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的診斷報告,字不多。
卻像一塊燒紅的鐵板,燙得趙磊手指發顫。
“主動脈夾層,需緊急手術,預估費用45萬。”
醫生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帶著職業性的冷靜。
“趙先生,手術不能拖,越往后風險越大。”
趙磊深吸一口氣,把手機揣進兜里。
走廊盡頭的病房里,妻子劉晴正靠在床頭。
她看見趙磊進來,趕緊擠出個笑臉。
“怎么樣?醫生跟你說啥了?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趙磊走過去,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放得很輕。
“小問題,做個手術就好。錢的事你別操心,我來解決。”
劉晴點點頭,沒再多問。
她一直都信趙磊。
從兩人談戀愛的時候起,趙磊就把“有我在”掛在嘴邊。
結婚五年,家里大小事,從來沒讓她操過心。
趙磊轉身走出病房,靠在墻上給母親張桂芬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就通了,那邊很吵,有麻將牌碰撞的聲音。
“媽,你在哪呢?跟你說個事。”
“還能在哪?老王家打牌呢。啥事啊?我這正胡牌的關鍵時刻。”
張桂芬的聲音帶著不耐煩,背景里還傳來鄰居的起哄聲。
“劉晴生病了,要做手術,得45萬。你把錢轉我卡上。”
趙磊說得直接,他覺得這根本不算個事。
他今年三十五歲,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技術總監。
年薪180萬,稅后也有一百三十多萬。
從三年前升職開始,他就把所有工資都交給母親保管。
理由很簡單,母親張桂芬一輩子節儉,手里管著錢踏實。
再說,他和劉晴平時開銷不大,劉晴自己有份文員工作,夠兩人零花。
三年下來,就算不算利息,也該有四百多萬存款了。
45萬,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可電話那頭的張桂芬,卻突然安靜了。
過了好一會兒,麻將聲停了,她的聲音沉了下來。
“沒錢。”
趙磊以為自己聽錯了,皺著眉問:“媽,你說啥?”
“我說沒錢!”張桂芬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你當錢是大風刮來的?哪有那么多錢給她做手術?”
趙磊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什么東西砸了。
“媽,我這三年的工資不都給你了嗎?怎么會沒錢?”
“你那點工資夠干啥的?”張桂芬開始掰著手指頭算,“你弟弟趙強要買房,首付就給了八十萬。”
“前段時間你爸周年祭,辦酒席花了五萬。”
“家里日常開銷,水電煤氣,柴米油鹽,哪樣不要錢?”
“還有你那些親戚,逢年過節的紅包禮品,一年下來也得小十萬。你以為錢那么經花?”
趙磊聽得腦子發懵。
弟弟趙強買房?他怎么不知道?
他上個月才跟趙強吃飯,趙強還說自己在租房子住。
“媽,趙強買房我怎么沒聽說?什么時候的事?”
“就上個月啊,怕你操心沒跟你說。”張桂芬說得理直氣壯,“他是你弟弟,你做哥哥的幫襯點不是應該的?”
“那也不能一下給八十萬啊!”趙磊的聲音有點急了,“劉晴這是救命錢!”
“救命錢怎么了?”張桂芬的語氣更沖了,“她一個外人,能跟你弟弟比?”
“媽!劉晴是我老婆,不是外人!”
“老婆能有弟弟親?”張桂芬冷笑一聲,“我跟你說,錢是沒有了。實在不行,就讓她先保守治療,緩緩再說。”
“緩緩?醫生說越拖越危險!”趙磊的胸口堵得發慌,聲音都在抖。
“那我不管。”張桂芬干脆耍起了無賴,“反正我手里沒錢,你自己想辦法去。”
說完,“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趙磊舉著手機,聽著里面的忙音,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走廊里來往的護士和病人家屬,腳步聲、說話聲,都變得模糊。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母親會說出這種話。
他不是沒給家里錢。
除了每個月的工資,逢年過節,他都會額外給張桂芬發紅包。
去年張桂芬生日,他還專門買了個三萬多的金鐲子。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孝順兒子。可現在,妻子等著救命,母親卻告訴他沒錢。
“趙先生?”
護士的聲音把趙磊拉回現實。
“醫生讓你去趟辦公室,商量一下手術方案和繳費的事。”
趙磊點點頭,勉強擠出個笑容:“好,我馬上過去。”
他走到醫生辦公室門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推開門。
醫生見他進來,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咱們再聊聊。”
“醫生,那個……手術費我還在湊,能不能再寬限幾天?”趙磊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
醫生皺了皺眉:“趙先生,不是我不寬限。病人的情況很不穩定,隨時可能有危險。”
“我們已經聯系了血庫,也安排好了手術團隊,就等繳費后確定手術時間。”
“越早手術,成功率越高。拖一天,就多一分風險。”
趙磊的頭埋得更低了。
他知道醫生說的是實話。
劉晴這病,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爆。
可錢的事,該怎么解決?
他掏出手機,翻了翻通訊錄,第一個想到的是姑姑趙秀蓮。
姑姑平時跟母親走得近,家里的事她大多知道。或許她能幫著勸勸母親。
電話接通后,趙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沒等他說完,趙秀蓮就開了口,語氣里滿是指責。
“磊子,你這就不對了。你媽拉扯你和你弟弟不容易,手里有點錢也正常。”
“劉晴做手術是大事,可你也不能逼你媽啊。她要是有,能不給你嗎?”
“再說了,你一個大男人,年薪那么高,自己手里就沒留點私房錢?還好意思跟你媽要?”
趙磊愣住了。
他沒想到,姑姑不僅不幫他,還反過來訓了他一頓。
“姑姑,我不是逼我媽,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我那工資全給我媽了,手里真沒多少錢。”
“那是你傻!”趙秀蓮毫不客氣,“哪有把所有工資都給媽的?你老婆知道了能高興?”
“我跟劉晴商量好的,她支持我。”
“支持也不行啊。男人手里得有錢,不然腰桿都硬不起來。”趙秀蓮嘆了口氣,“行了,這事我也管不了。你自己跟你媽好好說說吧。”
掛電話前,她還補了一句:“別總想著靠你媽,自己想辦法去。”
趙磊的心徹底涼了半截。
他又試著給幾個關系不錯的親戚打電話。
要么說自己手里緊,要么就含糊其辭,沒人愿意幫忙。
甚至有個遠房表哥,還陰陽怪氣地說:“喲,趙總監也會缺錢啊?是不是不想給老婆治病,找借口呢?”
趙磊氣得直接掛了電話。
他走到病房門口,看著里面熟睡的劉晴。
她的臉色很蒼白,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夢。
趙磊輕輕推開門,在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
劉晴的手很涼,趙磊用自己的手心捂著,卻感覺怎么也捂不熱。
“對不起,老婆。”他低聲呢喃,“我一定會想辦法的,一定會的。”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弟弟趙強打來的。
趙磊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哥,我聽說嫂子生病了?”趙強的聲音聽起來很關切。
“嗯,要做手術,需要45萬。”趙磊的語氣緩和了些,好歹是親弟弟,應該能幫襯點。
可下一秒,趙強的話就讓他徹底寒了心。
“45萬?這么多啊。哥,不是我說你,你平時花錢也太不注意了。”
“我買房的時候,媽給了我八十萬,你知道我壓力多大嗎?每個月還房貸就夠我受的了。”
“我手里真沒閑錢,不然肯定幫你。哥,你再跟媽好好說說,她肯定還有錢。”
趙磊握著手機,指節都泛白了。
原來母親真的給趙強拿了八十萬買房。
他這個做哥哥的,年薪一百多萬,卻要為了妻子的救命錢四處求爺爺告奶奶。
而弟弟,拿著他的血汗錢買了房,卻連一句真心的關心都沒有。
“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趙磊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可怕。
掛了電話,他站起身,眼神變得堅定。
他不能指望任何人了。
只能靠自己。
他想起自己交給母親的那張銀行卡,是他的工資卡,也是家里的主卡。母親手里還有兩張副卡,一張自己用,一張給了趙強。
趙磊轉身走出醫院,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銀行。
坐在出租車上,他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腦子里一片混亂。
他想起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
母親總是把好吃的留給弟弟,說弟弟年紀小,需要補營養。
他那時候覺得沒什么,做哥哥的就該讓著弟弟。
后來他考上了好大學,畢業后找了份好工作。
他想著終于能讓母親過上好日子了,于是把工資全交給母親保管。
他以為母親會公平對待他和弟弟,可沒想到,在母親心里,他只是個賺錢的工具。
出租車停在銀行門口。
趙磊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走了進去。
銀行大廳里人不多,他徑直走到柜臺前。
“您好,我要掛失我的銀行卡,并且凍結所有副卡。”
柜員抬頭看了他一眼,禮貌地問:“先生,請問您的銀行卡號還記得嗎?或者出示一下身份證。”
趙磊掏出身份證遞過去:“卡號我記得,622848XXXXXXXXXXXX。”
柜員核對了信息后,開始操作:“先生,掛失后您的主卡和副卡都會暫時凍結,請問您確定要辦理嗎?”
“確定。”趙磊的語氣沒有絲毫猶豫。
他想起劉晴蒼白的臉,想起醫生說的“越早手術成功率越高”,想起母親和弟弟的冷漠。
這些錢,是他辛辛苦苦賺來的。
是用來給妻子救命的,不是用來給弟弟買房揮霍的。
幾分鐘后,柜員把掛失單和身份證遞給趙磊。
“先生,掛失手續已經辦理好了。七個工作日后您可以過來補辦新卡。”
“謝謝。”趙磊接過單子,小心翼翼地放進兜里。
走出銀行,陽光有些刺眼。
趙磊拿出手機,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通了,張桂芬的語氣依舊不好。
“又打電話干啥?我說了沒錢就是沒錢!”
“媽,我剛才去銀行了。”趙磊的聲音很平靜,“把我的工資卡掛失了,副卡也凍結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后爆發出張桂芬尖銳的吼聲。
“趙磊!你瘋了?你敢掛失銀行卡?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我沒瘋。”趙磊冷冷地說,“劉晴要做手術,需要45萬。這錢,我必須要回來。”
“我都說了沒錢!你掛失也沒用!”張桂芬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的良心有沒有被狗吃,媽你心里清楚。”趙磊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是害怕,是憤怒,“我三年的工資,一百三十多萬,加上之前的存款,怎么可能說沒就沒了?”
“趙強買房你給了八十萬,你自己平時打麻將、買金首飾,花了多少?這些錢都是我賺的!”
“現在劉晴要救命,你說沒錢?媽,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劉晴嗎?”
“我不管!你趕緊去把卡解掛了!不然我就去醫院鬧!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不孝子!”張桂芬開始耍無賴。
“你要是敢去醫院鬧,影響劉晴休息,我就沒你這個媽。”趙磊的語氣帶著威脅,“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我要看到45萬打到我的新卡上。不然,咱們就法庭見。”
說完,趙磊直接掛了電話,拉黑了母親的號碼。
他知道,母親肯定會來鬧。
但他已經不怕了。
為了劉晴,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回到醫院,趙磊買了份劉晴愛吃的粥,走進病房。
劉晴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看手機。
看見趙磊進來,她放下手機,笑著問:“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趙磊走過去,把粥放在床頭柜上,舀了一勺吹涼,喂到她嘴邊。
“辦好了。錢的事解決了,醫生說明天就可以安排手術。”
劉晴吃了一口粥,眼神里帶著一絲懷疑:“真的?你跟媽要到錢了?”
趙磊摸了摸她的頭,笑了笑:“嗯,跟媽說通了。放心吧,一切有我。”
他沒告訴劉晴自己掛失銀行卡的事,也沒說母親和弟弟的冷漠。
他不想讓劉晴擔心,不想讓她在手術前有心理負擔。
劉晴點了點頭,沒再多問,安心地吃起了粥。
看著妻子安靜的側臉,趙磊在心里默默發誓。
不管付出什么代價,他都要讓劉晴好好活著。
至于母親和弟弟,等劉晴手術成功后,他再跟他們好好算這筆賬。
當天晚上,趙磊在醫院的陪護床上將就了一夜。
凌晨三點多,他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
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本地。
趙磊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趙磊!你趕緊給我滾出來!我在醫院門口!”
電話那頭是張桂芬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
趙磊皺了皺眉:“媽,現在是凌晨三點,你鬧什么?劉晴還在睡覺。”
“我不管她睡不睡覺!你把卡解掛了!不然我就進去鬧!讓她沒法好好手術!”張桂芬的聲音越來越大。
趙磊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沒想到,母親竟然這么不講理,為了錢,連兒媳的性命都不顧。
“你要是敢進去鬧,我就報警。”趙磊的聲音冰冷,“你自己在外面冷靜冷靜,天亮了再說。”
“我不冷靜!你今天不出來,我就一直在這鬧!”張桂芬開始撒潑,“我養了你三十多年,你就這樣對我?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趙磊怕她真的沖進病房影響劉晴,只好起身穿衣服。
他輕輕推開病房門,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劉晴,然后輕輕帶上門。
醫院門口,張桂芬果然站在那里。
她穿著一件厚厚的棉襖,頭發亂糟糟的,眼睛通紅,看起來很憔悴。
旁邊還站著趙強,他穿著一身名牌羽絨服,雙手插在兜里,臉上帶著不耐煩。
“哥,你可算出來了。媽都在這站了快一個小時了。”趙強抱怨道。
趙磊沒理趙強,看著張桂芬:“媽,有什么事咱們找個地方說,別在醫院門口鬧。”
“我就在這說!讓大家都看看你這個不孝子!”張桂芬往醫院門口的路燈下站了站,提高了聲音,“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年薪一百多萬,卻把所有錢都給我保管。現在你老婆要做手術,我就是暫時沒錢,你就掛失銀行卡,凍結副卡!你想逼死我啊!”
深夜的醫院門口,本來沒什么人。
張桂芬這么一喊,幾個值班的保安和護士都探出頭來看。
趙磊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知道母親是故意的,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敗壞他的名聲。
“媽,你別在這胡說。我三年的工資一百三十多萬,你給趙強八十萬買房,你自己花了多少,你心里清楚。”趙磊壓低聲音,“我只是要45萬給劉晴做手術,這過分嗎?”
“什么八十萬?我什么時候給趙強八十萬了?”張桂芬矢口否認,“你別血口噴人!趙強買房是自己貸款的,我一分錢都沒給!”
趙強也趕緊附和:“哥,你別亂說啊。我哪有那么多錢?我買房首付都是自己攢的,還借了點親戚的。”
看著母子倆一唱一和,趙磊只覺得無比諷刺。
“好,你們不承認是吧?”趙磊冷笑一聲,“我明天就去銀行打流水,看看這三年我的工資都花在哪了。”
張桂芬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語氣有些松動:“就算有流水又怎么樣?那是你自愿給我的錢,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我給你錢是讓你保管,不是讓你給弟弟買房揮霍的!”趙磊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劉晴是你兒媳,她現在等著救命,你不能見死不救!”
“我就是不救!”張桂芬梗著脖子,“她要是死了,你再找一個就是了。反正我手里沒錢,你愛咋咋地!”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狠狠扎進趙磊的心里。
他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母親,突然覺得很陌生。
這個生他養他的女人,竟然能說出這么冷血的話。
“行,你不仁,別怪我不義。”趙磊的眼神變得冰冷,“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劉晴的手術費,我會通過法律途徑要回來。”
說完,趙磊轉身就走。
“趙磊!你給我站住!”張桂芬在后面大喊,“你要是敢告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趙磊腳步沒停,徑直走進了醫院。
他知道,母親只是在威脅他。
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回到病房,劉晴已經醒了,眼睛紅紅的,顯然是聽到了外面的爭吵聲。
“磊子,是不是媽來了?”劉晴的聲音帶著哽咽,“要不,咱們別要那錢了。我這病,不治也行。”
“胡說什么呢!”趙磊趕緊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病必須治!錢的事我會解決,跟你沒關系。”
“可是……”
“別可是了。”趙磊打斷她,“好好休息,明天還要手術呢。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劉晴點點頭,靠在趙磊的肩膀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趙磊輕輕拍著她的背,心里卻像壓了一塊巨石。
他知道,法律途徑肯定很麻煩,而且耗時很長。
劉晴的手術不能等。
他必須想別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醫生來查房,詢問了劉晴的情況后,再次催促趙磊繳費。
“趙先生,今天必須把費用交了,不然手術沒法安排。”醫生的語氣很嚴肅。
趙磊咬了咬牙:“醫生,再給我半天時間,我一定把錢交上。”
醫生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好吧,我再跟手術室那邊協調一下。但中午十二點前,費用必須到賬,不然只能給其他病人安排了。”
趙磊連聲道謝,送醫生走出病房后,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十二點前。
只剩下不到六個小時了。
他掏出手機,翻遍了通訊錄,最后停在了“老板周明遠”的名字上。
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周明遠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是公司的創始人之一。平時對他很器重,知道他家里的情況。
趙磊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電話。
“周總,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磊子啊,怎么了?這個點打電話,是不是有急事?”周明遠的聲音很沉穩,背景里有鍵盤敲擊的聲音,應該在公司加班。
“周總,我老婆生病了,要做個緊急手術,需要45萬。我這邊暫時有點周轉不開,想跟公司申請一下預支半年的工資,您看可以嗎?”趙磊的聲音帶著懇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預支半年工資?45萬?”周明遠的語氣有些驚訝,“磊子,公司有規定,最多只能預支三個月的工資。而且你這金額太大了,我得跟財務那邊商量一下。”
“周總,我知道這不合規矩,可是我真的沒辦法了。我老婆的手術不能拖,再拖就有危險了。”趙磊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在公司干了八年,從基層做到技術總監,從來沒跟公司提過任何要求。這次就當我求您了,我以后肯定好好工作,報答公司。”
“你先別急。”周明遠的語氣緩和了些,“我知道你是個好員工。這樣,我現在就去跟財務總監溝通,再給董事長打個電話。你等我消息,最多半小時給你答復。”
“謝謝周總!謝謝周總!”趙磊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掛了電話,他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雙手緊緊攥著手機,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劉晴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門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磊子,別太為難自己。要是實在不行,咱們就先出院,找家便宜點的醫院看看。”
趙磊抬頭,看見妻子蒼白的臉上滿是心疼,心里更不是滋味。
“別瞎說,周總正在幫我協調,很快就有消息了。”他站起身,把劉晴扶回床上,“你再躺會兒,我去給你買早飯。”
劉晴點點頭,乖乖躺下了。
趙磊走出病房,沒去買早飯,而是蹲在走廊的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
他想起自己剛進公司的時候,每天加班到凌晨,吃泡面當晚飯。
為了拿下一個項目,他連續一個月沒回家,住在公司的會議室里。
他之所以這么拼,就是想給劉晴一個好的生活,想讓母親和弟弟過得好一點。可現在,他拼盡全力換來的一切,卻成了笑話。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周明遠打來的。
趙磊趕緊掐滅煙頭,接了電話:“周總,怎么樣了?”
“磊子,對不起。”周明遠的聲音帶著歉意,“我跟董事長和財務總監都溝通過了,他們說公司有規定,不能破例。畢竟要是開了這個頭,其他員工也這么要求,公司沒法管理。”
趙磊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不過,我個人可以借你20萬。”周明遠補充道,“這是我自己的錢,不用走公司流程。你先拿著應急,剩下的你再想想辦法。”
“周總,這……”趙磊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別跟我客氣。”周明遠笑了笑,“你是公司的功臣,我不能看著你為難。錢我現在就轉給你,你趕緊去繳費,好好照顧你老婆。有什么事,等你忙完再說。”
“謝謝周總!您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掛了電話沒多久,手機就收到了銀行的到賬短信。
20萬。
雖然離45萬還有很大的差距,但至少有了一點希望。
趙磊趕緊給幾個大學同學打電話,向他們借錢。
好在他平時人緣不錯,幾個關系鐵的同學都愿意幫忙。
有個開公司的同學借了10萬,有個當老師的同學借了5萬,還有兩個各借了3萬。
不到兩個小時,趙磊又湊了21萬。
加上周明遠借的20萬,一共41萬。
還差4萬。
趙磊看著手機里的轉賬記錄,心里既感動又著急。
還差4萬。
這4萬,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又試著給幾個同事打電話,可同事們要么說自己剛買了房,要么說要還車貸,都表示愛莫能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已經快十一點了。
趙磊坐在醫院的繳費窗口前,手里攥著手機,看著屏幕上的41萬余額,心里像被火燒一樣。
還差4萬。
怎么辦?
難道真的要因為這4萬,耽誤劉晴的手術?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微信消息。
是他的岳母劉梅發來的。
“磊子,我剛聽說小晴的事了。這是我和你爸攢的5萬塊錢,你先拿去給小晴做手術。錢不多,別嫌少。”
緊接著,就是一條5萬的轉賬記錄。
趙磊看著那條轉賬記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岳母和岳父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每個月的退休金加起來才幾千塊。
這5萬塊,是他們省吃儉用攢了好幾年的養老錢。
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和弟弟伸出援手,而是他的岳母。
趙磊趕緊給岳母回了條消息:“媽,謝謝您!這錢我以后一定還您!小晴有您這樣的媽媽,是她的福氣。”
“傻孩子,跟我還客氣什么。小晴是我的女兒,我不能看著她出事。你好好照顧她,有什么事隨時跟我說。”
趙磊擦干眼淚,站起身,走到繳費窗口前,把手機遞了過去。
“您好,繳費,45萬。”
柜員核對了信息后,開始操作。
當聽到“繳費成功”的提示音時,趙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拿著繳費單,快步走向醫生辦公室,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醫生,費用交了!什么時候可以安排手術?”
醫生看到繳費單,點了點頭:“太好了!我現在就去安排,最快下午就能手術。你去跟病人溝通一下,讓她做好準備。”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趙磊激動得握住醫生的手,不停地道謝。
回到病房,趙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劉晴。
劉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血色。
“真的?太好了!磊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你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強。”趙磊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媽剛才給我轉了5萬,是她和爸的養老錢。等你好了,咱們好好孝敬他們。”
劉晴點點頭,眼里含著淚水:“嗯,我知道了。”
下午一點,護士推著手術床來到病房,把劉晴推進了手術室。
趙磊站在手術室外,看著緊閉的大門,心里既緊張又期待。
他給岳母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手術已經開始了。
岳母在電話那頭不停地祈禱,讓他別擔心,小晴一定會沒事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趙磊在手術室外來回踱步,眼睛一直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三個小時后,手術室的大門終于開了。
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笑容:“手術很成功!病人的情況很穩定,過一會兒就能轉到監護室了。”
趙磊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他激動得差點跪下來給醫生磕頭:“謝謝醫生!謝謝你們!”
“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顧病人,有什么情況隨時叫我們。”
過了一會兒,劉晴被推了出來,身上插著各種管子,還在昏迷中。
趙磊跟著護士來到監護室,透過玻璃看著里面的妻子,心里充滿了感激。
他知道,這場危機暫時過去了。但他和母親、弟弟之間的賬,還沒算完。
當天晚上,趙磊在監護室門口的椅子上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劉晴醒了過來,看到趙磊,虛弱地笑了笑:“磊子,我沒事了。”
“嗯,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趙磊握住她的手,眼眶紅紅的。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趙磊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趙磊,我是你三舅。你媽現在在我家,哭著說你不孝,掛失了她的銀行卡,還跟她斷絕關系。你趕緊過來一趟,把事情說清楚!”
趙磊皺了皺眉。
三舅是母親那邊最有威望的親戚,平時母親有什么事,都喜歡找他做主。
看來,母親是搬救兵了。
“我老婆剛做完手術,離不開人。有什么事,等她好點再說。”趙磊的語氣很平靜。
“你老婆做手術重要,你媽就不重要了?”三舅的語氣很嚴厲,“你媽養了你三十多年,你現在這么對她,良心過得去嗎?我告訴你,你今天必須過來!不然,我們這些親戚,以后都沒臉見人!”
趙磊知道,躲是躲不過去的。
他跟護士交代了一下,讓她們幫忙照看一下劉晴,然后打車去了三舅家。
剛走進三舅家的門,就看到母親張桂芬坐在沙發上,哭哭啼啼的。
旁邊還坐著幾個親戚,有姑姑趙秀蓮、姑父,還有幾個遠房的叔叔阿姨。
他們看到趙磊進來,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指責。
“趙磊,你可算來了!你趕緊給你媽道歉!”三舅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地說。
趙磊沒說話,走到沙發前,看著母親:“媽,你想讓我說什么?”
“我想讓你給我道歉!把銀行卡解掛了!”張桂芬停止了哭泣,語氣強硬地說,“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死在你面前!”
“道歉?”趙磊冷笑一聲,“我憑什么給你道歉?我老婆要做手術,要45萬救命錢,你不給。你卻拿我的工資給趙強買了80萬的房子,還跟我撒謊說沒錢。我掛失自己的銀行卡,有錯嗎?”
“你胡說!我什么時候給趙強買房子了?”張桂芬矢口否認,“那是趙強自己貸款買的!”
“是嗎?”趙磊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銀行的流水記錄,“這是我昨天去銀行打印的流水。你看,上個月15號,我的工資卡里轉出去80萬,收款方是趙強的賬戶。這怎么解釋?”
張桂芬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不敢再說話了。
旁邊的親戚們也都湊過來看手機,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三舅拿過手機,仔細看了看,臉色也變得很難看:“桂芬,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說實話!”
張桂芬見瞞不住了,只好哭著說:“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啊!趙強都三十歲了,還沒結婚,沒房子誰愿意嫁給他?磊子年薪那么高,不在乎這80萬。我想著先給趙強買了房,讓他結婚生子,我也能放心了。”
“為了趙強,你就不管劉晴的死活了?”趙磊的聲音帶著憤怒,“劉晴是你的兒媳,是跟你兒子過一輩子的人!你怎么能這么狠心?”
“她是外人!趙強是我親生兒子!”張桂芬梗著脖子說。
“你簡直不可理喻!”三舅氣得拍了桌子,“桂芬,你這事做得太過分了!磊子把工資全給你保管,是信任你。你卻這么偏心,拿著他的錢給小兒子買房,不管大兒媳的死活。你對得起磊子嗎?對得起劉晴嗎?”
姑姑趙秀蓮也趕緊附和:“是啊,姐,你這事做得不對。磊子不容易,劉晴也是個好媳婦,平時對你多孝順啊。你怎么能這么對她?”
其他親戚也紛紛指責張桂芬做得太過分。
張桂芬見大家都站在趙磊那邊,哭得更厲害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磊子,你原諒媽這一次,媽以后再也不敢了。”
趙磊看著母親哭哭啼啼的樣子,心里沒有一絲同情。
他想起劉晴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想起自己四處借錢的狼狽,想起岳母拿出養老錢時的心疼。
“原諒你?”趙磊的聲音很冰冷,“在你說出‘她死了再找一個’的時候,你就沒資格讓我原諒你。”
“磊子,你媽知道錯了,你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三舅勸道,“畢竟她是你媽,養育你一場不容易。”
“我可以不跟她計較,但我有兩個條件。”趙磊看著母親,語氣堅定,“第一,趙強必須把那80萬還給我。那是我的錢,不是給你的,更不是給趙強買房的。第二,從今天起,我的工資我自己保管,不再交給你。我們之間,除了母子情分,沒有任何經濟往來。”
張桂芬愣住了,她沒想到趙磊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80萬?趙強剛買了房,怎么可能拿得出80萬?”張桂芬急得跳了起來,“磊子,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那是你們的事,跟我沒關系。”趙磊的語氣沒有絲毫松動,“要么,趙強還錢;要么,咱們就法庭見。我有的是時間和精力跟你們耗。”
說完,趙磊轉身就走。
“趙磊!你給我站住!”張桂芬在后面大喊。
趙磊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三舅家。
他知道,這個要求對趙強來說很難。但他不在乎。
他只是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給妻子一個交代,也給岳母一個交代。
回到醫院,趙磊剛走進病房,就看到岳母坐在床邊,正給劉晴喂粥。
“媽,您怎么來了?”趙磊驚訝地問。
“我放心不下小晴,就過來看看。”岳母笑了笑,“剛聽護士說,你去三舅家了?是不是你媽又找你麻煩了?”
趙磊點了點頭,把事情的經過跟岳母說了一遍。
岳母聽完,嘆了口氣:“磊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她畢竟是你媽,做事別太絕。趙強那邊,要是實在拿不出80萬,就算了吧。咱們日子過得好就行,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趙磊握住岳母的手:“媽,您放心。我有分寸。我只是想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劉晴受的委屈,我不能就這么算了。”
岳母點了點頭:“嗯,媽相信你。你好好照顧小晴,我去給你們買午飯。”
岳母走后,劉晴握住趙磊的手:“磊子,別跟媽和弟弟鬧得太僵。畢竟是一家人。”
“我知道。”趙磊笑了笑,“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但該要的,我必須要回來。”
就在這時,趙磊的手機響了,是趙強打來的。
趙磊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哥,我錯了。”趙強的聲音帶著哭腔,“那80萬,我會還給你的。但我現在剛買了房,手里真的沒那么多錢。我能不能分期還你?每個月還你兩萬,直到還清為止。”
趙磊皺了皺眉。
每個月還兩萬,80萬需要還三年多。
但他知道,趙強每個月的工資也就一萬多,還完房貸,剩下的錢剛好夠他自己花。每個月還兩萬,對他來說壓力很大。
“可以。”趙磊沉吟了片刻,“但我有個條件。你必須寫一張欠條,簽字按手印。而且,這三年里,你不能再向媽要錢,也不能再揮霍無度。要是你敢逾期不還,我就立刻起訴你。”
“好!我答應你!”趙強激動地說,“哥,謝謝你!我明天就把欠條給你送過去!”
掛了電話,劉晴看著趙磊:“這樣會不會太為難他了?”
“不為難他,他永遠不知道錯。”趙磊摸了摸她的頭,“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教訓。”
第二天,趙強果然把欠條送了過來,簽字按了手印,態度很誠懇。
趙磊接過欠條,放進了抽屜里。
他知道,這場鬧劇終于結束了。
但他和母親之間的關系,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幾天后,劉晴轉到了普通病房,恢復得很好。
張桂芬來看過她一次,手里提著一籃水果,態度很尷尬。
“小晴,對不起,媽之前錯了。你好好養身體,有什么需要的,跟媽說。”
劉晴笑了笑:“媽,沒事了。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
趙磊站在旁邊,沒說話。
他知道,妻子是個善良的人,不想把關系鬧得太僵。
但他心里清楚,有些傷害,一旦造成了,就再也無法彌補了。
半個月后,劉晴出院了。
趙磊請了長假,在家照顧她。
岳母每天都會過來幫忙做飯、打掃衛生。
日子過得平靜而溫馨。
這天,趙磊正在給劉晴熬湯,手機響了。
是銀行打來的。
“趙先生,您好。我們查到您之前掛失的銀行卡里,有一筆200萬的定期存款,昨天到期了。請問您是要轉存還是取出來?”
趙磊愣住了。
200萬的定期存款?
他怎么不知道?
他三年的工資也就三百多萬,母親給趙強80萬,加上平時的開銷,怎么可能還有200萬的定期存款?
難道,母親還有別的存款?
趙磊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收緊,湯鍋里的浮沫都溢了出來,濺在手腕上燙得他一哆嗦才回過神。他趕緊關小火,對著電話追問:“麻煩你再確認一下,是我之前掛失的那張工資卡嗎?卡號是622848XXXXXXXXXXXX?”
銀行客服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篤定:“沒錯趙先生,就是這張卡。這筆定期是三年前存入的,存期三年,昨天剛好到期自動轉成活期了。需要我給您報一下具體的存入時間和經辦人信息嗎?”
三年前?趙磊心里咯噔一下。三年前正是他升職為技術總監,開始把所有工資交給母親保管的第一個月。他原本以為母親只是把工資零散存起來,沒想到竟然單獨開了一筆200萬的定期。
“經辦人信息麻煩您也說一下。”趙磊的聲音有些發緊。
“好的,經辦人是我們支行的老員工李芳,存入時間是三年前的3月15日,也就是您第一次往這張卡上存工資的第三天。”
掛了電話,趙磊站在廚房門口發呆。三年前3月12日他發了升職后的第一筆工資,稅后98萬,當天就轉給了母親。可3月15日就存了200萬定期,這意味著母親當時手里除了他那筆工資,至少還有102萬的結余。這些錢是哪來的?
“磊子,湯熬好了嗎?”劉晴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趙磊趕緊盛了一碗湯端過去,臉上努力擠出笑容:“剛熬好,放了點你愛喝的玉米,快嘗嘗。”他沒提銀行來電的事,不想讓剛出院的妻子再為這些事煩心。
劉晴喝了一口湯,眉頭微微蹙起:“磊子,你是不是有心事?從剛才接電話就魂不守舍的。”
趙磊在她身邊坐下,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實話:“銀行剛才打電話,說我之前掛失的工資卡里,有一筆200萬的定期存款昨天到期了。我根本不知道這筆錢的存在。”
劉晴手里的湯勺頓在半空,眼里滿是驚訝:“200萬?媽怎么會有這么多錢存進去?咱們之前算著,你三年工資也就三百多萬,給趙強買房花了80萬,怎么還剩這么多?”
“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趙磊握住妻子的手,“三年前我第一次交工資的時候,媽就存了200萬定期,說明她當時手里至少還有100多萬。這些錢不可能是我的工資結余,難道是她以前攢下的?可她以前總說家里沒存款,連我爸走的時候辦葬禮都要跟親戚借了兩萬。”
正說著,趙磊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三舅打來的。他心里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接起電話就聽見三舅急促的聲音:“磊子,你趕緊來我家一趟!你媽出事了!”
趙磊心里一緊:“三舅,我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媽剛才突然暈過去了,我們剛把她送到小區門口的診所,醫生說情況不太好,讓趕緊送大醫院。可她手里沒帶身份證,也不讓我們給你打電話,還是我偷偷給你打的。”三舅的聲音里帶著焦急,“你快過來吧,地址是幸福小區東門的安康診所。”
掛了電話,趙磊和劉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擔憂。劉晴掙扎著要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你剛出院,在家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情況,隨時給你打電話。”趙磊按住她,匆匆換了鞋就往外跑。
打車到安康診所的時候,診所里圍了不少人,三舅和幾個鄰居正扶著坐在長椅上的張桂芬。張桂芬臉色慘白,嘴唇發紫,看見趙磊進來,眼神躲閃了一下,別過臉去不說話。
“醫生呢?我媽怎么樣了?”趙磊快步走過去,伸手摸了摸母親的額頭,溫度很正常。
穿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遞給趙磊一張檢查單:“初步檢查沒什么大問題,就是血壓有點低,可能是低血糖引起的暈厥。不過建議還是去大醫院做個全面檢查,排除一下心臟和腦部的問題。”
趙磊拿著檢查單,心里卻起了疑。母親平時身體硬朗,打麻將坐一下午都不覺得累,怎么會突然低血糖暈厥?而且剛好是在銀行告知那筆200萬存款之后。
“我帶你去市醫院做個詳細檢查。”趙磊說著就要扶母親起來。
“不用!我沒事!”張桂芬猛地甩開他的手,聲音有些尖銳,“就是早上沒吃飯,餓的。回家吃點東西就好了,去什么大醫院浪費錢。”
她的反應太過激烈,讓周圍的鄰居都露出了異樣的表情。三舅趕緊打圓場:“磊子也是為你好,去大醫院檢查一下放心。”
“我說不用就不用!”張桂芬站起身,踉蹌了一下才站穩,“我要回家!”
趙磊看著母親倔強的背影,心里的疑慮更深了。他沒再堅持,默默跟在后面。回家的路上,兩人一路沉默,張桂芬始終望著窗外,像是在盤算著什么。
剛到母親家門口,就看見趙強蹲在樓道口抽煙,腳下扔了好幾個煙蒂。看見他們回來,趙強趕緊站起來,眼神慌亂地看了看張桂芬,又看向趙磊:“哥,媽沒事吧?”
張桂芬沒理他,徑直開門進了屋。趙磊跟進去的時候,看見母親正翻箱倒柜地找著什么,床頭柜的抽屜都被拉開了,里面的東西扔了一地。
“媽,你找什么?”趙磊問道。
張桂芬手一頓,轉過身的時候,手里攥著一個紅色的布包,布包的邊角都磨得起毛了。她把布包緊緊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什么稀世珍寶:“沒什么,找件舊衣服。”
趙強也跟著進來了,看見那個紅色布包,眼睛亮了一下,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趙磊的目光落在那個布包上,總覺得不對勁。他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有一個類似的布包,從不許他和趙強碰,說里面放著家里的“傳家寶”。可后來家里搬家,他以為那個布包早就丟了。
“媽,銀行今天給我打電話了,說我之前的工資卡里有一筆200萬的定期存款到期了。”趙磊開門見山,目光緊緊盯著母親的臉。
張桂芬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抱著布包的手更緊了,指節都泛白了:“什么200萬?我不知道!肯定是銀行搞錯了!”
“銀行說經辦人是李芳,三年前3月15日存的,就是我第一次給你轉工資的第三天。”趙磊步步緊逼,“那筆錢除了我的98萬工資,剩下的102萬是哪來的?”
“我……我忘了!”張桂芬的聲音有些發顫,眼神躲閃,“可能是我以前攢的錢,加上你爸走的時候單位給的撫恤金,湊起來存的吧。”
“我爸的撫恤金只有15萬,而且當時辦葬禮就花得差不多了。”趙磊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謊言,“媽,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就在這時,趙強突然開口了:“哥,你別逼媽了!那筆錢……那筆錢是媽跟一個姓王的老板借的,本來是想給我做生意的,后來我生意沒做成,媽就一直存著沒敢還。”
“姓王的老板?”趙磊皺起眉頭,“哪個姓王的老板?我怎么從沒聽說過?”
張桂芬趕緊附和:“對對對,就是你王叔叔,以前跟你爸是同事。當時借了100萬,加上你的工資湊了200萬存定期,想著到期了連本帶利還給他。”
趙磊看著母子倆一唱一和的樣子,心里的疑云越來越重。他父親以前的同事里根本沒有姓王的老板,而且母親從來不會跟外人借這么多錢。更奇怪的是,剛才趙強提到“姓王的老板”時,眼神明顯瞟了一眼母親懷里的紅色布包。
“既然是借的錢,那我現在就取出來還給人家。”趙磊說著就要拿手機。
“不行!”張桂芬突然尖叫起來,死死抱住布包后退了一步,“這筆錢不能動!絕對不能動!”
她的反應太過反常,讓趙磊瞬間意識到,那筆200萬的存款背后,肯定藏著更大的秘密。而母親懷里的那個紅色布包,就是解開秘密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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