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蔡孟堅：抓捕叛徒顧順章，接濟張國燾，還保住了武漢大學

1938年初冬，長江江面寒風刺骨，停泊在漢口碼頭的一艘小艇上卻傳來劈啪水響——幾箱烈性炸藥被士兵扔進江中。下令的人正是第九戰區特種情報處處長蔡孟堅。三小時前，他收到羅卓英密電，要求炸毀剛落成的武漢大學和旁邊的第一紗廠，理由是“焦土抗戰”。蔡孟堅看完后只說了一句：“把國土都燒光，拿什么繼續撐下去？”隨即改寫了那份電文的結尾——“已照常完成”——但真正完成的只是水里炸藥冒出的氣泡。

蔣介石的“焦土”口號在軍中引發喧囂：有人堅持“不留機床一臺”，有人強調“象征決心而已”。爭吵之際，蔡孟堅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幾周后，長沙大火的慘狀便佐證了他的判斷：十萬居民無家可歸，湖南當局幾乎被民憤吞沒，蔣介石不得不撤換省主席并槍決失職將領。武漢大學和第一紗廠卻因那夜沉江的炸藥得以幸存，后者在1940年代仍能為前線織出軍棉布，這一點在軍需記錄里留下清晰數字。

很多人未必清楚，在“救下校園”之前，這位江西萍鄉人早已在情報圈闖出名聲。1920年代后期，他被徐恩曾選入中統訓練班，主修電訊破譯與日語，隨后接連在北伐、淞滬抗戰中負責偵收敵臺。精通密碼的人往往也對暗線格外敏感，所以1931年春，當一張名叫“化廣奇”的魔術海報飄進漢口巡捕房檔案柜時，蔡孟堅立刻覺得不對——“化廣奇”正是顧順章常用的江湖化名。

4月24日晚，漢口江漢關一間倉庫內，顧順章被捕。短暫對峙里只冒出一句對話，占不到一分鐘。“快送我去見委員長，我有要事稟報。”顧順章語調冷峻。押解的憲兵愣住，側目望向蔡孟堅。這句十六字后來被記錄在《特工工作月報》第一卷。

蔡孟堅判斷顧順章身價極高，連夜電報南京，請求軍艦迎接。兩天后，“中正號”炮艇載著囚犯抵達下關碼頭。車行中山路，顧順章忽然盯著“305號”門牌低聲說：“這里有共產黨潛伏者。”暗指機要秘書錢壯飛。蔡孟堅推門而入，卻只見電臺余溫。錢壯飛已攜檔案南撤，這也構成了后來所謂“龍潭三杰”傳奇的一環。

顧順章在南京被嚴密審訊，供出大批資料，但期望“高位重用”的設想落空。1934年冬，他于雨花臺被處決，行刑前特務甚至穿透其琵琶骨以防“土遁術”。中統檔案上寫著八個字：“利用已盡，按例處理。”事件結束，蔡孟堅雖受獎章，卻也被同僚形容為“目睹情報卻留不住情報的人”，暗指錢壯飛之漏。

再把時間撥回到1938年。張國燾借祭黃帝陵名義脫離延安，滯留西安后與戴笠接觸。蔣介石點名讓蔡孟堅安置這位昔日紅四方面軍大佬。兩人同鄉，蔡孟堅招待格外周到：沿江會館小酌、武昌別墅夜談，甚至專程帶他到武大校園“看看那年未炸的教學樓”。張國燾最終遞交投靠文書。周恩來隨后電報中共中央：“挽留無效，可公示開除黨籍。”蔡孟堅在國民黨“收編名單”里又添一功。

國民黨敗局已定時，張國燾先去臺北，再轉香港。1949年夏，他悄悄打聽舊識，想移民北美。數年后，他果真在加拿大多倫多落腳，卻因中風癱瘓，經濟拮據。1976年暮秋，張妻托人輾轉找到旅居美國的蔡孟堅。對方想起當年莫斯科事件——張國燾曾救過蔣經國——便提議直接求助蔣經國。一個月后，一萬美元支票飛越太平洋，送到病床前。

1979年12月，張國燾客死異鄉，臺灣方面通過蔡孟堅匯來葬儀費3500美元。冷冰冰數字記錄了兩個時代的交疊。兩年后，蔣經國在日記中寫下“昔人已矣，事事堪嗟”，并未提姓名。

解放前夕，蔡孟堅攜眷赴臺，后移居紐約。此后多年，他偶爾參加海外僑界聚會，外號仍是“老蔡特務”。2001年盛夏，他在曼哈頓一家護理中心病逝，終年九十六歲。宋美齡送來白色百合花圈，挽帶寫著“故人遠去”。

史料留下的蔡孟堅，功過參半：既能為一所大學擋下火藥，也能押解叛徒換取勛章；既愿意替昔日同鄉籌錢，也曾令無數地下黨員流血。不同檔案給出了不同側影，拼合在一起，構成了戰亂年代里最真實的特工畫像。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