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春,北京還飄著點沒散盡的寒氣,公安部大樓里闖進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女人。
她叫徐繼紅,一開口就沒繞彎子,“我不是來討說法的,就想知道我父親到底怎么沒的。”
這訴求聽著簡單,背后藏的故事可夠曲折她爹徐遠舉,當年在大西南是讓地下黨聞風喪膽的“活閻王”,后來成了功德林“001號”戰犯,1973年突然沒了,官方只說“腦溢血”,再沒多余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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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峽兩岸,十八年的謎團難消
徐繼紅的老家在臺灣,打她爹去世后,那邊的閑話就沒停過。
有人說他是被秘密處決的,有人說受不了改造自尋短見,甚至還有人編出“被病友用枕頭悶死”的戲碼。
本來以為這些都是無稽之談,可官方給的說法太籠統,讓人不得不心里犯嘀咕。
她媽張鳳仙1949年帶著孩子去了臺灣,本來還能領點丈夫的薪餉過日子,結果徐遠舉一“失蹤”,薪餉說停就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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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之下,張鳳仙只能靠縫縫補補掙錢,家里困難到要賣金戒指繳房租。
更讓人糟心的是,因為“匪屬”這個身份,長子徐繼存被軍校除名,徐繼紅考師范也被卡住。
這一家子沒招誰沒惹誰,卻因為一個沒說清的死因,半輩子都活在流言和歧視里。
1987年臺灣開放赴大陸探親,徐繼紅立馬開始攢錢。
她省吃儉用湊了兩千美元,輾轉香港才飛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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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直接找公安部問個明白,后來聽說文強當年和她爹一起在功德林待過,就先找到了文強。
文強也是實在人,親筆寫了封信,讓她去找當年的監獄負責人姚倫。
“活閻王”的人生,從權力巔峰到階下囚
姚倫拿出的一堆老文件,把徐遠舉的一輩子都攤在了桌面上。
這人1914年生在湖北大冶,18歲考進黃埔七期,因為個子瘦小、眼神陰鷙,同學都叫他“鷹鉤鼻子小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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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這個看著不起眼的年輕人,后來會成了軍統的狠角色。
畢業后徐遠舉沒去帶兵打仗,反而投奔了戴笠,成了軍統特訓班的首期學員。
抗戰時期,他管著重慶郵電檢查所,專門拆信件、盯“異黨”,后來因為破獲了《新華日報》的發行網,還被戴笠夸成“黨國干城”。
戴笠去世后,毛人鳳接管軍統,徐遠舉更受器重,1948年當上了保密局西南特區區長,管著云貴川康四省的特務,手下上千號人,那可是實打實的“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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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在手,徐遠舉的狠勁徹底露了出來。
1947年的“六一大逮捕”,一夜之間抓了四百多人;1948年破壞重慶地下黨,江姐、陳然這些烈士都是被他抓的;1949年還參與殺害了楊虎城將軍一家和秘書。
這手上的血債,怎么算都算不清。
可沒等他得意多久,1949年重慶解放,他帶著金條和文件往西逃,結果在昆明被盧漢的起義部隊截住,直接成了階下囚。
1951年,徐遠舉被押到重慶白公館當年他審訊、處決革命者的地方,如今反過來成了關押他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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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身份倒置的落差,讓他連續三夜沒睡著。
1956年轉到北京功德林,按入獄順序排了“001號”。
一開始他還擺著“區長”的架子,不掃地不洗碗,還沖管理員喊“叫你們最高長官來”。
直到1957年去長春、天津參觀,看到第一汽車廠的流水線、天津堿廠的冷卻塔,才忍不住感嘆“國民黨確實敗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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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冷水引發的悲劇與遲到的和解
參觀回來后,徐遠舉開始積極改造,盼著能被特赦。
可1959年首批特赦名單下來,沒他的名字,他當場就哭了,說“我罪大,可我也改造了五年呀”。
之后他更拼了,主動去淘廁所、燒鍋爐,就想爭取個機會。
沒想到1966年文革爆發,特赦停了,他因為“血債累累”成了批斗對象,被紅衛兵掛著“殺人魔王”的鐵牌彎腰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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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1月19日,北京正處在“三九”天,零下十幾度。
功德林縫紉組交活,徐遠舉做的十幾件棉服針腳歪斜,被檢驗員要求返工。
他本來心里就憋著氣,這下徹底爆發了,拍著桌子吼“我干這活是學手藝,不是讓人羞辱”。
同屋的文強、黃康永勸他別往心里去,可他越想越上火,晚飯就喝了兩口湯。
回到監舍,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端起一臉盆冷水就從頭上澆了下去,想“沖沖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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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冷天的,冷水澆身哪扛得住?他渾身打顫,沒走兩步就倒在了地上,兩眼鼓得像金魚,鼻孔嘴角全是白沫。
管理所的醫生趕緊過來,量了血壓高達220/140,可按規定,戰犯外出就醫得層層報批。
負責人擔心路上顛簸加重病情,決定先就地觀察,這一拖就是兩天。
1月21日上午,徐遠舉被送到北京復興醫院,檢查結果是“腦干大面積出血”。
第二天黎明,59歲的他就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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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上報到周恩來總理那里,總理皺著眉追問“19號發病,21號才送醫院?為什么不及時轉院?”調查組后來給出結論,徐遠舉情緒失控、冷水激身是直接原因,管理所延誤送醫也有責任。
姚倫把這些病歷、調查報告一頁頁指給徐繼紅看,告訴她“令尊絕無被加害,就是意外引發的腦溢血”。
徐繼紅邊聽邊記,眼淚滴在筆記本上。
她后來找公安部開了份官方死亡證明,上面寫著“徐遠舉1973年1月22日因急性腦血管病變,于北京復興醫院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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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臺灣后,徐繼紅憑著這份證明領到了四十萬新臺幣撫恤金,可她轉手就捐給了孤兒院。
有記者問她恨不恨大陸,她搖頭說“恨不能解決問題”。
徐繼紅這做法真讓人佩服。
她爹犯的錯,該釘在歷史上的絕不會含糊,但作為女兒,她只是想要一個真相。
如今重慶紅巖革命歷史博物館里,江姐繡的五星紅旗和徐遠舉簽發的處決令還并列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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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信仰的象征,一個是罪行的標本。
而北京檔案館里,那份泛黃的死亡報告,記錄著一個“殺人魔王”最后的脆弱。
歷史這東西,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
徐遠舉的罪,自有歷史定論;但徐繼紅跨越海峽的追問,讓真相得以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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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過去的恩怨,還是兩岸的隔閡,唯有直面真相,才能放下仇恨。
咱們都是中國人,那些歷史的塵埃,不該成為隔開彼此的墻。
真相到了,和解的路,自然也就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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