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秋風掃過中南海的紅墻黃瓦。
共和國的開國將帥們頭一回要正兒八經地論功行賞,掛上軍銜了。
一份擬授元帥、大將的名單擺在毛澤東主席的桌上,每一個名字都重得像一座山。
毛主席看得仔細,手指在紙上緩緩移動,突然,他停住了,指著一個地方問旁邊站著的羅榮桓:“那個呂俊生呢?
我記得有個‘常勝猛士’,怎么名單上沒見著他?”
一句話,屋子里的空氣像是被抽走了,瞬間安靜得能聽見心跳。
在座的將帥們,哪個沒聽過呂俊生這三個字?
那是在戰場上能讓鬼子兵做噩夢的名字。
可這會兒,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話。
這名單是將帥名單,呂俊生…
他還真不夠格。
最后還是有人小聲解釋,說呂俊生同志因為傷病,好幾年前就轉業回老家了,按照他當時的職務,算是個正營級干部,頂多授個中校,所以沒往這份頂級的名單上報。
毛主席聽完,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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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這么一句,像是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了塊大石頭,把一個快要被人們淡忘的硬漢,又給炸回了歷史的臺面上。
這個呂俊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他的故事得從太行山里頭說起。
1907年,呂俊生生在河北邢臺一個叫前青峪的窮山溝里。
那地方,出門就是山,地里刨食,一年到頭也填不飽肚子。
呂俊生沒讀過書,也沒什么家底,但老天爺給了他一副好筋骨。
一米九二的大個子,二百來斤重,往那一站,跟座鐵塔似的。
在那個年月,這身板就是吃飯的本錢。
他年輕時在外頭闖,啥苦都吃過。
直到1937年,日本人打了過來,華北平原上到處是烽火。
國仇家恨,一下子就把這個莊稼漢心里的火給點著了。
他沒多想,卷起鋪蓋就投了八路軍,成了一二九師的一名普通戰士。
那時候的八路軍,缺槍少彈,好多人手里就一把大刀,可呂俊生不在乎,他有的是力氣和膽氣。
是金子,扔到火里頭煉一煉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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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部隊沒多久,呂俊生這塊好料就發光了。
1938年,在山東夏津,部隊跟一伙日軍精銳碰上了。
子彈打光了,就得上刺刀。
沖鋒號一響,呂俊生就像頭發了瘋的公牛,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就沖進了敵人群里。
他那身板,在普遍矮小的日軍里頭,簡直就是個巨人。
他練過武,手上的家伙使得又快又狠,一個突刺,就是一個窟窿。
那場白刃戰打下來,別人能拼掉一兩個鬼子就算英雄了,呂俊生一個人,愣是連續挑翻了27個日本兵。
戰后打掃戰場,戰士們看著那一溜尸體,都傻眼了。
這事一傳開,“軍中呂布”的名號就叫響了。
這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他的戰友后來回憶說,呂俊生的胳膊有勁,能單手把三桿步槍平著端起來。
在戰場上,他拼刺刀根本不講什么花架子,就是最簡單的刺、挑、撥,可速度和力量結合起來,就是要命的殺招。
夏津那一仗,只是個開始。
同年年底,他當上了連長,帶著隊伍突圍,硬是又干掉了六十多個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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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40年百團大戰,他的連隊更是成了鬼子的克星。
在高邑縣,他帶隊端掉一個日軍據點,全連只一個戰士受了點輕傷,就把據點里108個鬼子兵全給報銷了。
他的連隊被授予“英雄連”的稱號,他自己,身上背的功勞就更多了。
整個抗日戰爭打下來,呂俊生總共立了八次一等功。
現在的人可能對“一等功”沒啥概念,這么說吧,在當時,能活著拿到一次一等功,那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八次是什么概念?
就是他把命別在褲腰帶上,來來回回在閻王殿門口轉了八圈,還都硬挺著回來了。
他干過最懸的事,是在井陘煤礦,鬼子的機槍在碉堡里往外掃,他瞅準一個空檔,直接撲上去,伸手從槍眼里把滾燙的機槍筒子給拽了出來,兩只手當場被燙得血肉模糊。
他還一個人摸進過縣城,端了偽軍的窩。
他打仗不光靠蠻力,還特別有腦子,擅長利用地形和黑夜,所以大家又送他一個外號,叫“貓頭鷹”。
可鐵打的漢子,也經不住子彈天天啃。
1942年,日軍搞“五一大掃蕩”,呂俊生在一次戰斗中,身上中了七八槍,胸口、大腿都受了重傷,血流不止。
戰友們用門板抬著他轉移,他還掙扎著滾到地上,用自己的身體給后面的同志擋子彈。
這一回,他雖然又從鬼門關爬了回來,但一條腿算是廢了,落下了終身殘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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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的“呂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沖鋒陷陣了。
他的人生,從這里拐了一個大彎。
組織上照顧他,讓他留在后方,干點訓練新兵、搞搞后勤的活。
昔日那個殺神,收起了身上的煞氣,把自己在血與火里摸爬滾打出來的本事,一點不留地教給了那些新兵蛋子。
解放戰爭那幾年,三大戰役打得驚天動地,呂俊生沒能趕赴前線,心里頭憋屈,可他沒閑著,在后方組織民工運送物資,保障供給,用另一種方式為勝利出著力。
1949年,新中國成立了。
當年的老戰友們,一個個都成了新國家的功臣,準備在軍隊里大展拳腳。
可就在這個時候,戰功赫赫的呂俊生,卻遞交了一份報告,申請解甲歸田。
領導找他談話,勸他留下,說國家不會虧待功臣。
呂俊生拄著拐杖,話說得很實在:“國家剛打下來,一窮二白,到處都要錢。
我這身體,留在部隊也是個累贅,國家還得養著我。
不如讓我回老家去,還能種種地,開開荒,給國家省點糧食,不添麻煩。”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組織上只好批準。
于是,那個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常勝猛士”,脫下了穿了十幾年的軍裝,換上粗布衣,悄沒聲地回了太行山下的前青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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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些獎章、功勞證鎖進箱底,也把一身的傷疤和榮耀,都藏進了心里。
時間回到1955年。
毛主席的那一問,讓中央軍委立刻重新關注起了這個被遺忘的英雄。
很快,一份補授軍銜的命令下到了河北軍區。
沒有授銜儀式,也沒有閃光燈。
地方武裝部的同志,把一枚嶄新的中校肩章送到了前青峪村。
呂俊生正在地里帶著村民修水渠,渾身是泥。
他接過那對金燦燦的肩章,布滿老繭的手有些發抖。
他看了很久,然后小心地用布包好,揣進懷里。
轉過身,又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工地。
對他來說,這軍銜是國家對他的承認,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現在是村里的黨支部書記,是民兵連長。
他的戰場,是村里那幾百畝薄田,是太行山光禿禿的石壁。
他帶著鄉親們,硬是在石頭山上鑿出了一條灌溉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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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把手教年輕人怎么使喚牲口,怎么看節氣,那份耐心,就跟他當年在練兵場上教新兵怎么拼刺刀一樣。
村里人都敬重這個老書記,只知道他打過仗,腿腳不好,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當年有多威風。
他自己從不提,有人好奇問起來,他就擺擺手:“都過去了,國家讓咱干啥,咱就干啥。”
這個把一生都給了國家的男人,一輩子沒娶媳生子。
抗美援朝,他把自己的撫恤金偷偷捐了出去。
邢臺鬧地震,他帶著全村人搭帳篷,救傷員。
他把整個村子,都當成了自己的家和孩子。
1970年11月,呂俊生因病去世,終年63歲。
他走的時候,箱子里那枚中校肩章,幾十年過去,依舊像新的一樣。
他的一生,就像他來時和去時一樣,安安靜靜。
參考文獻:
《邢臺黨史資料》編輯部. 《邢臺黨史資料》[M]. 1988.
王永平. 《刺殺大王呂俊生》[J]. 文史春秋, 2011(05).
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 《八路軍·回憶史料》[M]. 解放軍出版社, 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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