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冬瓜燒肉 暖了少年心扉 | 劉關波

一九九七年，我在興隆鄉中學讀書時，學校食堂的伙食堪稱清湯寡水。每日餐食，不是水煮白菜，便是水煮蘿卜，或是水煮南瓜，再不然就是水炒鹽菜，清一色的素菜，卻連最基本的油花都吝嗇幾分。

食堂師傅們烹制時，似乎只求“熟透”，全然不顧“色香味”的追求。食堂工作人員所售賣的幾大盆素菜，色澤暗淡，香氣全無，讓人看了便食欲全無，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苦澀。

作為住校生，我每周僅回家一次，從家里帶來的腌菜裝在罐頭瓶里，也只夠吃兩三天。剩下的日子，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去食堂購買那些在我看來“甚為低劣、目不忍視、幾無胃口、難有好感”的菜品。營養的匱乏，讓我這個正處于長身體階段的學生，每日都顯得無精打采，有氣無力，整個人灰頭土臉的，仿佛被撬走了精氣神。

記得當時，有同學以調侃的語氣抱怨：“這種有鹽無油的菜，即便是老母豬，也未必會喜歡吃。”還有同學夸張地說：“這樣的伙食，估計連勞改的犯人也會嫌棄不已。”話雖糙，卻道出了當時的實情。

當時，物質生活的不豐富、營養的極度匱乏，讓我對稍微精致一點的食物產生了強烈的貪念與“無與倫比”的好感。

有一次，一群負責農村電網改造的工人師傅借用我們學校食堂的地盤生火做飯。當我中午放學后去食堂打飯時，聞到了工人師傅們用土豬肉燒制的冬瓜的香氣，那噴噴香的味道，瞬間勾起了我強烈的食欲，讓我對那一大鍋冬瓜燒肉“垂涎三尺”。

在極度匱乏營養的情況下，我便鼓足勇氣，自告奮勇的，以商量的語氣對那位工人師傅說：“叔叔，我這碗里的伙食很一般，簡直是沒法吃。您烹制的冬瓜燒肉好香呀，我聞著都饞得不行，很想吃您鐵鍋里的冬瓜燒肉，能不能舀幾勺給我解一解嘴饞呢？我給您錢吧！”

工人師傅聽了我的訴求后，頗為憨厚地說：“我是專門為安裝電線的工人師傅們做飯的，這飯菜是供給他們吃的。他們從事電力施工很辛苦，做的都是體力活，所以伙食當然要好一些。不過，你想要吃的話，我也可以盛一點給你吃，至于錢就免了吧！我不會收你的錢，我給你的碗里盛滿就行了。”

當那位工人師傅好心好意地把我的碗里盛滿了冬瓜燒肉時，我美滋滋地享用著，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表的幸福感。那一刻，我仿佛成了整個興隆鄉中學最幸福的學生，因為我享受到了那位工人師傅賜予我的特別的優待、特別的厚愛、特別的人性之美。

當時，其他同學雖然也很想吃冬瓜燒肉，卻因羞于開口，而錯過了這份美味。而我，因為膽子較大而敢于主動的表達、主動的述說訴求，方才意外地獲得了這份意料之外的溫暖。那次所吃的冬瓜燒肉，不僅是我在興隆鄉中學多年的求學生活中所吃過的最上等、最精華、最有滋有味的伙食，更是我初中求學之生涯所吃過的最具有溫度和溫情的食物。

那位為電力工人做飯的師傅與我素昧平生而非親非故，卻心懷善意，在分文不收的情況下，滿足了我這位陌生學生的“不情之請”。他的古道熱腸，他的善心善行，不僅溫暖了我的心和胃，更溫暖了我的精神與靈魂。他的行動，在不經意間為青春年少的我提供了滿滿的正能量和美好的情緒價值，讓我在生活困頓而艱難的日子里，感受到了人間濃濃的溫情與人性的淳樸美好。

時至今日，每當回想起這件富有溫情與溫馨的往事，我總覺得人世間還是好人多，處處蘊藏著溫情與溫雅。那些平凡的好人，在不經意間閃爍著他們的人性之輝光，燭照著我的內心世界，熨帖著我的心靈，讓我感懷不已，亦慨嘆不已。