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露還掛在葉婉婷的玫瑰花瓣上。
她提著水壺站在柵欄邊,目光落在那一處明顯的空缺上。
這已經是本月第三次了,最新綻放的“朱麗葉”不見了蹤影。
泥土上留著幾個小小的鞋印,指向隔壁那棟淺黃色的小樓。
葉婉婷輕輕嘆了口氣,指尖撫過被折斷的花枝斷面。
她記得第一次發現玫瑰被偷時,還以為是頑皮的野貓所為。
直到在鄰居家窗臺上看見自己精心培育的“藍色妖姬”。
宋秀珠當時笑著說孩子只是愛花,讓她別太計較。
可現在,被折斷的花枝越來越多,腳印也越來越肆無忌憚。
葉婉婷擰緊水壺蓋子,轉身時瞥見隔壁窗簾后一閃而過的小影子。
她突然想起苗圃老板上周推薦的新品種玫瑰。
那些帶著尖銳利刺的“路易十四”,據說連最調皮的小動物都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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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清晨六點的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葉婉婷的玫瑰園里灑下斑駁光影。
她戴著園藝手套,小心地修剪著過密的枝葉。
手指輕輕托起一朵初綻的“和平”月季,嗅著淡雅的香氣。
這是她三年前搬來這個小區時種下的第一株玫瑰。
如今已經爬滿了半個院墻,成為小區里最靚麗的風景。
“咔嚓”一聲輕響,她利落地剪掉一根枯枝。
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園子東南角那個明顯的空缺。
那里本該盛開著最珍貴的“朱麗葉”玫瑰,是她從國外引進的品種。
現在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花枝,斷口處還帶著嫩綠的顏色。
葉婉婷蹲下身,仔細查看泥土上的痕跡。
幾個清晰的小鞋印印在濕潤的泥土上,鞋底的花紋很特別。
像是某個流行品牌的兒童運動鞋,她記得在商場里見過。
腳印從柵欄縫隙延伸進來,在“朱麗葉”前停留最久。
然后慌慌張張地折返,還踩倒了一株剛發芽的“冰山”玫瑰。
葉婉婷輕輕扶起被踩彎的花苗,用木棍給它做了個支架。
她站起身,望向隔壁那棟淺黃色二層小樓。
宋秀珠奶奶正在陽臺上澆花,哼著不成調的京劇片段。
陽光照在她花白的頭發上,顯得格外慈祥。
“早啊,婉婷。”宋秀珠注意到她的目光,熱情地打招呼。
“今天的玫瑰開得真好啊,整個小區都能聞到香味。”
葉婉婷勉強笑了笑,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修剪剪刀。
“宋奶奶早,您看見昨天誰來過我院子嗎?”
宋秀珠澆花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自然。
“沒注意呢,我昨天帶佳琪去上鋼琴課了。”
這時,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從屋里跑出來。
正是宋秀珠的孫女韓佳琪,今年剛滿十歲。
她背著印有卡通圖案的書包,蹦跳著來到陽臺邊。
“奶奶,我的發卡找不到了!”女孩嘟著嘴抱怨道。
葉婉婷的目光落在女孩的書包側袋上。
那里別著一朵略顯萎蔫的粉色玫瑰,花瓣邊緣已經卷曲。
正是昨天還在她園子里盛開的“朱麗葉”。
韓佳琪注意到葉婉婷的視線,下意識用手遮住了那朵花。
宋秀珠連忙把孫女往屋里推:“快去找發卡,要遲到了。”
葉婉婷深吸一口氣,繼續修剪玫瑰,剪刀聲格外清脆。
她想起三個月前第一次發現玫瑰被偷時的情景。
那時還以為是自己記錯了開花的位置。
直到在小區垃圾箱里看見被丟棄的“藍色妖姬”。
花瓣上還帶著她特意系上的識別絲帶。
后來她在宋秀珠家的客廳花瓶里,看到更多熟悉的花朵。
每次想要開口,都被宋秀珠“孩子還小”的笑容擋回來。
葉婉婷剪掉最后一片枯葉,決定再去買一株“朱麗葉”。
也許這次該種在更靠里的位置,她默默地想。
02
午后的陽光有些炙熱,葉婉婷拉上了客廳的紗簾。
她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整理這個月的園藝設計圖紙。
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勾勒出客戶想要的玫瑰拱門造型。
突然,隔壁傳來清脆的童聲歌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葉婉婷輕輕撥開窗簾一角,看見韓佳琪正在院子里跳繩。
女孩穿著粉色的連衣裙,辮子隨著跳躍上下擺動。
“奶奶你看,我能連跳五十個了!”女孩得意地喊道。
宋秀珠坐在藤椅上織毛衣,滿臉寵溺的笑容。
“我們佳琪最棒了,晚上給你做糖醋排骨。”
葉婉婷正要放下窗簾,卻注意到韓佳琪的書包放在石桌上。
書包側面別著那朵“朱麗葉”玫瑰,已經完全枯萎了。
女孩跳完繩,跑到書包前取下那朵花,隨意丟在地上。
“這花都謝了,不好看了。”她撅著嘴說。
宋秀珠頭也不抬地說:“謝了就扔了吧,明天再摘朵新的。”
葉婉婷的手指微微收緊,窗簾被她捏出了一道褶皺。
這時,韓佳琪突然跑到兩家相鄰的柵欄邊,探頭張望。
葉婉婷下意識往后躲了躲,藏在窗簾的陰影里。
女孩的眼睛盯著園子里新開的“冰山”玫瑰,閃著興奮的光。
那些潔白的花朵在陽光下像雪一樣晶瑩剔透。
“奶奶,我想要那種白玫瑰!”韓佳琪指著葉婉婷的花園。
宋秀珠終于放下毛衣針,走到孫女身邊。
“別人的花不能隨便要,等周末奶奶帶你去花市買。”
話是這么說,但她的手輕輕揉了揉孫女的頭發。
眼神里滿是縱容和溺愛,完全沒有制止的意思。
韓佳琪不依不饒:“我就喜歡這里的嘛,又大又香!”
葉婉婷輕輕放下窗簾,坐回搖椅上。
圖紙上的玫瑰拱門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她想起自己十歲的時候,母親教她種下的第一株月季。
“要用心對待每一朵花,它們都是有生命的。”
母親的話語還在耳邊,可現在的孩子似乎不懂這些。
窗外傳來宋秀珠的安撫聲:“好好好,奶奶想辦法。”
葉婉婷走到書房,打開電腦查詢玫瑰種植資料。
鼠標不自覺地點開了“帶刺玫瑰品種”的頁面。
“路易十四”的圖片跳出來,深紫色的花瓣神秘高貴。
介紹里特別標注:刺密而堅硬,適合做防護籬笆。
她快速關閉了網頁,覺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
畢竟只是個孩子,也許長大些就會懂事了。
但當她回到窗前,看見韓佳琪正試圖翻過柵欄時。
這個想法開始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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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三天清晨,葉婉婷特意起了個大早。
她捧著一束新剪的“和平”玫瑰,敲響了隔壁的門。
玫瑰還帶著露水,用淡紫色的包裝紙精心包扎著。
這是她昨晚想到的辦法,試圖用善意打動對方。
宋秀珠開門時有些驚訝,睡袍的帶子松松系著。
“婉婷啊,這么早有什么事嗎?”
葉婉婷遞上花束,露出溫和的笑容。
“新剪的玫瑰,送給您插瓶。”
宋秀珠頓時眉開眼笑,連忙讓開身子。
“快進來坐,正好我泡了茉莉花茶。”
客廳里擺著幾個花瓶,插著各色鮮花。
葉婉婷一眼就認出其中幾朵“藍色妖姬”來自她的花園。
那些特殊的藍色漸變花瓣,是她精心培育的品種。
韓佳琪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面前擺著牛奶麥片。
看見葉婉婷進來,女孩下意識把左手藏到桌子下。
但葉婉婷已經看見她手指上沾著的粉色花瓣碎屑。
“佳琪好像很喜歡花?”葉婉婷在沙發坐下,狀似隨意地問。
宋秀珠端著茶壺走過來,給兩人各倒一杯茶。
“是啊,這孩子隨我,就愛擺弄花花草草。”
茶香裊裊中,葉婉婷斟酌著用詞。
“我園子里的玫瑰最近總是莫名其妙被折。”
“可能是野貓吧。”宋秀珠吹著茶杯里的熱氣。
“可是有腳印,像是孩子的。”
客廳突然安靜下來,只有掛鐘滴答作響。
韓佳琪放下勺子,眼睛盯著餐桌上的花紋。
宋秀珠笑了笑,眼角堆起細密的皺紋。
“小孩子都愛花,看到漂亮的就想摘一朵。”
“這我能理解,”葉婉婷摩挲著茶杯邊緣,“但有些品種很嬌貴。”
“而且私自進入別人院子也不安全。”
韓佳琪突然跳下椅子,跑過來拉住奶奶的手。
“奶奶,我要遲到了!”
宋秀珠拍拍孫女的手,對葉婉婷露出歉意的笑。
“孩子還小,就是貪玩,沒有惡意的。”
葉婉婷放下茶杯,站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時,她回頭看了眼窗臺上的花瓶。
“我最近要種些新品種,刺比較多。”
“到時候還得提醒佳琪小心別被扎到。”
宋秀珠送她到門口,笑容有些勉強。
“是啊,帶刺的花最好看,但也最危險。”
葉婉婷走出門,聽見背后祖孫倆的對話。
“奶奶,她是不是發現什么了?”
“沒事,阿姨跟你開玩笑呢。”
陽光照在葉婉婷臉上,她微微瞇起眼睛。
也許該換個方式了,她想。
04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葉婉婷故意沒有修剪靠近柵欄的玫瑰。
那些花朵開得越發燦爛,像是故意在引誘什么。
她每天早晚各檢查一次園子,記錄花朵的數量。
周一少了一朵“冰山”,周二少了一朵“紅雙喜”。
到了周五,竟然有三朵同時不見了蹤影。
最讓她心痛的是,一株剛結花苞的“朱麗葉”被連根拔起。
顯然是在摘花時失手拔出來的,隨意丟在草叢里。
花根已經干枯,救不活了。
葉婉婷蹲在花圃前,輕輕撫摸著枯萎的根系。
這是她培育了兩年的品種,眼看就要開出第一朵花。
泥土上凌亂的腳印比之前更大膽,甚至踩出了一條小路。
柵欄邊的泥土被踩得結結實實,幾株幼苗都被壓彎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眼神變得堅定。
回到屋里,她撥通了一個電話。
“李老板,我要訂二十株‘路易十四’玫瑰苗。”
電話那頭的苗圃老板有些驚訝。
“那個品種刺很厲害啊,你要做防護籬笆?”
“嗯,”葉婉婷看著窗外,“最好能盡快送貨。”
掛掉電話后,她打開電腦開始制作表格。
詳細列出了三年來被損壞花卉的品種和數量。
包括那株被連根拔起的“朱麗葉”,市場價八百元。
她從來不是一個計較的人,但這次不一樣了。
傍晚時分,她看見韓佳琪在院子里踢毽子。
女孩的新裙子上別著一朵鮮紅的“紅雙喜”。
正是昨天還在她園子里綻放的那一朵。
宋秀珠坐在老地方織毛衣,偶爾抬頭看看孫女。
這次她沒有避開葉婉婷的目光,反而笑著點頭示意。
仿佛在說:看,孩子多喜歡你的花。
葉婉婷平靜地拉上窗簾,打開園藝手冊。
“路易十四”的養護要點:喜陽光,耐寒,刺硬而密。
特別備注:適合作為防護植物,能有效阻止小動物破壞。
她輕輕在這行字下面畫了一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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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玫瑰苗在周六上午送到,帶著濕潤的泥土氣息。
葉婉婷特意選在夜深人靜時開始移栽工作。
月光灑在花園里,給一切都蒙上朦朧的銀輝。
她先小心地挖出靠近柵欄的幾株普通玫瑰。
這些花開得正好,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移到了后院。
然后開始挖坑,施肥,準備種植新的“路易十四”。
尖銳的刺劃破了她的手套,滲出血珠。
她只是輕輕擦掉,繼續專注地工作。
“這么晚還在忙啊?”柵欄那邊突然傳來聲音。
葉婉婷嚇了一跳,轉身看見宋秀珠穿著睡衣站在隔壁院里。
老人似乎剛醒,手里還端著個保溫杯。
“吵到您了嗎?”葉婉婷放下鏟子,“想趁著涼快把花種完。”
宋秀珠走近柵欄,好奇地看著地上的玫瑰苗。
“這是什么品種?葉子形狀很特別。”
“路易十四,”葉婉婷遞過一株,“法國引進的品種。”
宋秀珠伸手想接,卻被尖刺扎得縮回手。
“哎喲,這刺真厲害!”
葉婉婷微微一笑:“是啊,越珍貴的花刺越多。”
月光下,玫瑰苗的刺閃著冷硬的光澤。
宋秀珠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些刺,又看看葉婉婷。
“種在柵欄邊挺好,安全。”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兩人都心照不宣。
葉婉婷繼續挖坑,泥土的清香在夜色中彌漫。
“佳琪睡了嗎?”她狀似隨意地問。
“早睡了,明天還要去上舞蹈課。”
宋秀珠抿了口茶,突然說:“孩子最近懂事多了,知道不能隨便摘花了。”
葉婉婷的動作頓了一下,繼續填土。
“那真好。”
她想起下午才在垃圾桶里看見的“冰山”玫瑰花瓣。
白色的花瓣沾著泥土,被隨意丟棄在垃圾袋最上面。
宋秀珠又站了一會兒,才道晚安回屋。
葉婉婷一直工作到凌晨三點,才把二十株玫瑰全部種好。
新栽的玫瑰苗在月光下挺立著,刺尖閃著寒光。
她在水龍頭下沖洗雙手,看著水流沖淡血跡。
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比想象中更要堅持原則。
06
周日的清晨格外安靜,連鳥鳴都顯得輕柔。
葉婉婷正在廚房煮咖啡,濃郁的香氣彌漫整個房間。
突然,一聲尖銳的慘叫劃破晨霧。
緊接著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來自隔壁花園。
葉婉婷的手微微一顫,咖啡壺差點打翻。
她放下杯子,慢慢走到窗前。
柵欄邊,韓佳琪坐在地上哭得渾身發抖。
右手緊緊握著左手手腕,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那株新種的“路易十四”在晨風中輕輕搖曳。
最深色的那朵花不見了,花枝上留著新鮮的折斷痕跡。
尖銳的刺尖上掛著幾絲鮮紅的血珠。
“佳琪!”宋秀珠驚慌失措地從屋里沖出來。
看見孫女血流不止的手,老人臉色瞬間煞白。
“天啊!這是怎么了?”
韓佳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那株玫瑰。
“花……花扎我……好疼……”
宋秀珠慌忙抱起孫女,眼神凌厲地瞪向葉婉婷的窗戶。
葉婉婷平靜地拉開窗戶,關切地問:“需要幫忙嗎?我這里有醫藥箱。”
宋秀珠的聲音因為憤怒而發抖:“你種的是什么毒花!把孩子手扎成這樣!”
葉婉婷看了看那株玫瑰,又看看哭鬧的女孩。
“這是玫瑰,本來就有刺的。”
她關上窗戶,聽見外面宋秀珠的咒罵聲。
咖啡已經煮好了,她倒了一杯,加了兩塊糖。
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計算著時間。
三分鐘后,門鈴急促地響起,像是要把按鈕按穿。
葉婉婷整理了一下衣領,從容地走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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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門外,宋秀珠抱著還在抽泣的韓佳琪,滿臉怒氣。
女孩的左手已經簡單包扎過,白紗布滲出血跡。
“葉婉婷!你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
老人的聲音引來了幾個早起的鄰居,在遠處張望。
葉婉婷側身讓開:“先進來吧,傷口需要處理。”
宋秀珠愣了一下,還是抱著孫女走進客廳。
韓佳琪躲在奶奶懷里,偷偷打量著整潔的房間。
目光最后落在茶幾上的醫藥箱上,那里已經打開著。
“創可貼可能不夠,”葉婉婷取出碘伏和紗布,“得消毒包扎。”
她動作專業地處理傷口,仿佛經常做這種事。
宋秀珠的氣焰稍稍減弱,但語氣依然強硬。
“你明知孩子經常來玩,還種這種帶刺的花!”
葉婉婷小心地用棉簽清潔傷口,女孩疼得縮了一下。
“佳琪經常來玩?我怎么不知道。”
她抬頭看向韓佳琪,眼神平靜無波。
女孩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
宋秀珠提高音量:“別裝糊涂!孩子摘花是不對……”
“原來您知道她摘花。”葉婉婷打斷她,包扎動作不停。
客廳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紗布撕開的聲音。
包扎完畢,葉婉婷站起身,走向書桌。
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宋秀珠。
“這是什么?”老人警惕地問。
“創可貼的費用就不收了,”葉婉婷微微一笑,“這是其他賬單。”
宋秀珠疑惑地打開信封,抽出一疊打印紙。
最上面是醫療費清單,下面卻是密密麻麻的表格。
列著三年來每次被摘花卉的品種、數量、市場價值。
最后還有一項“精神損失費”,金額不小。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宋秀珠的手開始發抖。
韓佳琪好奇地探頭想看,被奶奶一把推開。
葉婉婷端起已經微涼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您剛才不是說,知道佳琪摘花不對嗎?”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平靜的臉上。
08
“敲詐!這是赤裸裸的敲詐!”
宋秀珠把賬單摔在茶幾上,紙張散落一地。
韓佳琪被奶奶的怒吼嚇到,又開始小聲哭泣。
葉婉婷不慌不忙地撿起賬單,輕輕撫平褶皺。
“每一筆都有據可查,需要我出示購買憑證嗎?”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社區調解員黃宏達站在門口。
他穿著整齊的襯衫,胸前別著工作證。
“接到鄰居反映,這里需要調解?”
宋秀珠像是看到救星,立刻拉著黃宏達訴苦。
把葉婉婷如何“用毒花”傷人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黃宏達耐心聽著,偶爾看向始終平靜的葉婉婷。
“葉女士,您有什么要說的嗎?”
葉婉婷把賬單遞給他:“這是事情的全部經過。”
黃宏達仔細翻閱賬單,眉頭漸漸皺起。
“這些花卉損失記錄很詳細啊。”
“是,”葉婉婷點頭,“從第一次發現就開始記錄了。”
宋秀珠激動地插話:“她故意種帶刺的花害人!”
葉婉婷打開手機,調出幾個視頻片段。
畫面里清晰記錄著韓佳琪翻柵欄摘花的全過程。
最近的一次是三天前,女孩還故意踩踏花苗。
“這是我院子里的監控錄像,”她平靜地說,“保存了三年。”
韓佳琪看到視頻里的自己,臉色頓時慘白。
黃宏達嘆了口氣,轉向宋秀珠:“宋阿姨,私自進入他人院落摘花是違法的。”
“孩子還小不懂事!”宋秀珠聲音發抖。
“所以更需要正確引導,”黃宏達指著賬單,“這些損失是事實。”
葉婉婷又拿出一本相冊,里面是她花園每個時期的樣子。
被破壞的花圃,被踩踏的幼苗,每一張都標注著日期。
最后是那株被連根拔起的“朱麗葉”特寫。
“這株花我培育了兩年,馬上就要開花了。”
她的聲音依然平靜,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宋秀珠跌坐在沙發上,終于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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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對不起……”
細如蚊蚋的聲音從角落傳來,所有人都愣住了。
韓佳琪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眼淚大顆滾落。
“是我偷摘的花……每次都是……”
宋秀珠想阻止孫女,卻被黃宏達用眼神制止。
女孩抽泣著繼續說:“奶奶說……說摘幾朵沒關系……”
“反正婉婷阿姨種了那么多……不會發現的……”
葉婉婷默默遞過紙巾,女孩接過擦了擦眼淚。
“上次我不小心拔壞那株花……很害怕……”
“但奶奶說埋起來就好……沒人會知道……”
宋秀珠的臉色從通紅轉為慘白,嘴唇顫抖著。
想要說什么,卻發不出聲音。
黃宏達輕輕拍著女孩的背:“知道錯了就好。”
韓佳琪突然撲進奶奶懷里,放聲大哭:“奶奶我錯了!我不該說謊!不該偷花!”
宋秀珠機械地拍著孫女的背,眼神空洞。
過了許久,她才抬頭看向葉婉婷:“這些損失……我賠。”
聲音嘶啞,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葉婉婷收起散落的賬單,輕輕放在茶幾上。
“我知道您疼孫女,但溺愛不是真正的愛。”
她想起自己的童年,母親嚴格的園藝課。
每一株花都要精心呵護,不能隨意采摘。
“花有生命,別人的財產也要尊重。”
黃宏達點頭贊同:“孩子需要樹立正確的價值觀。”
窗外,陽光正好,新種的“路易十四”在風中搖曳。
深紫色的花苞已經開始綻放,神秘而高貴。
10
最終,葉婉婷撤回了賠償要求。
只要求韓佳琪寫一封道歉信,承諾不再犯。
女孩認認真真寫了三頁紙,還畫了幅畫賠罪。
畫上是兩個小人一起給花澆水,彩虹掛在天上。
“我想跟阿姨學種花,”韓佳琪怯生生地說,“可以嗎?”
葉婉婷看著女孩包扎的手,輕輕點頭。
宋秀珠的態度也徹底轉變,不再一味護短。
她帶著孫女買來新的花苗,補種被破壞的部分。
社區還特地舉辦了一次園藝講座,請葉婉婷主講。
主題是“如何尊重自然與他人財產”。
一個月后的清晨,葉婉婷在修剪玫瑰時發現驚喜。
柵欄邊新種的“路易十四”已經開出第一朵花。
深紫色的花瓣上掛著露珠,在陽光下熠生輝。
更讓她意外的是,花枝上系著一個小小的蝴蝶結。
下面吊著一張卡片,稚嫩的筆跡寫著:“謝謝阿姨教我種花。韓佳琪。”
隔壁院子里,祖孫倆正在給新花圃澆水。
韓佳琪戴著厚厚的手套,小心地避開花刺。
“奶奶你看,我的向日葵發芽了!”
宋秀珠笑著幫孫女擦汗,眼神里是真正的慈愛。
葉婉婷輕輕觸摸“路易十四”的花瓣,刺依然鋒利。
但這一次,花和人之間,找到了合適的距離。
春風拂過,滿園玫瑰輕輕搖曳。
像是都在為這個結局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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