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提前退休的基金經理,因為“抗議”管理產品太多,火了。
“自己的需求與公司錯配,我并不看重公司的收入是多少”“不想不停地發新產品”“明年會減少管理產品數量”……近日,招商基金基金經理蔡振的一條朋友圈引發行業關注。在業內人士看來,基金經理求減負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公募基金行業轉型期的思考。
而隨著近日基金行業新規“重石落地”,公募基金業績比較基準即將迎來系統性重塑。新規更是將業績與基金經理薪酬深度綁定,基金行業將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曾經年薪百萬的基金經理,現在越來越“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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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圖蟲創意
“一拖多”背后的規模焦慮
網傳朋友圈截圖顯示,蔡振的核心訴求聚焦“減少管理產品數量”與“聚焦精力”,以至于不看重公司收入多少。這樣的言論或許并非“凡爾賽”,從產品角度看蔡振肩上的壓力確實不小。
公開資料顯示,蔡振于2014年7月加入招商基金管理有限公司量化投資部,主要從事量化投資。截至目前,蔡振管理主代碼基金數量已達12只。但如果算上聯接、發起式等產品,他實際管理的基金數量接近20只,總管理規模為135.99億元。這些產品橫跨債券型、指數增強型、偏股混合型、靈活配置型等,風格及資產配置跨度較大。
值得注意的是,蔡振2024年至今接管基金產品的速度顯著加快,累計接管11只,其中2025年新接管產品多達7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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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網絡
基金經理的“一拖多”其實并不罕見。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公募基金行業有近290位基金經理在管主代碼基金超10只。
僅招商基金內部,就有7位基金經理管理主代碼產品數量達10只及以上。其中,知名基金經理侯昊管理27只基金,涵蓋白酒、科創板、碳中和、消費電子等多個領域。
雖然目前國內尚未對基金經理管理產品數量設置明確上限,但基金經理的精力被不同產品分散,對產品的長期回報來說或許并不是一件好事。
天相投顧基金研究中心曾指出,基金產品過度集中到少數基金經理手中,可能導致策略失效、責任模糊,甚至引發人才流失后的運營風險。
南開大學金融學教授田利輝對中國新聞周刊進一步分析指出,基金經理“一拖多”現象暴露了行業“規模為王”的畸形發展邏輯。相關數據顯示,中國基金經理人均管理2.7只基金,是美國的兩倍,“一拖多”已成行業通病。
因為基金公司主要收入來源為管理費,而管理費是基于基金規模計算的,產品線越豐富,就意味著管理費的來源就越多元,而發行新基金成為追求規模增長的不二法門。這也與蔡振“不想不停地發新產品”的呼吁相對應。
此外,銀行等銷售渠道在新發基金時能獲得更高的認購費分成,因此更傾向于推動新發基金,而非持續營銷老基金。有行業機構在2023年的一項調研數據顯示,在首發階段,單只基金平均營銷費用高達1200萬元,但持營階段年度維護預算平均不足200萬元。
《公開募集證券投資基金銷售費用管理規定》(2025年9月征求意見稿)明確約束“重首發輕持營”行為,指出這是導致“贖舊買新”現象的重要原因。
由于“重首發,輕持營”,不少新基金出現后繼無力、持續下滑的情況,以至于產生了大量規模較小甚至面臨清盤的“迷你基”。新發產品越來越多,基金經理一人多管也就成為常態。
有基金行業人士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在通過不斷新發基金試探市場機會的背景下,由單一基金經理同時管理多只產品,可以維持基金運作和規模的相對穩定,這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基金經理“一拖多”現象的重要前提。
田利輝指出,基金公司需建立科學投研資源分配機制,控制基金經理管理產品數量上限。監管部門要引導行業從“規模導向”轉向“投資者利益導向”。唯有如此,才能讓基金經理有時間、有精力、有動力把產品管好。
據多家媒體報道蔡振該條朋友圈已經刪除,但仍在行業內引發持續討論。截至發稿,招商基金并未對此做出回應。
新規來了,“頂流”消失?
而曾經動輒以百萬年薪示人的基金經理們,如今正面臨多重洗牌。“一拖多”的痼疾被公開宣泄不滿之外,昔日明星經理走下神壇的“暗流”同樣值得關注。
其實與“一拖多”的內核相呼應,明星基金經理的誕生,同樣可以視為基金公司規模情結下的“一體兩面”——正是為了擴張銷售規模,才以明星基金經理的個人流量效應“吸金”。
但隨著規模情結的退潮,明星基金經理的光環也逐漸褪去,部分“頂流”最近甚至迎來了產品“贖回潮”。以2022年年末前十大主動權益產品為例,這些產品不僅遭受了連續三年的凈贖回,在業績普遍更好的2025年,它們中的大多數還被基民拋棄得更猛烈。
尤其在2025年三季度,明星基金經理的產品如劉慧影管理的諾安成長、謝治宇管理的興全合潤,以及傅鵬博參與管理的睿遠成長價值、葛蘭參與管理的中歐醫療健康等百億規模的產品,均被贖回超過20億份。
基金行業的邏輯正在變化,以明星基金經理為主導的規模打法不奏效了,基民們更信賴綜合實力更強的平臺,而非“頂流”。
畢竟投資歸根結底要看成績。根據國泰海通發布的《公募投研體系有效性報告》,已經建立“平臺化投研模式”的基金公司,其主動權益基金近三年的收益波動率僅為18.7%,明顯低于“明星依賴型投研模式”的25.3%。
這也是基金公司陷入“規模陷阱”之后的反噬——追逐管理規模擴張而忽視投研能力、風險管理與規模的適配性,最終導致業績下滑、行業生態失衡等一系列負面問題。
更進一步看,買基金這件事信任的基礎不再是基金經理,進一步轉化為對平臺投研能力的考量。2025年5月出臺的《推動公募基金高質量發展行動方案》已明確提出“推動基金經理團隊制管理模式”,引導基金公司從“明星經理”依賴轉向“平臺化投研”。
尤其是針對業績評價過度依賴全市場短期排名,基金經理重規模擴張輕長期收益,引發“基金賺錢而基民不賺錢”的亂象,上述方案提供了“制度糾偏”——通過調降認申購費率、優化贖回費安排、鼓勵長期持有等措施,引導銷售機構從“流量”收入向“保有”收入轉型。
不僅如此,基金行業的更重磅的改變在于,2025年10月31日,中國證監會發布了《公開募集證券投資基金業績比較基準指引(征求意見稿)》,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同步發布《公開募集證券投資基金業績比較基準操作細則(征求意見稿)》,兩者合稱“新規”。
最受關注的亮點之一是新規將業績表現與薪酬直接綁定——明確主動管理權益類基金長期業績明顯低于基準的,基金經理績效薪酬需明顯下降。
此前公募基金行業廣為詬病的就是坐收管理費的“旱澇保收”,基金經理的考核導向也是重規模排名和短期業績。而新規則倒逼基金管理人建立以投資者盈虧為核心的考核體系,強化基金管理人、高管、基金經理與投資者的利益綁定。
中信建投分析稱,新規將基金經理薪酬與“長期跑贏業績基準”這一目標深度綁定,從而引導其投資行為更趨理性。這意味著,以往為沖刺短期排名而“追漲殺跌”的博弈行為將失去激勵,取而代之的是對持續創造經風險調整后超額收益的追求。
在田利輝看來,基金行業正迎來從“規模導向”轉向“投資者利益導向”的重塑。這對基金經理與基金公司都提出了全新的挑戰。
“正如新規所強調的‘讓投研資源與產品節奏重新匹配,比單純規模擴張更能決定未來競爭力’,新規相關舉措的協同推進,將把規模沖動關進制度的籠子,把投研能力轉化為可持續的持有人價值。”田利輝說道。
對基金行業來說,從“重規模”向“重回報”的轉變也應該快一些了。
參考資料:
《一人管12只基金!基金經理發朋友圈求“減負”》,2025-11-25,南都周刊
《年內公募基金新發數量創三年新高,4家狂攬近2000億》,2025-11-20,第一財經
《“一拖十二”壓垮招商基金經理:朋友圈喊話“減負”!》,2025-11-26,國際金融報
記者:于盛梅(yushengmei1231@126.com)
編輯:余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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