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聰將打印好的辭職信對折兩次,邊緣壓得筆直。
白色信封在掌心微微發(fā)燙,像揣著一個不合時宜的秘密。
他抬頭望向走廊盡頭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門,門后是林雨萱的世界。
一周前,他還在為能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而暗自慶幸。
此刻卻要親手結(jié)束這一切。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信紙上只有這短短一行字,樸素得近乎任性。
他幾乎能預(yù)見林雨萱看到時的反應(yīng)。
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鳳眼大概會先掠過一絲訝異。
隨即恢復(fù)成一潭深水,不起波瀾。
她或許會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發(fā)出規(guī)律而壓迫的輕響。
然后,用那種他熟悉的、帶著些許涼意的語調(diào)反問——
“上個月誰跟我說,我在哪兒,他的世界就在哪兒?”
那句話,他確實說過。
在一個加班到凌晨,只有他們兩人的辦公室里。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屋內(nèi)只有鍵盤敲擊聲和她身上淡淡的冷香。
他當時說的是真心話,現(xiàn)在這封辭職信,也是。
只是這真心話背后,藏著她從未察覺的風(fēng)暴。
一場他必須獨自面對,才能護她周全的博弈。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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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早晨八點整,許思聰站在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前,調(diào)整著領(lǐng)帶結(jié)。
這個角度能俯瞰大半個CBD,樓宇如林,晨光為玻璃幕墻鍍上金邊。
他不需要看表,林雨萱的邁巴赫總會準時駛?cè)氲叵萝噹臁?/p>
三分二十秒后,她會出現(xiàn)在專屬電梯口。
他轉(zhuǎn)身走向咖啡機,熟練地研磨豆子,水溫控制在九十二度。
林雨萱對咖啡很挑剔,奶泡的厚度誤差不能超過兩毫米。
當他將印著精致拉花的咖啡杯輕輕放在她桌面右上角時,
辦公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股清冽的香氣先于人飄了進來。
“早,林總。”許思聰微微頷首,聲音平靜。
林雨萱脫下米白色風(fēng)衣,他自然地接過,掛進一旁的衣帽間。
她坐下,目光掃過電腦屏幕,右手已拿起鋼筆。
“九點,市場部季度匯報。十點半,與新誠資本視頻會議。”
許思聰語速平穩(wěn),吐字清晰,如同過去一千多個早晨一樣。
“下午兩點,產(chǎn)品發(fā)布會彩排。四點,海外事業(yè)部電話會議。”
林雨萱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視線未離屏幕,只輕輕“嗯”了一聲。
這表示她對日程沒有異議。許思聰繼續(xù)匯報幾件亟待處理的文件。
他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落在關(guān)鍵處,為她節(jié)省下篩選信息的時間。
林雨萱偶爾抬眼,目光在他臉上停留半秒,又迅速回到文件上。
這已是她表示信任和認可的最高規(guī)格。
只有許思聰能讀懂她這些細微至極的表情和動作。
他退回自己的工位,與她的辦公室僅一扇玻璃墻之隔。
他能看到她微蹙的眉心,那是遇到了棘手的難題。
果然,內(nèi)線電話響起,林雨萱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許秘書,把上季度所有海外項目的審計報告調(diào)出來,現(xiàn)在就要。”
“好的,林總。三分鐘。”許思聰手指已在鍵盤上飛舞。
龐大的數(shù)據(jù)庫在他操控下溫順得像只綿羊,關(guān)鍵文件被迅速定位、提取。
他注意到,林雨萱最近調(diào)閱海外項目文件的頻率明顯增高。
尤其是在副總裁賈燁偉大力推動的那個東南亞合作案之后。
兩分五十秒,所有加密文件已傳送至林雨萱的電腦。
他聽到內(nèi)間傳來一聲極輕的呼氣聲,那是她放松時的習(xí)慣。
許思聰?shù)哪抗饴舆^玻璃墻,落在她專注的側(cè)臉上。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挺直的鼻梁投下一道細窄的光影。
他迅速垂下眼簾,將心底那點波瀾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
桌面上,一份獵頭公司寄來的高薪邀約信,被他隨手塞進了碎紙機。
機器的嗡鳴聲很輕,蓋過了他心中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02
能容納二十人的高層會議室里,空氣凝滯得如同結(jié)冰。
投影幕布上的數(shù)據(jù)圖表色彩斑斕,卻透著咄咄逼人的氣息。
副總裁賈燁偉站在幕布前,侃侃而談,手勢有力。
“林總,各位同仁,這個東南亞項目,是我們集團全球化戰(zhàn)略的關(guān)鍵一步!”
他的聲音洪亮,充滿感染力,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總監(jiān)。
“市場潛力巨大,初期投入雖高,但回報率預(yù)測非常可觀!”
許思聰坐在會議桌末端的記錄位,指尖無聲地敲擊著筆記本電腦。
他注意到賈燁偉的視線,好幾次狀若無意地飄向主位的林雨萱。
那目光里,除了下屬對上司的恭敬,還摻雜了些別的東西。
是試探,是野心,甚至是一絲隱晦的挑戰(zhàn)。
林雨萱端坐著,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神情平靜無波。
只有許思聰能看出,她下顎線條比平時繃緊了一毫米。
“賈副總,”她終于開口,聲音清冷,瞬間掐斷了賈燁偉的慷慨陳詞。
“你預(yù)測的回報率,是基于當?shù)卣治磥砣晖耆€(wěn)定的假設(shè)。”
她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手術(shù)刀般精準地投向幕布上的某個數(shù)據(jù)。
“但據(jù)我了解,該國即將舉行大選,反對派勢力近期活動頻繁。”
“這個變量,你的風(fēng)險評估報告里,為什么只字未提?”
會議室里落針可聞。幾位總監(jiān)不自覺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
賈燁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復(fù)自然。
“林總考慮得周到,這方面我們確實還需要補充調(diào)研……”
“不是補充調(diào)研。”林雨萱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
“是在核心風(fēng)險得到有效評估和應(yīng)對之前,這個項目,暫停。”
她的話斬釘截鐵,沒有留下任何商討的余地。
賈燁偉眼角細微地抽動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明白。”
許思聰飛快地記錄著會議紀要,心中那絲不安卻逐漸擴大。
賈燁偉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他如此高調(diào)推動的項目被當場否決……
散會后,林雨萱率先離開會議室,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漸遠。
賈燁偉慢悠悠地收拾著文件,等到人都走光了,才踱到許思聰身邊。
“許秘書,林總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他語氣關(guān)切,笑容和煦。
“有些決策,似乎不像她以往的風(fēng)格那么果決了。”
許思聰合上電腦,站起身,禮貌而疏離地回應(yīng):“賈副總多慮了。”
“林總一切如常。”他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開,脊背挺得筆直。
他能感覺到,賈燁偉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背上,帶著審視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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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下班后的辦公樓,空曠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許思聰處理完最后一封郵件,窗外已是華燈初上。
手機屏幕亮起,是一個未被保存的號碼,但許思聰認得。
那位獵頭先生這個月已經(jīng)第三次聯(lián)系他了,開出的價碼一次比一次誘人。
“許先生,考慮得如何?我們客戶非常欣賞您的才能,”
電話那頭的聲音熱情洋溢,“職位是總經(jīng)理特別助理,薪水上浮百分之五十。”
許思聰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匯成的光河。
“感謝厚愛,但我目前沒有換工作的打算。”他的聲音平靜無波。
“許先生,機會難得啊!聽說您在林總身邊已經(jīng)五年了,”
獵頭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推心置腹的意味,
“秘書這個職位,到底天花板低了些,以您的能力……”
“謝謝,真的不用了。”許思聰打斷他,語氣溫和卻堅定。
掛斷電話,辦公室重新陷入沉寂。他沒有立刻離開。
鬼使神差地,他點開了電腦深處一個加密的文件夾。
密碼是他母校的建校日期,也是他第一次見到林雨萱的日子。
文件夾里只有一張照片,像素不高,有些模糊。
是很多年前,在一所大學(xué)的禮堂,林雨萱作為優(yōu)秀校友代表發(fā)言。
那時的她,比現(xiàn)在青澀許多,馬尾辮,白襯衫,眼神卻已透著銳氣。
許思聰坐在臺下角落里,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低年級學(xué)生。
他記得那天陽光很好,她站在光束中,聲音清亮有力。
講述著她如何帶領(lǐng)初創(chuàng)團隊,在巨頭林立的行業(yè)里殺出一條血路。
那一刻,許思聰覺得整個世界的光都匯聚在她一個人身上。
照片是他偷偷用手機拍下的,畫面有些晃動,構(gòu)圖也不專業(yè)。
卻是他珍藏至今,唯一關(guān)于那段暗戀時光的憑證。
后來他放棄了自己原本的職業(yè)規(guī)劃,拼命擠進她的集團。
從最基層做起,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離她最近的位置。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保潔阿姨推著清潔車站在門口。
“許秘書,還沒走啊?我看燈還亮著。”
許思聰迅速關(guān)閉文件夾,若無其事地站起身。
“這就走。辛苦了,張阿姨。”
他關(guān)掉電腦,拿起西裝外套。電梯下行時,他對著光可鑒人的梯壁整理領(lǐng)帶。
壁面映出他模糊的身影,一絲不茍,嚴謹克制,符合一個頂級秘書的全部標準。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副平靜外表下,藏著怎樣洶涌的往事。
04
集團食堂的角落,賈燁偉端著餐盤,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許思聰對面。
“許秘書,一個人吃飯?林總沒給你派活兒?”他笑著打趣,態(tài)度親切。
許思聰放下湯匙,禮貌回應(yīng):“賈副總。林總在見客。”
“哦。”賈燁偉點點頭,夾起一塊紅燒肉,似是不經(jīng)意地問,
“說起來,林總下周去歐洲考察的行程,定下來了吧?”
許思聰咀嚼的動作慢了一拍。行程草案剛初步擬定,尚未最終確認。
賈燁偉的消息,靈通得有些反常。
“還在調(diào)整中。”許思聰給出一個模糊的答案。
賈燁偉湊近了些,聲音壓低:“許秘書,你跟了林總這么多年,勞苦功高。”
“說實話,我覺得你的能力,只做個秘書,太屈才了。”
許思聰抬眼,看著賈燁偉那張總是帶著笑意的臉,沒有說話。
“我這邊呢,下半年有個新公司要組建,缺個掌舵的副總。”
賈燁偉用筷子輕輕點著桌面,“我覺得你非常合適。待遇嘛,好商量。”
空氣安靜了幾秒。食堂的嘈雜聲仿佛被隔絕開來。
許思聰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角,動作慢條斯理。
“感謝賈副總賞識。但我很滿意現(xiàn)在的工作。”
賈燁偉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身體靠回椅背。
“許秘書,別急著拒絕。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許思聰,“林總固然能力強,但有時候,太固執(zhí)。”
“集團這艘大船,風(fēng)向變了,也得適時調(diào)整航向,你說是不是?”
這話里的暗示已經(jīng)相當明顯。許思聰?shù)男某亮讼氯ァ?/p>
他放下餐巾紙,目光平靜地迎上賈燁偉的視線。
“賈副總,我只是個秘書,做好分內(nèi)事是本分。”
“至于集團的方向,林總和董事會自有考量。”
他站起身,端起餐盤:“我吃好了,您慢用。”
離開食堂,許思聰能感覺到背后那道目光,如芒在背。
賈燁偉的拉攏,與其說是欣賞,不如說是對林雨萱地位的試探性攻擊。
而他這個總裁秘書,成了第一個被瞄準的突破口。
風(fēng)暴來臨前的低氣壓,他已經(jīng)清晰地感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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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周末,許思聰回到公司取一份忘帶的文件。
辦公樓里空無一人,只有安全通道指示燈散發(fā)著幽綠的光。
他經(jīng)過財務(wù)部副總監(jiān)辦公室時,發(fā)現(xiàn)門虛掩著,里面有微弱的光透出。
這個時間,不應(yīng)該有人。他放輕腳步,靠近門口。
透過門縫,他看見市場部總監(jiān)董旭背對著門,站在一臺電腦前。
電腦屏幕上快速滾動著數(shù)據(jù)表格,董旭的身影顯得有些緊繃。
許思聰正準備悄然離開,目光卻被屏幕上閃過的一個文件名吸引。
那是林雨萱上周要求嚴格加密的海外項目資金流水明細。
董旭的市場部,按理說無權(quán)直接調(diào)閱如此核心的財務(wù)數(shù)據(jù)。
董旭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回頭。
許思聰迅速閃身躲進旁邊的陰影里,屏住呼吸。
腳步聲靠近門口,停頓了幾秒,然后是門被輕輕關(guān)上的聲音。
許思聰?shù)攘艘粫海艔年幱爸凶叱觯奶缋薰摹?/p>
董旭是集團元老,向來以穩(wěn)重中立著稱,是林雨萱也比較尊重的前輩。
他為什么會在這個時間,用這種隱秘的方式,查看機密文件?
許思聰回到自己辦公室,打開電腦,試圖回憶剛才瞥見的零星數(shù)據(jù)。
一串異常的資金流向數(shù)字在他腦海中閃過,指向一個離岸公司賬戶。
這個賬戶名,他似乎在前幾天整理賈燁偉提交的項目報備文件中見過。
當時只覺得是常規(guī)的合作方,并未深究。
現(xiàn)在想來,那家離岸公司注冊地,正是賈燁偉大力推崇的東南亞項目所在國。
冷汗,悄無聲息地浸濕了許思聰?shù)暮蟊场?/p>
賈燁偉的野心,董旭的異常舉動,可疑的資金流向……
這些碎片拼湊在一起,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一場針對林雨萱的陰謀,或許早已悄然展開。
而他,可能是第一個窺見冰山一角的人。
06
周一清晨,林雨萱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顯然周末也沒休息好。
許思聰將咖啡遞給她時,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林總,關(guān)于東南亞那個項目,有些細節(jié),我覺得可能需要再……”
林雨萱端起咖啡,打斷了他:“那個項目已經(jīng)暫停了,不必再提。”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揉了揉太陽穴。
“下午的日程幫我推掉,我約了和信通的李總打高爾夫。”
和信通的李總,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人物,更是林雨萱父親故交的兒子。
近來,關(guān)于兩家可能通過聯(lián)姻加強合作的傳聞,在私下里流傳甚廣。
許思聰?shù)男奈⑽⒁痪o,但還是應(yīng)道:“好的,我馬上調(diào)整。”
他站在原地,沒有立刻離開。林雨萱抬眼看他:“還有事?”
許思聰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語氣顯得平常:“林總,最近集團一些海外資金流動,似乎有些異常波動。”
“尤其是與部分董事關(guān)聯(lián)較深的項目,是否需要加強審計?”
林雨萱皺了皺眉,目光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
“財務(wù)方面有CFO把關(guān),審計部門也定期核查,不必過度緊張。”
她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解釋給許思聰聽:“集團現(xiàn)在需要的是穩(wěn)定,和一些……可靠的盟友。”
她抬眼看向許思聰,嘴角牽起一個略帶疲憊的弧度。
“有時候,個人感情要讓位于大局。聯(lián)姻是最快捷的穩(wěn)固方式。”
“李總那邊,家風(fēng)嚴謹,人也不錯。或許……是合適的選擇。”
這話像一根冰刺,猝不及防地扎進許思聰心里。
他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忽然覺得喉嚨發(fā)緊。
她是在向他解釋,還是在告訴自己必須接受這樣的安排?
他所有關(guān)于風(fēng)險的暗示,在她看來,或許只是不必要的憂慮。
甚至可能,她認為他別有用心。
在她構(gòu)筑的“大局”里,他的擔憂和那份深藏的情感,都顯得微不足道。
甚至可能成為一種妨礙。
許思聰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緒,低聲道:“明白了。”
他退出辦公室,輕輕帶上門。背靠著冰冷的墻壁,他閉上眼。
最后一絲猶豫,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跳進火坑,無論是商業(yè)陷阱,還是婚姻牢籠。
即使他的方式,會讓她誤解,甚至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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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許思聰將辭職信放在林雨萱桌上時,動作很輕。
白色的信封在深色的辦公桌上,顯得格外突兀。
林雨萱剛從一場視頻會議中抽身,正捏著眉心緩解疲勞。
她瞥了一眼信封,沒有立刻去拿,而是看向許思聰。
“這是什么?”她的聲音帶著會議后的沙啞。
“我的辭職申請,林總。”許思聰?shù)穆曇羝届o得出奇。
林雨萱的手指停在眉心,緩緩放下。她坐直身體,目光落在信封上。
幾秒后,她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紙展開。
辦公室里安靜得能聽到中央空調(diào)送風(fēng)的微弱聲響。
許思聰看著她的表情從疑惑,到怔然,最后歸于一種深沉的平靜。
她放下信紙,指尖在“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那行字上輕輕點過。
然后,她抬起頭,看向許思聰,鳳眼微挑,目光銳利如刀。
“上個月誰跟我說,”她的語調(diào)平緩,卻帶著巨大的壓迫感,
“我在哪兒,他的世界就在哪兒?”
這句話,她記得。許思聰?shù)男南癖皇裁礀|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迎著她的目光,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
以下內(nèi)容為付費內(nèi)容34% 據(jù)平臺數(shù)據(jù),付費轉(zhuǎn)化率高的內(nèi)容付費比例設(shè)置主要在50%~80%,可結(jié)合您內(nèi)容的實際情況,將付費線設(shè)置在合適位置,以獲得更高收益
“人是會變的,林總。”他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
“世界很大,我想去體驗不同的生活。”
林雨萱盯著他,仿佛要穿透他的瞳孔,看清他心底真實的想法。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帶著點冷意。
“許思聰,我一直認為,你是我最不需要擔心會離開的人。”
“五年,我習(xí)慣了你的高效、你的忠誠、你的……沉默。”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那是她思考時的習(xí)慣動作。
“告訴我真實原因。薪水?職位?還是……有了更好的去處?”
最后幾個字,她咬得很輕,卻帶著明顯的質(zhì)疑。
許思聰垂下眼瞼,避開她審視的目光。
“沒有別的原因,林總。只是單純的個人規(guī)劃。”
他不能看她。他怕多看一眼,就會動搖決心。
他怕看到她眼中可能出現(xiàn)的,哪怕一絲一毫的失望或挽留。
漫長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最終,林雨萱拿起鋼筆。
她在辭職信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筆鋒凌厲,幾乎劃破紙背。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她的聲音恢復(fù)了慣常的清冷,不帶情緒。
“交接工作給行政部小王。祝你……前程似錦。”
許思聰接過她遞回的信紙,指尖觸到她微涼的皮膚,一觸即分。
“謝謝林總這些年的栽培。”他躬身,然后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出辦公室。
門在身后合攏的瞬間,他仿佛聽到一聲極輕極緩的嘆息。
或許是錯覺。他挺直脊背,沒有回頭。
08
離開公司的許思聰,并沒有如辭職信上所寫的那般去看世界。
他在離公司不遠的一間小公寓租了個房間,窗口正好能望見集團大廈的樓頂。
他動用了所有積累的人脈,像一只潛伏的蜘蛛,開始編織信息網(wǎng)絡(luò)。
以前在林雨萱身邊時不便親自接觸的人,現(xiàn)在可以秘密約見。
以前需要權(quán)限才能調(diào)閱的數(shù)據(jù),現(xiàn)在通過特殊渠道迂回獲取。
線索零零碎碎,像散落的拼圖。他耐著性子,一點點拼接。
賈燁偉確實是急先鋒,但動作直接,破綻不少。
真正危險的,是深藏幕后的董旭。這位元老做事滴水不漏。
許思聰跟蹤董旭多日,發(fā)現(xiàn)他常去一家看似普通的私人茶舍。
茶舍的幕后老板,經(jīng)查證,竟與那家可疑的離岸公司有關(guān)聯(lián)。
更重要的是,許思聰拍到了賈燁偉的助理深夜出入茶舍的照片。
賈燁偉和董旭,這兩個表面上并無深交甚至偶有分歧的人,
私下卻通過如此隱秘的渠道聯(lián)系。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一次偶然的機會,許思聰從一個離職的財務(wù)部老員工那里得知,
董旭早年曾與林雨萱的父親共同創(chuàng)業(yè),后因經(jīng)營理念不合分道揚鑣。
林父去世后,董旭才被林雨萱請回集團,倚為重臣。
這段過往被刻意淡化,幾乎無人提及。
許思聰心中一震。如果董旭對林家抱有舊怨……
那么他支持賈燁偉架空林雨萱,甚至可能覬覦整個集團的控制權(quán),
就有了更合理的動機。這是一場醞釀已久的復(fù)仇或奪權(quán)。
時機可能就選在林雨萱為尋求支持而可能與李家聯(lián)姻,
精力被分散,內(nèi)部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可能發(fā)生變動的時候。
許思聰感到一陣寒意。林雨萱此刻,或許正身處險境而不自知。
他必須更快,必須在陰謀發(fā)動前,找到確鑿的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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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集團內(nèi)部,氣氛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林雨萱感到一種無形的阻力。幾個原本順暢推進的項目接連受阻。
董事會上的質(zhì)疑聲變多了,一些元老態(tài)度曖昧。
賈燁偉變得愈發(fā)活躍,而董旭,依舊是不動聲色的和事佬。
只是這“和事”的背后,似乎總將問題的矛頭引向她的決策。
她試圖聯(lián)系幾位重要的盟友,卻發(fā)現(xiàn)對方言辭閃爍,避重就輕。
仿佛有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正在慢慢收緊。
夜深人靜,林雨萱獨自留在空蕩的辦公室里。
許思聰離開已經(jīng)兩周,新秘書雖然努力,卻總不得要領(lǐng)。
咖啡的溫度總差一點,日程安排不夠精準,文件整理缺乏條理。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許思聰?shù)拇嬖谠鵀樗謸趿硕嗌佻嵥榕c紛擾。
鬼使神差地,她打開了許思聰留下的工作交接文檔。
里面事無巨細,羅列了所有工作的流程、要點、聯(lián)系人。
文檔的最后,有一個不起眼的文件夾,標注著“注意事項”。
她點開,里面不是工作流程,而是幾條簡短的信息。
“林總胃不好,常備溫胃舒膠囊在右手邊第二個抽屜。”
“每周三下午會后容易頭痛,已預(yù)約盲人按摩師四點上門。”
“董事長忌日前后一周,情緒易波動,需盡量減少日程安排。”
一條條,一件件,都是關(guān)于她的細枝末節(jié),甚至她自己都未曾留意。
林雨萱的手指停在鼠標上,久久沒有移動。
她想起許思聰辭職前那段日子,他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起他隱晦地提起海外資金異常,提起需要警惕某些董事。
那時她沉浸在對聯(lián)姻和集團穩(wěn)定的權(quán)衡中,忽略了他的警示。
甚至,可能誤解了他的動機。
“我在哪兒,他的世界就在哪兒。”
他當時說這句話的眼神,是認真的。而她,或許從未真正相信。
一種遲來的、混合著懊悔與明悟的情緒,緩緩攫住了她的心。
他不是厭倦了,不是背叛了,很可能是察覺到了她身邊的危險。
用一種決絕的方式離開,是為了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去做些什么。
這個認知,讓林雨萱的心口泛起一陣尖銳的酸澀。
10
董事會擴大會議的氣氛空前緊張。
賈燁偉率先發(fā)難,言辭激烈地指責林雨萱近期多項決策失誤。
導(dǎo)致集團利益受損,尤其是擱置東南亞項目,錯失良機。
幾位董事隨之附和,要求對領(lǐng)導(dǎo)層能力進行重新評估。
董旭則扮演調(diào)停角色,話里話外卻暗示需要“更有經(jīng)驗的掌舵人”。
林雨萱孤身坐在主位,面對眾人的圍攻,面色蒼白,但脊背挺直。
她試圖反駁,但對方顯然有備而來,用精心篡改過的數(shù)據(jù)對她進行詰問。
就在局面幾乎一邊倒,賈燁偉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時,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許思聰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西裝,走了進來。
全場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賈燁偉臉色微變,董旭瞇起了眼睛。
“許秘書?你已經(jīng)不是集團員工,無權(quán)參與董事會!”賈燁偉厲聲道。
許思聰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到林雨萱身邊,將一個U盤放在她面前。
“林總,這里有一些資料,或許能解釋最近發(fā)生的很多事情。”
他的聲音清晰沉穩(wěn),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董旭和賈燁偉臉上。
U盤里的資料被投影到大屏幕上。清晰的資金流向圖,郵件往來記錄,
錄音片段……鐵證如山,揭示了董旭與賈燁偉勾結(jié),
通過離岸公司轉(zhuǎn)移資產(chǎn)、偽造數(shù)據(jù)、意圖架空林雨萱的全過程。
會議室內(nèi)一片嘩然。董旭的臉色瞬間灰敗,賈燁偉猛地站起身。
“這是污蔑!偽造的證據(jù)!”
許思聰平靜地看著他:“所有的數(shù)據(jù)來源合法,經(jīng)得起任何技術(shù)鑒定。”
他轉(zhuǎn)向林雨萱,聲音低了幾分:“抱歉,林總,用這種方式回來。”
林雨萱看著屏幕上滾動的證據(jù),又看向身旁的許思聰。
他瘦了些,眼底有疲憊,但眼神清澈堅定,一如往常。
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她最終只輕聲問:“這段時間,你去哪里了?”
許思聰微微彎起嘴角:“去了一個……能看清世界原本樣子的地方。”
真相大白,鬧劇收場。保安帶走了面如死灰的董旭和賈燁偉。
董事們面面相覷,陸續(xù)離開。最終,只剩下他們兩人。
夕陽的余暉透過落地窗,灑滿空曠的會議室。
林雨萱走到窗邊,望著樓下的車流,沉默良久。
“那句話,‘世界那么大’……”她輕聲問,“是假的,對不對?”
許思聰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遙的地方。
“世界確實很大。”他頓了頓,“但沒有你的世界,不值一看。”
林雨萱轉(zhuǎn)過身,眼眶微紅,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許思聰,下次想去看世界的時候,記得提前報備。”
“或許,”她看向窗外無垠的天空,聲音很輕,“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許思聰看著她被霞光勾勒的側(cè)影,也緩緩笑了。
“好。”
窗外,城市華燈初上,一個新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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