軍事功能與特色的設計元素,就能當禮服用。機關部隊日常有作訓服、工作服兩類就夠了——作訓服用于訓練作戰,工作服用于辦公勤務,簡潔實用,還能減輕后勤保障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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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總接著反饋道:“首長,您這建議的效果非常明顯!現在北京的不少官兵,別說演習訓練了,就連去301醫院體檢拿藥,很多都常穿作訓服。大家看到作訓服,自然就有一種準備打仗的印象,也會更加關注軍人、關注國防事業!偶爾看到穿常服的軍人,反而有些不適應,大概率不是作戰訓練部門或一線部隊的人員!還有,現在機關部隊是四套服裝,除了作訓服、工作服,還有常服和禮服,其實常服和禮服完全可以合并。”
小宋接過話:“禮服平時基本用不上,也就參加重要會議或者重要活動這類場合才穿,平時大家穿得最多的還是作訓服和工作服。”老首長點點頭:“這樣就對了,軍裝首先要服務于訓練打仗,其次再兼顧威儀,不能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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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戎生老首長聊完軍服,緊接著講乘車問題:“我在信里也重點反映了各級指揮員如何正確乘坐指揮車的問題。野戰軍的核心任務是作戰訓練和應急搶險救災,可當時不少部隊的乘車標準越來越豪華,有一種臥車化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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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野戰軍就該配越野車,而且指揮員必須坐在前排,既能觀察周圍情況,又能隨時處置突發情況。
那些年可倒好,機關和部隊指揮員都愛坐在臥車后排,除了打電話就是閉目養神,和平時期甚至因此發生了一些本可避免的安全事故,若到了戰場,后果更不堪設想。
這樣的配置和管理,脫離了戰場環境,脫離了基層部隊,指揮員怎么可能有效履行職責呢?”
老首長結合參戰經歷,非常認真地說:“當年在前線,我們乘坐的就是普通越野車,我堅持坐在前排,邊觀察戰場態勢,邊隨時處置各類情況。有一次,我帶機關機動途中遭遇敵軍小股兵力襲擾,我第一時間發現路邊異常,當即下令組織反擊,雖有輕微損失,但因反應迅速,避免了更大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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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指揮員必須靠前指揮,這樣就能多一分觀察,多一點反應時間和空間,部隊就多一分勝算,這個作戰傳統不能丟,這個硬核原則必須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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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接著插話:“報告首長,現在部隊24小時都想著、做著兩件事:要么打仗,要么準備打仗。指揮員下部隊、去訓練場,都坐越野車,而且都在前排就座,隨時能下車檢查問題,這種轉變有目共睹!當年您實打實講戰例、搞教育、做示范,影響了好幾茬干部,官兵帶兵打仗、抓戰斗力的意識真正提上來了!”
這時,我看到老首長擺擺手:“可別這么說,我哪兒有那個能耐。這都是實戰的規矩,是打仗的硬道理,擱哪兒都站得住腳——部隊的根兒就是打仗,24小時戰備、心里裝著‘打仗和準備打仗’,這才是軍人該想、該干的!指揮員下連隊、去訓練場坐越野車、往前排坐,不是我非要這么推,完全是打仗的要求,來不得半點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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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員靠前坐、離得近才能看清地形,隨時下令停車處置情況,這是帶兵打仗的常識!我只是把過去打仗的經驗、戰場里真正需要的東西說透了,推著大伙兒別往偏離實戰的路上走。真起作用的,從來不是哪個人的能耐,是‘練為戰’這三個字早刻在軍人骨子里的鐵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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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首長一席話,字字句句立足實戰、著眼打贏,給我們上了一堂深刻的軍事思想課!
關于機關部隊營區建設,老首長喝了幾口水,略顯平靜地說:“這也是我當年常思考的一個問題。那時我去過不少老部隊,發現師、團級機關的辦公樓越建越豪華,玻璃幕墻、大草坪樣樣齊全,可訓練場地卻越來越緊缺。
有的部隊甚至為了搞房地產開發,擅自出讓營區周邊的訓練場地,戰士們想搞個戰術訓練,得跑到幾十公里外,來回折騰大半天,訓練效率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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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24軍當軍長時,營區里最顯眼的是訓練場、射擊場、障礙場,辦公樓簡簡單單,卻能讓戰士們隨時開展訓練。”
老首長加重了語氣,“部隊是要打仗的,不是搞房地產的!營區的核心功能是保障訓練,沒有好的訓練場地,再豪華的辦公樓也練不出能打勝仗的部隊,這個主次絕對不能搞反。”
我深有感觸地說:“老首長,您今年80多歲了,還能如此心系部隊,從著裝這種細節到營區建設這種大工程,都緊扣實戰需求,您的唯一目的就是提高軍隊打贏能力,期待我軍面對任何挑戰,都能以極小代價贏得決定性的全局勝利,讓黨和人民放心,您這份情懷真讓人敬佩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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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首長看著我和唐總:“我也就是做了一名老兵該做的。給軍委寫那封信時,沒想那么多別的,就覺得這些看著瑣碎的‘小事’,往深了說都關乎戰斗力的底子。我穿了一輩子軍裝,從戰場到演習場經歷了各種考驗,清楚每個細節的重要性,這些小事處理不好,到了戰場上都可能要命。現在,看到部隊這些變化,著裝、乘車、營區建設等都往實戰上靠,我心里就踏實了。”
不知不覺,時近正午。兩個多小時的促膝談話,話題沒離開過實戰,思想沒離開過戰斗力,心里沒離開過打勝仗!我和唐總長期工作在作戰訓練第一線,但相比老首長,我們倆深感差距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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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的時候,粟副司令親自把我們送到大門口,依依不舍地與我們握手敬禮道別,我當即表示以后會常來探望。
返程路上,唐總邊開車邊感慨地說:“粟副司令退下來整整20年了,心里始終裝著部隊和打仗,彰顯了我軍高級指揮員退休不褪色、心系備戰打仗的責任擔當,這份使命情懷透著軍人的榮譽感,真讓人心服口服!”我望著車窗外的街景,心里滿是敬意,也期待著下次再與老首長促膝長談。
我2014年退休以來,應邀參加了不少軍事研究活動,也親眼見證了機關部隊衣食住行的新變化、新發展、新氣象。這些天,我總會想起粟戎生老首長的那封信,想起這次推心置腹的會面,想起他老人家始終把準備打仗、能打勝仗當成頭等大事的職業精神!
我們當以老首長為標桿,深入學習他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一心為強軍事業奮斗的崇高思想境界,在強軍征程上接續奮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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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冀湘(紅山達克)1971年入伍,曾任北京軍區朱日和基地副司令員、高級工程師。2009年被四總部樹為“愛軍精武標兵”,2013年被中央軍委授予一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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