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香港火災背后：中國“空中消防隊”還有多遠？

陳聆聽/文

11月27日凌晨，香港大埔宏福苑一場五級大火震驚全港：32層、逾90米高的住宅樓群被烈焰包圍，128人遇難、150余人失聯。面對“夠不著、打不到”的高層火點，香港消防處坦言，現役最高的“旋轉臺鋼梯車”只能伸至18層；曾向廣東求援的10架無人機，也僅用于熱成像偵查與照明，未能直接噴水投彈。

一時間，“無人機為何不上陣滅火”成為輿論焦點。內地已多年探索消防無人機，我們不禁發問：當下全國飛手與裝備究竟能否支撐城市高樓滅火？哪些城市曾進行實戰化演練？透過香港這場“夠不著”的火災，當火舌躥出云梯極限高度時，中國的“空中消防隊”到底能不能頂上去？

飛手超18萬，但“消防駕照”仍稀缺

根據中國民用航空局今年5月發布的《2024年民航行業發展統計公報》，截至2024年底，全行業注冊無人機共217.7萬架，比上年底增長98.5%，共頒發無人機操控員執照27.33萬本，其中，有效執照24.73萬本，但多數流向航拍、植保、巡檢領域。

無人機飛手總數看似龐大，但真正具備消防專業資質的鳳毛麟角。2024年1月，《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管理暫行條例》正式實施，規定操控小型、中型、大型民用無人機人員必須持有相應執照。然而消防無人機飛手需要掌握航拍偵察、無人機拋投、全景圖制作、消防制圖等專業應用技能。

2023年，煙臺市消防救援支隊通過為期30多天的專業培訓，培養了36名消防無人機駕駛員。

2021年以來云南省怒江州消防救援支隊建成了1支全州無人機專業分隊，截止2025年4月，共培養消防專業飛手22人；截止2025年2月，云南保山市消防救援支隊經過系統建設，實現每個消防站至少配備2名機長，全市共取得CAAC中型無人機超視距多旋翼教員執照2個、操作員執照22個，中型無人機超視距垂直起降飛機操作員執照2個，AOPA視距內多旋翼無人機操作員17個，警用無人駕駛航空器駕駛證1個，無人機操作隊伍已具有全部三個級別的操作資質。

四川攀枝花市消防救援支隊培養了無人機飛手50余名；湖北宜昌在2025年3月剛成立首支無人機應急救援隊，為解決森林火災撲救困難問題，宜昌市應急管理局推進無人機森林滅火能力建設，開展無人機實戰應用培訓班。目前，宜昌已整合84家社會救援力量，形成了198名持證飛手，737架無人機的救援網絡。

浙江消防消息，經濟強省浙江消防救援隊伍現有無人機705架，操控員913人。其中寧波市消防救援支隊配備了106架消防無人機、7個接入接處警系統的智能機巢以及130名無人機飛手。

江西省消防救援總隊作為無人機應用先進省份，實體化運行省市兩級無人機專業隊伍12支，配備的專業飛手也僅有103人。為培養專業人才，江西培訓了64名中型超視距飛手，這一數字相對于全省的消防救援需求顯得不足。

面對專業飛手的困境，2025年8月，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將“消防救援無人機操控員”列為消防員職業下的正式工種，推動出臺《無人機消防救援操控員》團體標準，該標準將于2025年12月1日實施，為人才培養提供了政策支撐，助力構建“空中生命線”。

2025年11月，廣州市花都區應急管理局在招聘森林消防專技人員時，更明確要求報考者須具有CAAC無人機駕駛證，并且設置了專門的無人機操作技能測試。

“誰走在了前面”，多地已開展無人機滅火演練

2025年以來，上海、深圳、廣州等20多個城市開展了消防無人機的實戰演練，為應對高層建筑火災做好了準備。

據福州新聞網報道，2024年9月，福州舉行全球首次“130m超高層實戰投水”演練：真實寫字樓110m處點燃500m2火盆，中岳航空“守望者ZY-XF50”掛載專用水帶，20秒升至百米，連續噴射新型無氟泡沫劑18分鐘，明火被完全封控。

2025年4月，深圳市安委辦與市消安委辦在龍崗區京基智慧科園組織開展了超高層建筑無人機滅火救援實戰測試。測試吸引了全國63家無人機企業報名參與，實測28家國內龍頭企業的42款主戰機型。測試場景覆蓋輔助救援（應急喊話、三維建模）、高層破窗排煙、多點滅火等聯合作戰應用測試科目。同年6月，龍崗區在京基智慧科園大運灣東中心舉行的高層建筑火災撲救演習中，無人機與機器人組合出擊，破解高層建筑火災疏散救生、登高作業等五大核心難題。

針對超高層建筑滅火難題，廣州構建無人機集群作戰體系。2025年8月高層建筑演練中，十余架無人機組成智能編隊各司其職：偵察機搭載熱成像儀定位火源，滅火機在150米高空噴射泡沫，破玻機精準擊碎幕墻排煙，載重機投送急救物資。

2025年6月20日，成都舉行消防應急演練活動中，成都高新造機器狗、無人機齊上陣，用“黑科技”助力應急救援。無人機搭載的高壓水槍噴射出“水龍”直擊“燃燒”核心區域，約10分鐘順利完成滅火應急救援任務。

2025年11月，上海成功舉行“滬應-2025”航空應急救援實戰聯演，演練中共調動25架各類無人機，核心裝備為全球首款2噸級eVTOL消防無人機“凱瑞鷗”V2000CG——該機型載重400公斤，可掛4枚滅火彈，單架次能撲滅800平方米火災，已取得適航證具備實戰資格。演練中，“凱瑞鷗”與峰飛航空eVTOL無人機、系留式滅火無人機形成梯隊：前者攻堅集裝箱堆場燃爆火點，后者壓制立面火勢，配合通信指揮無人機構建空地協同網絡，30分鐘即控制大面積火情。

“空中消防員”還有多遠？

在近期香港大埔高層建筑火災救援中，無人機的主要功能是加強火災現場勘察，而非直接參與“投彈”或“噴水”滅火。

而就在同一時期，在上海一場航空應急救援實戰演練中，全球首款2噸級消防無人機正懸停在空中，一次掛載4枚各100公斤的滅火彈，單枚干粉滅火彈最大覆蓋范圍達700平方米。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也只是演練。

據深圳市科技創新局消息，我國無人機應急救援市場正處于快速發展階段。據統計，高層消防用無人機的市場規模從2020年的80億元逐步增至2023年的202億元。消防救援無人機產品功能品類主要包括：系留水帶、系留泡沫、自載滅火劑、玻璃破拆、火情偵查、物資投送、輔助救援等。

盡管消防無人機技術發展迅速，但在實戰應用中仍面臨諸多挑戰。財聯社報道稱，無人機滅火尤其在高層建筑的運用，目前還存在技術、監管等諸多難點問題，距離大規模實戰應用和標準化推廣，仍有較長的路要走。

載荷能力是一個關鍵制約因素。青鳥消防公司相關人員指出，如果是“系留式”無人機，無人機不僅要承擔水帶本身的重量，更要承受高壓水流噴射時產生的巨大反沖力。小型無人機難以承受這種壓力，而大型無人機又尚未完全成熟并大規模應用。

專業人才短缺也是突出短板。國家消防救援局森林草原滅火和航空救援司一級指揮長馬玉春曾指出：“特別是既懂低空飛行器技術，又熟悉消防救援業務的人，這種復合型人才還相對比較匱乏，限制了低空經濟在消防救援領域的深度應用和創新發展”。

成都市天府新區未來低空經濟創新中心理事長羅軍指出，高層建筑火災發生時，現場往往伴隨復雜的湍流和強風場，這對無人機的抗風等級和飛行穩定性提出了極高要求。

面對單機作戰的局限性，無人機集群協同作戰被視為未來發展方向。羅軍認為，單機作戰無法應對大型火災，需要組織10架甚至20架無人機形成編隊，實施“飽和式”投彈或噴淋。

在深圳市科技創新局關于市七屆人大六次會議的建議答復中，也提到將支持高校、科研機構和企業成立“創新聯合體”，集中多方資源開展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重點突破立體化無人裝備協同智能救援技術，圍繞消防救援無人機“水電管纜一體化集成”“多源擾動抗干擾控制”“多機協同滅火”等共性問題開展關鍵核心技術研發與聯合攻關。

隨著5G、物聯網等技術的發展，無人機消防將向“集群化、智能化、自主化”方向演進。

[引用]

①　災情背后：我們離實現“無人機滅火”還有多遠？.財聯社.2025-11-27..

②　守護萬家燈火的“空中消防員”.中國寧波網.2025-10-03.

③　學費近萬，培訓教室不夠！暑期無人機考證為何火了？.中新網.2025-07-20.

④　寧波、嘉興無人機救援：空中消防員，出擊.浙江消防.2025-09-17

⑤　《消防救援無人機操控員》團體標準正式發布.中國消防協會.2025-10-08.

⑥　廣州開展“迎全運、保安全”高層建筑滅火救援應急演練.廣州日報.2025-08-12.

⑦　全球首次！130米高層無人機滅火演練.福州晚報.2024-0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