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悠悠文脈 探尋“何以中國”——陜西推動文物保護與活化利用新觀察

初冬時節，渭水之畔，陜西寶雞青銅器博物院內人頭攢動。在11月新投運的博物院沉浸式劇場，鎮館之寶何尊上的一道道夔龍紋“騰空而起”，“宅茲中國”銘文次第清晰。

在陜西寶雞青銅器博物院拍攝的何尊（2024年9月10日攝）。新華社記者賴向東攝

展柜里是青銅熔鑄的千年文明，展柜外是AR互動的古今對話，人們駐足、靜觀，探求“何以中國”的文化密碼。

這里是陜西，中華民族和華夏文明重要發祥地之一。豐富的文化遺存如同奔流不息的長河，清晰勾勒出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綿延不絕的發展脈絡。

2024年9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寶雞市考察時強調，“中華文明五千年，還要進一步挖掘，深入研究、闡釋它的內涵和精神，宣傳好其中蘊含的偉大智慧”。

沿著總書記指引的方向，陜西堅守文脈，激活沉睡千年的文物——解碼文明基因，考古發掘撥開歷史迷霧；融入市井煙火，館藏珍品浸潤日常生活；化為發展動能，文化遺產煥發勃勃生機。讓收藏在博物館里的文物、陳列在廣闊大地上的遺產、書寫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來，一條文物保護與活化利用的特色路徑，正在三秦大地鋪展。

文化瑰寶從“沉睡”走向“蘇醒”

質地晶瑩溫潤，鉞面一只雄鷹斂翅向上……今年秋天，一件發現于石峁遺址的鷹紋玉鉞首次對外披露。位于陜西省神木市一片莽原之上的石峁遺址，距今約4300年至3800年，是我國已發現規模最大的史前城址。多年來，大量陶器、玉器、石雕出土于此。

“石峁遺址為中華文明探源提供了越來越多的實物證據，是解碼我們從何而來的關鍵線索。”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石峁考古隊隊長邵晶說。

今年11月，為期6年的榆林地區史前至商代石城遺址專項考古調查成果公布，新發現石城遺址573座，清晰揭示了龍山時期“石筑王國”的等級網絡，讓中國早期文明版圖不斷向北推移；

在寶雞周原遺址的新一輪考古發掘中，三重城垣的發現還原了西周時期的社會結構，進一步明確了“周人肇興之地”的文化定位；

陜西寶雞周原遺址出土的刻辭甲骨（2025年2月25日攝）。新華社記者李一博攝

隋唐長安城的歷史細節也不斷明晰。今年10月以來，崇業坊玄都觀殿堂基址、通義坊遺址等考古新成果相繼發布，持續豐富著盛世長安的空間形態……

陜西省文物局副局長孫周勇說，近年來，陜西深度參與“中華文明探源”工程與“考古中國”項目等重大課題，旬邑西頭遺址、西安江村大墓等項目入選“全國考古十大新發現”。同時頒布《陜西省秦始皇陵保護條例》等法規，公布實施小雁塔、周原遺址等多部文物保護規劃，為考古新成果的持續涌現提供了有力保障。

陜西寶雞周原遺址（2025年2月25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李一博攝

“一座座考古遺址就是一個個文明守望者，描繪出中國古代文明的發展軌跡，記錄著古人的勤勞與智慧。”陜西省考古研究院院長種建榮說。

堅持保護第一，陜西不斷推進文物出土現場應急保護技術體系研究，130余個項目納入田野考古發掘平臺統一管理，考古現場出土文物第一時間保護能力大幅提升。許多文化瑰寶漸漸“蘇醒”，再次光彩照人。

紫袍俑、綠面跪射俑，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一組彩色秦俑令西班牙游客莎拉·法哈多贊嘆不已，“原來兵馬俑并不是灰色的，這是一個多彩的世界！”

觀眾在陜西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觀看“千古一帝的地下王國——秦始皇陵考古發現展”上展出的兵馬俑（2024年9月8日攝）。新華社記者李一博攝

兵馬俑原是通體施彩，但人們看到的卻是“灰頭土臉”的形象。“經過兩千多年的深埋，顏料在出土4分鐘內就完全脫水、起翹、剝落。”秦始皇帝陵博物院文物保護部副主任惠娜說，歷經艱辛探索，我們摸索出精細修復、顏料加固等技術，讓陶俑重現五彩斑斕。

在延安革命舊址的文物清理中，每一件紅色文物有了“電子身份證”，確保革命記憶完整留存；在西安博物院，高清文物建模和虛擬空間搭建等技術讓文物“活起來”……

“考古發掘與科學研究讓靜態的、沉睡于歷史中和地下的資源正不斷轉化為有景、有情、有人物、有故事的文化空間。”陜西文化學者肖云儒說，在不斷揭示文明本源的過程中，精神的火種得以代代相傳。

千年文物從“館藏”融入“日常”

清晨，陽光抹過西安城墻的垛口，化作護城河上的粼粼波光。老人打起太極，票友亮嗓開唱，游客身著漢服翩然而過。

游客在西安城墻上參觀以城墻保護為主題的圖片展（2025年9月10日攝）。新華社記者邵瑞攝

市民李雪結束了晨練，拾階登上城墻。“古城墻又‘上新’了，”今年國慶期間，13座敵樓經過微改造成為公益性主題展館，她來一探究竟，“在這兒能欣賞到石刻藝術和秦腔皮影，西安人的‘文化客廳’就在家門口”。

歷史的凝視，留駐在古都的巷陌與日常。西安地鐵鐘樓站換乘通道內，一處元代與清代古井并存的遺址安臥。玻璃幕后，磚石上歲月的侵蝕痕跡清晰可見。“遺址是地鐵施工時發現的。我們創新性采用原位保護展示技術，將古井留在原地，巧妙處理了開發與保護的關系。”西安市文物局文物處處長陳斌說。

今年2月，西安咸陽國際機場T5航站樓投入運營，一座建在航站樓中的博物館同時亮相。東羅馬金幣、彩繪陶載絲駱駝，許多在機場建設中出土的文物被就地展示，具象化了古絲綢之路的繁華盛景。

在西安咸陽國際機場T5航站樓內，游客排隊參觀西部機場博物館珍寶館（2025年2月26日攝）。新華社記者邵瑞攝

“這種‘嵌入式’活化，讓文化傳承掙脫了時空束縛，成為滋養日常的精神養分。”陜西省社科院研究員王長壽說。

今年8月，《中共陜西省委關于加快建設文化強省的意見》審議通過，提出加強文化遺產系統保護、整體保護，注重保持歷史的真實性、風貌的完整性和生活的延續性，努力在賡續歷史文脈中推進文化創造，在傳承中華文明中推動文化進步。以此為動力，遍布三秦的文物、遺產被激發出新的生命力，正在“活”起來。

小雪節氣剛過，秦巴山區深處的陜西省漢陰縣，世界灌溉工程遺產鳳堰古梯田籠罩在一片氤氳之中。從高處眺望，已有200多年歷史的梯田層疊而上，古寨堡、古堰渠點綴其間。三五游客向山吶喊，回聲悠揚。

陜西省漢陰縣鳳堰梯田景色（2024年9月5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邵瑞攝

漢陰縣委書記陳永樂說，一面保護文物遺存，一面發展稻油輪作，農文旅融合發展，遺產保護與群眾生活互相成就。

如今，梯田年均接待游客60萬人次，旅游綜合收入超過5億元。“家鄉梯田是世界級的文化遺產，村民就是它‘活化’的一部分。”在此經營農家樂的村民楊秋紅說。

文明基因是“遺產”更是“動能”

“噫吁嚱，危乎高哉……”

華燈初上，大唐不夜城一處高臺上，詩仙“李白”凌空而立，與數百名游客齊誦《蜀道難》，蔚為壯觀。

在西安，唐詩在書本上，亦在生活的轉角處：到灞河觀柳，“年年攀折為行人”的離愁涌上心頭；登臨大雁塔，“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豪情撲面而來。

游客在西安大唐不夜城與扮演“李白”的演員對詩（2023年5月8日攝）。新華社記者鄒競一攝

基于這份浪漫，今年9月，西安提出打造“唐詩之都”，計劃用3年左右時間，推動唐詩文化與市民生活、文商旅發展相融合，打造充分彰顯中華文明的文化品牌。西安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王輝說，通過遺跡保護標注、文化場景復原等舉措，西安將不斷加強唐詩文化的保護、研究和利用，讓唐詩真正活在當下。

以文物資源為核心紐帶，陜西還將演藝、文創、研學等深度融合，持續培育文旅新業態。

大型歷史舞臺劇《赳赳大秦》演出現場（2024年9月25日攝）。新華社記者張博文攝

修宮殿、別戀人、赴沙場，《赳赳大秦》的舞臺上，主人公“黑夫”的命運映照著大秦崛起的歷程。臺下，觀眾沉浸其中，如癡如醉……自2024年9月在陜西西咸新區首演以來，這部以文物“睡虎地秦簡”為靈感編排的演出，上座率超過96%，收入逾2億元。

陜西省文化和旅游廳副廳長杜金根說，陜西歷史博物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等一批“跨界CP”的誕生，催生了“聯名文物皮膚”“非遺刺繡軟裝壁畫走進丹麥”等成果，詮釋了文化創意產業從“博物館”到“購物車”的聯動。

悠悠文脈，弦歌不輟，文化優勢正轉化為發展勝勢。今年前三季度，陜西8條重點文旅產業鏈群總營收超7900億元，同比增長15.82%。這片承載著中華文明基因的厚重土地，正不斷煥發活力與生機。

文字記者：馮冰、劉書云、楊一苗

海報設計：徐菁

來源：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