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賓虹山水
如果說,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中葉,中西文化第一次碰撞,產生了像任伯年、吳昌碩、齊白石等幾位大師。 那么,就為世人承認和對畫壇影響程度而言,與他們同處一個時代、同樣經受西方沖擊波的黃賓虹則不屬于這個時代。 如果說,這次碰撞產生了像劉海粟、張大千、徐悲鴻這些杰出畫家,那么年長于他們的黃賓虹與在中西文化表層尋求實現自身價值的這一代人相比較,也是大殊其趣的。
![]()
黃賓虹山水
黃賓虹不屬于他生活其中的那個時代。他那執著不移、耿直不阿的性格,獻身藝術的虔誠精神,深入中華文化底蘊而獲致的獨特藝術見地,以及他那形同涂鴉、艱澀難解的畫風,使他日漸一日地遠離了他的同時代人。這一代人是在中國繪畫已消失了造就它燦爛輝煌成就的原動力、繪畫的商品價值以絕對優勢壓倒藝術價值的“藝術氛圍”熏陶下成長起來的。這種氛圍造就了相應的藝術趣味,或以涂飾為工,或以狂怪嚇人。不究畫理,不重筆墨,成為一種風尚。選擇以傳古為職志的黃賓虹并沒有隨波逐流。以他的虔誠,在上海寓居的30年、蜷伏故都的10年,直到棲居西子湖畔的7年間,他讀書作畫,寫生臨古,勤奮程度幾乎迷狂,僅以寫生臨古稿而言,就積有像桌子高的兩摞。在與傳統、與造化的對話中,黃賓虹開始了他的大異于流行藝術趣味的對“內美” 的追求和實踐。
![]()
黃賓虹山水
中國繪畫向以傳神為極致、不以貌似為能事的歷史事實,其本身就含有“內美”的因素。 這一個因素在中國畫的神、妙、能之外或曰之上的“逸品畫”中表現得尤為顯豁。 “不以絢爛為工,卷軸紛披,盡脫縱橫習氣,甚至潦草而成,形貌有失,解人難索,世俗見譽,有真精神”的“逸品”畫傳統,歷史上一直為一些淡于功利、品格高尚的畫家繼承著。 然而,逸品者,不入時趨之謂也,雖得歷代評論家青睞,卻難獲世人的贊賞,以致惲香山有“為人罵方為好畫”的牢騷話。
![]()
黃賓虹書法
黃賓虹將繪畫厘劃為三類:“畫有初觀之令人驚嘆其技能之精工,諦視之而無天趣者,為下品;初見佳,久視亦不覺其可厭,是為中品;初見不甚佳,或正不見佳,諦視而其佳處為人所不能到,且與人以不易知,此畫事重要在筆,此為上品。”(《論畫殘稿》)畫家的追求正是后一類。因而他的畫不斤斤于事物外貌的得失,不屑著力于畫面的精工涂飾,不再現、復制、模仿事物外表的“美麗”,不按“母題”依樣畫葫蘆,而是通過畫家的眼、畫家的心去發現、去創造美,并帶動觀賞者一起去發現、創造美。在這里,自然界的山山水水、樹石林泉,不過是供借題發揮的“母題”而已。誰想在黃賓虹的畫中尋找生活中的一棵樹、一塊石、一棟屋、一葉舟,必然是徒勞無功的。一切都化為筆墨美、虛實美、意境美、充溢于點線空間里的張力美。這種美不是我們習見的表現在畫面上的那種,而必須通過諸如眼睛的選擇、修正、補充功能等一系列生理、心理綜合作用才能發現。一般論者將黃賓虹繪畫歸結為渾厚華滋,“黑墨團中天地寬”諸特點。如果以上述角度看,不過是其一隅,是其體貌的一種表象。可以說,黃賓虹繪畫的任何一種體貌,都是他的一種“試驗”,一種他對“內美”的體悟,都是屬于他自己的,對其他人不具有普遍的模式意義。
![]()
黃賓虹花卉
一輩子尋覓“內美”、追求“內美”的藝術大師黃賓虹以其豐碩的成果為自己的一生畫上了句號。然而就藝術歷史的長河來說,還僅僅是一個逗號。當年困窘的塞尚哀嘆道:“藝術鑒賞是最佳的裁判,只是它太少了。藝術只能被有限的人所理解。”黃賓虹同樣遇到的這種尷尬局面,到了該改觀的時候了。
本文原載于《美術之友》1993年第1期,有刪節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