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轉自網名:文生民創——同人老師
1940年5月,四輛軍用大卡車從延安出發,車上坐著的都是到各地開展秘密工作的中共精英,他們在周恩來的帶領下,一路通關過卡,蜿蜿蜒蜒一直開到了陪都重慶,其中一輛卡車又馬不蹄停的開往桂林。
這輛卡車上就有葉鐘英、張志申、侯德華、朱月三、湯綺一行五人,他們受組織派遣,前往上海建立秘密電臺。
他們輾轉桂林、貴陽、重慶、香港等地后,終于在同年11月底來到了上海。
喬犁清代表組織安排他們住進了貝勒路福熙村48號(今黃陂南路710弄衛國新村)。
葉鐘英是湖南長沙人,父親葉江是中共早期黨員,1931年任中共長沙巡視員時被殺害于長沙,母親朱月三帶著葉鐘英姐妹隱姓埋名生活在長沙。
1938年長沙設立了八路軍辦事處,朱月三帶著葉鐘英姐妹找到了八辦,提出母女三人一同參加革命的要求,得到同意后,母女三人先后被送到延安。
16歲的葉鐘英與姐姐都被選拔到無線電訓練班參加學習。
據《葉鐘英講述潛伏上海兩年半》記述,“在經過一段時期的培訓后,我們就分別地被派了出去。我姐姐去了北方某地,我和母親被派到上海。”
葉鐘英化名朱萍芳,擔任電臺的報務員,“我們母女倆住在三樓,男同志(注:即張志申)住在亭子間,二樓住的是一個資本家,他家的兩個保姆晚上都睡在過道上。”湯綺被安排住在底樓,掩護電臺,張志申扮作湯綺的外甥。
侯德華為譯電員,與喬犁青同住在馬當路一家煤球店樓上的亭子間里。
葉鐘英繼續回憶道:“我負責的電臺開始是準備跟延安聯絡的,可是開機后怎么都聯絡不上,為此我急得直哭。心想組織上安排我是跟延安聯絡的,現在一切都安頓好了,電臺也架設好了,可就是聯系不上,這可怎么辦。
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只能向組織匯報。上級派來了一個叫‘小李’的人,以后我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叫劉人壽,也是在上海搞這項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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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檢查試機后得出的結論是功率不夠,當時我使用機器的發射功率是40瓦。經過向組織匯報后,最后組織上決定我這部電臺改方向跟香港聯絡。因為男同志在工作時間就要守在亭子間,過了一個時期組織上就安排這位男同志去學習機務,以后一旦機器出現故障他就能臨時處理,這樣人員的安排就更加合理了。于是每天晚上我就收發電報,第二天白天我母親到復興公園去接頭,送出收到的電報、取回要發的電報。”
母親朱月三在復興公園接頭的人就是交通員喬犁青,喬犁青從朱月三那里取回收到的電文,又將要發的電文交給朱月三。
這部剛建立的電臺不能與延安聯絡,著實愁煞新人劉人壽,但難不倒牛人潘漢年。
于是漢斯·希伯、秋迪·盧森堡(裘爾斯)夫婦家里的電臺再次被借用。
據劉人壽后來回憶(見陳邦本《“全能特工”劉人壽和他的妻子》):“從1941年5月至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止,我遵照漢年指示,在辣斐德路(今復興中路)1288弄1號3樓設專事向延安拍發戰略性重要情報的電臺,我擔任報務員兼譯電員。由住在二樓的國際友人漢斯希伯的夫人裘爾斯做掩護。她在一家外國醫生的診所當護士。”
這些“戰略性重要情報”自然包括上海情報科日籍情報員提供的眾多情報,包括蘇德戰爭爆發時間、日軍采取南進策略而非北進進攻蘇聯等等。
寫到這里,應該要對希伯和秋迪夫婦作一介紹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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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斯·希伯、秋迪·盧森堡(裘爾斯)夫婦都是德共黨員、國際主義戰士。
希伯參加過北伐軍,與宋慶齡、巴林、史沫特萊、魏璐詩、耿麗淑、馬海德、路易·艾黎、甘普霖等人在上海一起從事地下工作,斯諾的《西行漫記》出版后,他先后到過陜北、皖南、蘇北、山東等根據地,采訪過毛澤東、劉少奇、朱德、羅榮桓、陳毅等眾多中共領導人,對八路軍和新四軍進行過深入廣泛的報道。
據此,有些文章認為希伯還參加了八路軍和新四軍。
裘爾斯協助丈夫開展工作,采購醫藥及醫療器械支援中共,也深入過蘇北、山東等根據地,在日軍即將對山東根據地進行大掃蕩時,希伯不肯撤離,而讓妻子裘爾斯提前撤到了上海,這成為他們夫婦的永別。
在慘烈的大青山突圍戰中,“希伯實在跑不動了,在一塊大石頭旁吞了藥就倒下去了……”這是希伯犧牲的真相,他的翻譯也是這樣自我殉難的。
漢斯·希伯成為第一個犧牲在中國抗日戰場上的歐洲人。
后來任國務院副總理的谷牧曾這樣評價過漢斯·希伯:“他是一名記者,卻是以一名戰士的身份在戰場犧牲;他是一名歐洲人,卻是在中國的抗日戰場上犧牲的。”
希伯犧牲時,裘爾斯正在上海掩護劉人壽發報。
直到希伯犧牲四年之后,抗日戰爭取得了勝利,“有關部門才與秋迪聯系上,把希伯犧牲的噩耗告訴了她。秋迪悲痛萬分,立即來到大青山,沖著希伯犧牲的地方呼喚著他的名字……離開沂蒙后,她獨自去了德國。”
“18年后,依然獨身的秋迪·盧森堡忍受不住對丈夫的思念,又萬里迢迢重返大青山,為希伯掃墓……1981年,年過六旬的秋迪又來了……她親手采了一束鮮花放在希伯的墓前,含淚告訴丈夫:‘我老了,走不了這么遠的路了,這恐怕是最后一次來看你了。以后不能來看你,你要原諒我!’”
秋迪這次告別沂蒙后,直至92歲高齡逝世,再也沒能回來。
潘漢年的失誤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日寇進入了上海租界,裘爾斯家的電臺即停止了工作,中共在上海的秘密電臺仍有潘漢年系統的葉鐘英臺,劉少文系統的李白臺、鄭執中臺和楊建生臺、中共江蘇省委的李星峰臺、浦東游擊支隊的王光臺在繼續工作。
1942年夏,住在福熙村48號的葉鐘英已感覺到危險的臨近,因為“有時有陌生人來找人,有時是有人來問這里住的是什么人等等。最后日本鬼子的無線電測向車就停在馬路邊的弄堂口了。”
葉鐘英趕緊把這個情況告訴交通員喬犁青,“上級聽了我的匯報就立即叫我撤出,把我和我母親安排到一個傾向共產黨的人家暫住,地址是勞勃生路,即現在的長壽路大自鳴鐘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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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鐘英母女搬出此處后,電臺由張志申擔任報務員,組織上又安排孟述先、蘇利民夫婦通過正常的房屋轉租手續,住進這里掩護電臺,孟述先特意關照保姆,夜晚未經他的允許不能開門。
除此之外,還在張志申的房間里裝了警鈴,開關是一枚釘在孟述先夫婦房內墻上的釘子,為防注目,特意在釘子上掛了一件衣服。
只要樓下釘子一按,三樓張志申房間的警鈴就會發出警報。
新任報務員張志申是陜西富平人,1938年6月參加八路軍,次年進入延安通訊學校學習無線電,雖然他參加革命時間較短,但為人沉著機智,善于應變,警惕性高,他掌管電臺后,在木板夾墻的支柱中挖了一個能隱藏電臺的洞,每天發報完畢即將電臺藏進洞里后再將夾板恢復原樣,這個夾板旁邊又是一個放熱水瓶、水杯的案幾,外人無從察覺。
這些預防保護措施,在后來都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拯救了張志申甚至整個密臺小組的生命。
葉鐘英撤離后不久的一天深夜,保姆急切叫醒孟述先,隨之孟述先聽到一陣陣的敲門聲,蘇利民隨即摁下釘子,三樓正在發報的張志申發現警報,迅速熟練地將發報機拆卸后藏進洞里,恢復檔板,擺好水瓶水杯,熄滅電燈,將蒙燈的燈罩和窗前當作厚窗簾的毯子取下,一口氣完成后,躺在床上假寐。
日軍的便衣偵探在翻譯的帶領下,層層搜查,忙亂了半天,除了扯掉室外一根天線外,什么也沒有找到。
這種天線,當時有收音機的住戶幾乎都會裝一根。
如此驚險的一幕,張志申自然向喬犁青匯報,黃景荷得知后,趕到馬當路侯德華的住處,通知他緊急撤離。
侯德華二話不說,隨即收拾一下便撤離了住處,跟黃景荷轉乘公共汽車,來到康梯路(今建國東路)一個居民家中隱蔽起來。
他這一隱蔽就隱蔽了半年,直到有天大雪紛飛,“門口突然出現一個穿著入時、寬大的頭巾包得只露出眼睛的少婦,直往屋里走來”為止。
喬犁青通知張志申在原地再堅持幾天,張志申表示:“堅決服從決定,寧可犧牲自己也絕不損害組織。”
這個通知來自于潘漢年的決定,他認為從敵人搜查了附近好幾處房子這一情況看,敵人尚未鎖定電臺的準確位置,認為如果立即撤出,反而會暴露目標并累及擔任掩護任務的地下黨員,所以主張再觀察幾天再說。
從這幾天的觀望中,我們再次領略到張志申的機敏,葉鐘英繼續講述道:“有一天,我想去找那位男同志了解一下情況,走到杜美路,現在叫東湖路,看到他從對面走過來。當他走近我身邊的時候,朝我使了個眼色。我看到他使眼色,就估計有問題了。
我也沒吱聲,沒跟他打招呼,目光也沒有朝他看,而是掃了一下他的身后,看到有人跟著他。于是我就徑直走去,跟他擦肩而過,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到底怎么樣了,就站在杜美大戲院即現在的東湖電影院外面看海報。他可能也猜到我想知道情況,就又從我身后走過,輕聲地說:‘昨天晚上來了,你別說話。’聽了他這句話,我就慢慢地離開了那里,以后他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從這段敘述中可以看出,張志申在知道自己被跟蹤盯梢的情況下,至少做對了三件事:
一是使眼色示警,二是明白自己的同志想要了解情況,三是告知情況后不忘提醒對方不要開口。
鑒于張志申被跟蹤盯梢這一情況,電臺自然停止工作,喬犁青、張志申不久后即撤離上海,轉移到華中根據地,設在福熙村的電臺也就此終止。
這次的僥幸脫險,全賴張志申的巧藏電臺、被跟蹤盯梢時的機敏應變和孟述先的防護措施,而非潘漢年的判斷正確。
而上海情報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段,因為潘漢年同樣的預判,遭受了一場幾近滅頂的無妄之災:佐爾格的東京拉姆扎小組被破獲后,東京警視廳后來發現了尾崎秀實與中西功等人有關聯的線索,于是順藤摸瓜,于1942年6月16日同時在上海和南京抓捕了中西功和西里龍夫,21天后,其他日籍情報員被捕。
在此緊急情況下,錢明三次向組織報警,但潘漢年、吳成方仍沒讓上海情報科的中方人員緊急撤離(哪怕是搬搬家),在僥幸心理的支配下,坐失了長達43天的撤退良機。
中西功、西里龍夫在被捕43天后,終于扛不住酷刑,招供了上海情報科的中方人員姓名和地址,然后就是令人痛心的場面,除少數幾人得以幸免脫身外,大部分成員在同一時間、不同地點被集中逮捕。
日本方面將此案命名為“中共諜報團案”。
鄭文道(程和生)為實現自己誓死保護組織和中西功的誓言,在被捕時跳警車,在審訊時跳高樓,英勇犧牲。
西里龍夫后來訪問中國時,特意到鄭文道跳樓殉難之地憑吊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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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鐘英在回憶她的撤離時說“1942年8月,組織上安排我和我母親坐輪船去新四軍根據地……(新四軍)北撤的時候……我是去山東的。以后就是跟著第三野戰軍一路打到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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